9、迟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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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迟迟回庄的那一天，林小容莫名的有些心神不宁。
庄里很多仆人都去了大门口准备迎接，林小容虽然一点也不想去，可是清雪一直露出很想去见姐姐明霜的意思，她不想让小丫头失望，于是还是带着清雪和刃玉去了。
等她慢慢磨蹭到了山庄门口，已经有一大堆人在等候。她细看了看，岳梦影就站在众人最前面，倒是没看见岳夫人。
她不想靠得太近，于是就带了清雪和刃玉两个远远站了。
车队慢慢的靠近，到了门口，林小容看到一名紫衫女子优雅的下了车，岳梦影立刻迎了上去，脸上还带着欣喜亲切的笑意。
可那女子却似乎很冷淡，只短短的和岳梦影说了两句什么，便单独迈步离开。
于是她看到岳梦影的脸上，显出一丝黯然。
难道岳梦影他……？
唔。林小容摸了摸自己胸口。奇、奇怪？为什么会有些难过？
等她恍惚了一阵子醒过来，人已经散的差不多。清雪自己去找姐姐，而刃玉正担心地看着她。
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只顾着发呆，竟连凌迟迟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不过第二天，她仍是在岳夫人那里，见到了凌迟迟。
虽然林小容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是看清了凌迟迟的容貌的瞬间，她的脑子里只浮现了八个大字——
艳绝易凋，连城易脆。
不祥，但贴切。
凌迟迟的肌肤是雪白透明的，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她的眼睛很亮，里面闪烁的，是冷冷的波光。她的长长的睫毛在她低头时微微的颤抖。她的嘴唇是鲜嫩的粉红，牙齿洁白。
她站着就像一朵悬崖边上的花，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她坐着却像一只寂寞的天鹅，挺直了脖颈，倔强又孤独。
她的五官长相单看也许不如岳夫人，但是……味道，很美。
凌迟迟在岳夫人那里，竟没什么话，问候了两句便走。
林小容坐在一旁，发觉今天岳夫人也是很奇怪，异常的沉默冷淡。凌迟迟走后，她见今天气氛不佳，也就不多留，起身告辞。
沿着小径慢行，她分花拂柳绕出一片林子，就看见一个淡紫色的身影正在前方。看这架势，摆明了是在等她。
林小容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待林小容走近，凌迟迟收回了那种若有似无的打量眼光，以一种无懈可击的礼貌笑道，“林姑娘，久仰！”
林小容看着眼前这人，却觉得很别扭。
这人，感觉很怪。不开口时让人觉得好冷好远，一开口，却气质骤变。
凌迟迟接着道：“梦影早前便在信中提到姑娘的活字印刷术，昨日我已看了那活字印刷的模板，实是高明之至，令人惊叹不已！凌岳山庄得姑娘相助，实是我等三生有幸。”
这话是说的漂亮，可是为什么就觉得这么假这么敷衍？
林小容这么想着，便也客套说道：“岂敢岂敢，想容也久闻凌庄主手腕高超，精明干练，该是想容久仰才是！”
凌迟迟轻轻一笑道：“林姑娘无需如此见外。茫茫人海中，能相见实是缘分，依我看，就不必如此客套，想容就叫我迟迟如何？”
林小容其实讨厌别人有事没事就套近乎，可是眼前这人，目前似乎不能得罪。于是她只有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如此我便高攀了！迟迟。”
“哪里，是迟迟高攀才是，想容心思活络，见识广博，日后只怕迟迟多有拜托想容之处，还请不吝赐教！”
原来这才是目的，知道她有些特殊之处，便来套近乎。果然是商人。林小容想着便敷衍道：“不必如此客气，想容若有能帮得上忙之处，必当尽力而为；只是想容才疏学浅，望迟迟不要失望才好……”反正话是说活了，到时候她爱帮不帮。
