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死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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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容这些日子，拜习武所赐，对于力道的掌控和方向的计算已经非常准确。那窗口离她和岳梦影吊着的地方还不算太远，她便想着，在空中画一个圈，总还能把下面的人抛上去。
于是林小容用尽全力的一个摆荡，身体在空中倒转，惯性之下，岳梦影随之飞了上去。
在空中吊了许久，岳梦影握着林小容脚踝的手也不剩多少力气，这一飞一甩之下，自然脱手。当林小容脸再次朝下的时候，她努力在空中抬起头，眼睁睁的看着岳梦影的身体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飞进了窗口。
最后的瞬间，林小容的眼角撇见窗前似有黑影一闪。
凌迟迟应该可以接住……
可惜最后没能再看一眼岳梦影的脸……
这么想着，林小容向下坠去。
耳边有大风呼啸刮过，身体终于完全脱力，心也飘上了天空。
林小容闭上双眼等待着惨烈的着陆，却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靠近。然后，一只温暖的胳膊圈住了她，在空中转了个方向。
林小容诧异的睁开眼，却是一个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楚律！
怎么是他？
楚律一只胳膊抱着林小容，紧抿着嘴唇，正在往下望。两人一起急速下坠，林小容看着眼前那俊秀如玉的脸，脑中一片呆滞，怎么莫名其妙多了一个陪死的？
林小容这念头才闪过脑海，就看见楚律另一只手在身前某个东西上一拉，然后他身后，一个布包缓缓打开，绳索在风中拉起，那包东西在空中慢慢张开，变成了一朵银色的花……
这是……降落伞？
林小容很不合时宜的想要昏倒。天哪，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世界会有这玩意儿？莫非今天不用死了？
那银色的大伞撑开之后，下降的趋势就慢了许多。山风猛烈，两人在空中飘飘荡荡，这一刻，林小容很诡异的，有了一种要和眼前的这个人一起乘风归去的错觉。
这悬崖也许真有万丈之高。两人在空中飘了许久，晚霞看了许久，风速渐低，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接近了地面。正下方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丛林，最终那朵大伞挂在了一棵树梢上，两人被吊在树下。
楚律飞快的看了林小容一眼，道了一声“得罪了”，抽出小刀划断绳索，两手抱住她，从半空中一跃而下。
不知道别人在生死关头转了一圈儿之后，都是什么感觉。林小容自己的感觉很复杂。想大哭，又想大笑。
好像刚刚经历了一个慷慨激昂又肝肠寸断的梦境，以为心可以化作飞鸟乘风而去，最后却轻飘飘的，没个着落。
“林……庄主？”
嗯？林小容慢半拍的回神看去。眼前是楚律面无表情的俊脸。
“林庄主，你可无恙？”
“哦，”林小容扯起嘴角笑了笑，“我没事，好得很。这还要多谢……楚将军。”
她心中实在失落，又不愿表现的太过明显，便抬头看天，口中问道：“楚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下前往京城途中路过定西亲王府拜访，巧遇你的长随去送信，殿下甚是担心，是以在下便赶来看看。”楚律说着，轻轻一笑，那完美的如冰如玉的脸上，坚冰好像突然裂了缝，“虽然凶险，但幸好来得及。”
就知道孟寒朝应该不会希望我死的太早。林小容自嘲的一笑。还以为楚律不用做将军，改当游侠四处救人了呢。
她一手指着那挂在树上的降落伞残骸，问：“那是什么？”
楚律抬起头看了看，脸上一闪而过一丝奇特的表情。林小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眼花，那表情像是……羞涩？
只听楚律答道：“那是玄尘以前做出来游戏的东西，他叫它‘飞伞’。”
这两人关系果然是不简单，林小容心里暗暗思拊。
她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话题，抱拳行礼道：“小女子还未谢过楚将军的救命大恩。只是楚将军可知此时我们该如何离开此地？”
楚律扬起恢复了冷峻的脸，说道：“林庄主不必多礼。在下也是第一次来到此处，只是多年前曾听玄尘说过，此山谷四面陡坡，与世隔绝，要离开此地，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哦。
“可惜小女子于野外生存之道毫不精通，恐怕还要多仰仗将军。”林小容强笑了笑。
楚律弯了弯嘴角：“林庄主不必介怀，这原就是男子之事。”
看了看天色，他又说：“今日天色已晚，便在此将就一晚，明日我们再寻出谷之法，可好？”
林小容点点头。
楚律四处望了望，运起轻功，一跃上了树。林小容在树下仰望，只见他出手如电，飞快的挥起小刀斩下许多树枝；然后又轻轻跳下，把树枝汇拢，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很快便生起了火堆。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她心里十分佩服。
然后楚律转过来向林小容说：“林庄主便在此小坐，有火堆在此，料想野兽不敢靠近。在下且去寻些吃食。”
林小容只有点头如捣蒜。
过了一会儿工夫，楚律回来，头发稍有些乱，手上拎着几只小鸟。见林小容望着他，他可疑的有些红脸：“谷中难觅野兽，在下只找到些鸟雀，还望林庄主不要介意。”
其实林小容倒是觉得看一个大将军这样子，居然有些可爱。她屏住笑意说：“有的吃就很好了，我怎么敢嫌东嫌西？”
楚律又露出了个有些尴尬的笑容，才走到火堆边，在离林小容几步之遥处席地坐下，摸出刚才那把小刀，开始处理小鸟。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四周静悄悄的。眼中所能见的整个世界，也只有面前的火光。
林小容望着火堆突然想到，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也曾经坐在这样的一丛火光旁边，看着一个很好看很温雅神仙般的男人，发过呆。
她转头看向身边。
如今火堆依旧，身旁的男人却换了。
虽然楚律……也很好看，但是，为什么看着这个同样好看的人，却不会有见到那个他的时候，那样的目眩神迷，不能自已？
一根树枝的尾端被递到眼前，打断了林小容的迷思，树枝的顶端穿着两只冒着热气的小鸟。她抬起眼看这只手的主人，楚律也正默默的看着她。
“谢了。”林小容突然莫名的有些心灰，话也懒得再说，接过来就啃。
楚律居然随身带盐巴，嗯，味道不错。
如果能有酒喝就好了。
“应该是有的。”楚律淡淡地说道。
原来林小容把那句话说出来了。
楚律望了望四周接着说，“我听玄尘说过，他小的时候埋了一坛私酿的状元红在这谷里的一棵树下，树上做了记号，此时天色已晚不便寻找，明日我们把它找出来便是。”
“楚将军和玄尘很熟？”
本来林小容无意问楚律的隐私，不过她想，他既然不避讳的一再提到，想必也没什么不能讲，打发时间也好。
楚律吃东西的样子其实很斯文。听到林小容的问题，他停下手中动作，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他为什么上次叫你小楚公子，好像很生疏的样子？”林小容一边啃鸟，一边继续问。
楚律放下手中食物，道：“其实在下小时，常来这琅缳仙府。先父在这府中……有挂念之人，我便常随他来此。”
“玄尘他其实本不应叫玄尘，而应是姓楚，叫楚尘。”
“先父少时爱游侠，于江湖中结识了玄尘的母亲，两人本已私定终身，先父返家禀报先祖准备迎娶之时，却被先皇一章圣旨，赐婚了我的母亲韶华郡主。”先父不能弃家人于不顾，只有遵旨……却不知玄尘的母亲已经有了身孕。后来先父便总是往返于京城和这华行山之间。我与玄尘年纪相若，很快便亲近起来。只是他十三岁那年，母亲过世，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实在是父亲后来公务太繁，每年能在此逗留之时太短……他不能原谅父亲，便弃了楚姓，也和我断了来往。他的母亲本没有姓，他便自取玄尘之名。玄尘玄尘，其意不过是前尘。前尘，难忘。”
林小容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当初见到玄尘时，她就隐隐觉得他有些面熟，原来是和楚律长得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挺直的鼻子和薄唇。只是他二人的气质南辕北辙，当时完全没能联想到一起。难怪两次遇见玄尘，都要遇见楚律！
……没想到随口一个问题竟然挖出一段秘史。但是林小容不懂，为何楚律要告诉她？
楚律看了看林小容，浓黑的眼中流云浮动，显得有些黯然，“玄尘他，并非坏人，虽然行事有时乖张，却并非真有伤人之意。还望林庄主不要追究……”
哦？哦。林小容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其实她还完全没来得及想到要不要追究这问题；而且。她自嘲一笑，她也不觉得她有那个本事去追究那府主。
不过，原来楚律他这么拼命跳下来救她，其实是为了自己的兄弟啊……
林小容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果然到哪里，她都是那路人甲的存在。
她甩了甩头。
有什么好失落？
这天地间，原本也就只有自己。生带来死带去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
第二天清早。
楚律在前面小心开路，林小容随后跟着，两个人花了将近两个时辰，绕着这山谷转了一大圈，却一无所获。
这山谷果然如楚律所说，真的是四面陡坡，与世隔绝。一大片说不出名字的树木蔚然成林，还有许许多多外面不常见到的奇花异草，走了又走，除了一些鸟雀，连动物都少见。山谷中间有一个不算很大的水潭，水倒是微温，大抵也是地热的缘故。
绕回到水潭边上，楚律安慰林小容道：“林庄主不必担心，既然玄尘他来过此处又能回去，在下必定也能找到出谷之法。”
林小容对他笑了笑。
她哪里会担心这个？昨天晚上她已经想的清楚。凌岳山庄啊，其实她就现在这样，不回去了才正好。那里从头到尾，其实都不需要她的存在。一辈子都出不去山谷，一辈子就这样呆在这里，也没什么可惜。
只是……林小容看了一眼身边那个坚定笔直的身影，只是这个人，不应该陪她困在这里。
就算是要双双隐居，也应该找一个对的人，来陪伴吧？
而他，并不是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死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