凌迟迟怎会看不出林小容是在敷衍？然而她也不再多说，轻笑了笑，便告辞离开。
林小容走在路上，越想越觉得这个凌迟迟有些捉摸不透。
昨天门口的匆匆一瞥的冷淡，还有今天在岳夫人面前那沉默冰冷的样子，让她以为这是一个冷若冰霜的冷美人。可刚才跟她说话又显得老练世故，这女人，怎么这么矛盾？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样谜样的美女，大概……就是男人心目中的女神？
这么想着，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昨日看到的岳梦影那个黯然的表情。忽然有些不安。
打住。林小容在心里叫停那个可怕的念头。
好，凌迟迟是吗……我就偏不给你出任何的主意，怎样？
这么想着，林小容像赌气一样，迈着大步走远。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凌迟迟和岳梦影都一直待在山庄里。原来不是极重要的案子，两位庄主一般都是不出庄的，尤其不会同时出庄。林小容这才知道，原来凌岳山庄，一直都类似女主外，男主内。凌迟迟虽是女子，但据说有一把凌云剑，一身好武艺，必须出门行走的事情，一般都由她来处理；而岳梦影因为天生体弱不能练武，多数时候都是在山庄里坐镇，充当运筹帷幄的角色。
林小容暗想那她的运气岂不是真的很好？岳梦影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就碰见了她，还真是有缘。这么想着，她就忽然觉得莫名得意。
凌迟迟果然多次请林小容去旁听他们对山庄生意的讨论。林小容人是去了，只是那一日的闷气还没有发泄，所以她是闭紧了嘴巴，半个字也不说。这样几次之后，凌迟迟便也就不那么勤的找她了。林小容不知道凌迟迟又有什么打算，不过她反正是乐得清闲。
而这段日子里，也让她发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凌迟迟和岳夫人两人之间的关系，实在诡异。
凌迟迟几乎不过来西院。她只有每月初一十五过来给岳夫人请安两次，而每次岳夫人都是冷冷淡淡，爱理不理。她甚至从没从岳夫人嘴里面听到过凌迟迟的名字，不得不称呼的时候，用的都是冷冰冰的“凌庄主”。
可是她明明听说自从十二年前凌迟迟的老爹死了之后，凌迟迟一直是由岳夫人教养长大的，就连做生意的本事，都是岳夫人手把手教的，真难以想象这样相处的两个人，是怎么度过那么多年的时光？而她们，究竟有什么矛盾？
※※※
这天早上，林小容正在山庄里散步。忽然听得远处传来笛声，辗转低回，隐约含情。她心中一动，便顺着那笛声走了过去。走到那笛声处，却是岳夫人的“洗碧阁”。
洗碧阁她以前也来过多次了，但每次，也总被那里的不同时间不同风味的美景所吸引。
洗碧阁就依傍在瀛湖边上，院子里种了许多柳树。房舍一半根基在陆地上，另有一半延伸出去，就悬了空的架在湖面上，靠了底下的支柱撑在湖里；更有一间房，面朝碧水，前面修了长长的曲折栈桥，晨雾弥漫时，可以见到雾气就穿梭在栈桥上下，迷迷蒙蒙的，让人情不自禁想起，蒹霞苍苍，白露为霜。
此时，笛声就从那边传来。
林小容顺着笛声，走到了门口，就见岳夫人的丫环又晴正守在那里。见到林小容，她行了个礼，打了帘子，让林小容进去。
一进屋，就见那水雾弥漫的栈桥上，岳夫人正面朝湖水，背对着她，站在那里吹笛。那笛声婉转悠扬，却有些幽怨之意。
一曲终了，林小容才鼓掌道：“好曲！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岳夫人回过头，见是林小容，露出一个美丽的微笑说道：“想容缪赞了。”
“哪里！”林小容连忙道，“您的技艺纯熟，曲中更是情真意切，真是很棒哪！”
“哦？听想容这么说，莫非你也懂得笛艺？”岳夫人望着林小容，“正巧今日无事，想容，便来切磋一番如何？”
林小容连忙摆手：“我哪里有您这样的水准，我的笛艺都是自学的，水平很普通。”
“不打紧，”岳夫人笑道，“平日里岳儿太忙，又无他人可与我切磋，真是无趣。想容既懂，便不必吝啬，尽管拿出本事来吧，也可打发时间。”
林小容见主人这样说，只好不再推托：“那么我吹一曲我家乡的曲子，技艺浅陋，还请岳姨不要见笑。”
岳夫人微笑着点头，递过手中玉笛，林小容接了过来，试了试音，就吹起来她记得最熟的一首曲子。
这是一首《牵手》。林小容吹着曲子，就想起了过去的那些日子。
那时候她还很小，七八岁？还是多大？才刚刚开始学会蹩脚的反抗老爸的高压教育。
林小容的老爸是个业余画家，颇有让她子承父业去学画的意思，总是拿了图画集让她临摹。可林小容却是个十足的倔脾气，死活想去学乐器，就是不肯好好画画，为此，倒也实在没少挨揍。
总之，她不肯学画，老爸不肯让她学乐器，两个倔脾气碰到了一起，结果就是什么都没学好：画，最终只学会了简笔画；乐器，就她自己在家里翻出了一杆旧笛子，自娱自乐的摸索着，自学起来。
那时候没有网络，没有指导书，她自己摸索着吹出了哆来咪发唆；也没有曲谱，没有范本，于是她就试着吹一些从电视上的点播台里面听来的流行歌。
那时候最常出现的一首歌就是这首苏芮的《牵手》，好像人家结婚很爱点这首歌的样子，也就成了她最常吹奏的曲子。后来长大，学业忙了，也认了命，没有了小时候那样的执著，于是对笛子的热情也就放下了，极少再去碰触。自始至终没有认真学过，所以林小容的吹奏谈不上什么技巧，有的只是当年那一颗小小的，执著的心罢了。
真没想到现在还能随手吹起。小时候的记忆总是特别深刻呢。
她闭着眼睛，一曲吹毕，再睁眼，却见岳夫人神情有些肃然。她连忙张口问道：“岳姨，有何不妥？”
岳夫人却似是从什么地方刚回过神，她与林小容对视问道：“此曲……很动人。这是什么曲子？”
“这曲子名叫《牵手》。”
“牵手？可有何深意么？”
林小容点点头，“是的，我家乡那里有一首诗，其中有一句写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是说两个人成了亲，一辈子就要牵手共度，这首歌，取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歌？”岳夫人抓住了这个字眼，“莫非还有词么？”
“是有词的。”
岳夫人神情有些急切：“能否写与我？”
“这……”林小容有点犹豫。
岳夫人却不给她犹豫的机会，竟是直接领着林小容走回屋内桌案边，提起笔来说：“要么，你来唱，我来写？”
岳夫人这架势都摆了出来，林小容眼见没法推托，只好说：“好是好，不过这歌词，是我家乡来的，所以跟你们这里，行文不大一样……”想到这里，她又有点踌躇。
“不打紧，唱来看看。”岳夫人不知为何，分外坚持，林小容无奈。也罢。
于是林小容站在栈桥上，看着远处碧波荡漾的湖水，轻轻的唱起了小时候听了无数遍的歌——
“因为爱著你的爱因为梦著你的梦
所以悲伤著你的悲伤幸福著你的幸福
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
所以快乐著你的快乐追逐著你的追逐
因为誓言不敢听因为承诺不敢信
所以放心著你的沉默去说服明天的命运
没有风雨躲得过没有坎坷不必走
所以安心的牵你的手 不去想该不该回头
也许牵了手的手 前生不一定好走
也许有了伴的路今生还要更忙碌
所以牵了手的手 来生还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
等到唱完，她回过身，才发现岳夫人正看着那张纸，沉默无言，看不清脸上神情。然而林小容明显的感到空气中多了几分沉重。
于是她轻声问道：“岳姨，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
可是林小容分明看到岳夫人低着头，用袖子抹了抹眼角。
忽的，她恍然。岳夫人必然是想起了岳梦影的父亲了吧。牵手，牵手，原本就是两个人一起的事情。可是，他们的故事，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迟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