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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倪雯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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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中,隆安城北。
扬鞭!驱策!驰骋!一匹快马飞奔而来!
几个挑着箩筐的农夫连忙闪身避过,一个老叟被他们绊倒。
城墙很高,高的让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很小。
城门两边各站了两个士兵,此时正萎靡不振,打着哈欠。
白衣男子“驾”一声,马已飞进城门。等两士兵反应过来时,马已奔出去老远,显然已经来不及追了。
只听得一个士兵骂道:
“都怪你,你大白天的打什么瞌睡啊?你看清楚没?刚才过去的是不是他?”
“是他,大哥!小的绝对不会看错!”
“那你还愣着干嘛?赶快向主人报告去啊?”
那士兵被骂得狗血喷头。听得此话,如临大赦,一溜烟跑去了。
隆安城。
今日的隆安城热闹非凡。
隆安城就是隆安城,没有人能计算出它每日街上蹿过的多少人头,也没有人计算出每晚霓虹灯深处,多少人,多少泪。
伦伊走到人多处,便下了马来。他牵着马一直向南。一路上观望、驻足、在观望,悠游自在。
伦伊享受这种生活。至少,这里不会像天山一样,整日对着师父伊人。就算有人到访,也都是些病人,或者另外的不怀好意的人。
隆安城此时对于他来说,却是那么的新鲜。什么都是新的。隐在人群里,没有人认识他来。
想五年前,他筱公子往人堆里一站,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点头哈腰的有,嫉妒的也有。当然,他最享受的,便是别人的嫉妒。
有人嫉妒总是好的。至少能说明你还有点东西。况且,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孩子,天真,幼稚里带了些虚荣心的自我陶醉,甚至孤芳自赏。
他,伦伊,当然是有东西的。
他爹,天下第一世家,筱家庄的庄主筱临云手一挥,响应者,不知有几多?
现在想来,往日的风光,早已过于云烟。他有时也幻想自己有一双平凡的父母,总在他学堂归来时,迎在家门口。而不是深墙大院里,前后拥着的一大群仆人。伦伊原本想径直回家去的。可现在,他想先一个人逛逛。
他牵了马,拐向西边的街道。街道人很多,他只是偶尔踮着脚,看看远处。
人多总是好的,至少能在人头攒动的拥挤中感觉自己的存在,知道自己还活着,这是很重要的。
然而,一个人是否活着,有时是需要通过检验的。只是检验的方式多多,有的人用上了激情,有的人却用上了残忍,再有甚者,用上了自我了断。
所以,人们爱热闹。
有事儿没事儿,凑凑热闹,你闹我闹大家闹,到最后,皆大欢喜也好,劳燕分飞也罢,总比窝在自己窝里,看着别人热闹强。
前面便有热闹:一大群人围着几个人。
伦伊,他爱热闹,却不太爱凑热闹。
他爱热闹,是因为他寂寞,他怕寂寞。
可对这热闹,他也往往是避过的。他索性调转了马头,往回走。
只听得背后一阵马蹄声渐近,刚才围成圈的人迅速散开。
马速飞快,突然间,撞到了三个人,两个摊子,一架马车。
伦伊见来势不妙,急忙闪避,却还是被马尾巴刷到了脸上。只见得后面一群人,有的叫骂,有的指手画脚。
小白!!!小白!!!
熟悉的马映入伦伊眼帘,他几乎叫了出来。
没错,刚刚那人骑得马,正是他心爱的小白。
伦伊不及多想,纵身上马,向那人急追而去。
街上突然引起了一阵骚乱。
那人骑术不赖,再加上马好。而伦伊骑的是一匹平常不过的马,再加上路上人多,不一会儿,伦伊便被甩了一大截。
前面那人过了这条街,忽然转南,然后一直往东去。
伦伊记得很清楚,他现在正放马狂奔的街道便是韩宇和雯晨他们住的大街,再转南,便是他们两家的府邸了。
这条街的人更是多得出奇,前面那人只顾往前冲,长鞭挥舞,一条通道便出了来。而伦伊紧跟其后,却是不忍伤了路人,所以一直隔着一段距离。
前面的人越来越多,伦伊的速度就越是提不起来。到了近前,他才看清楚,原来挡在他前面便是一对结亲的队伍。
一顶大红花轿,在轿夫们的肩上,上下打颤。吹唢呐的,敲锣打鼓的人分成两列开路,后面的人也排成两列紧跟着。
瞧热闹的人们则利于路的两旁,交头接耳,在谈论着什么。
花轿上的那朵红花,在阳光的辉映下,显得异常鲜艳,娇艳欲滴。
前面那人见前面人多,过不去,马头向右一转,已向南去了。顺便马鞭卷起一个人来,用力一掷,恰好躺在伦伊的马前。
伦伊见停下马已来不及,急忙提起马头,使劲一鞭,马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越了过去。只听得那人一声“妈呀”,马过处,那人却是毫发无损。
花轿前面的两队人见伦伊的马来势汹涌,顿时乱了阵来。逃的逃,躲的躲,顿时挡在伦伊马前面的就只有那顶轿子了。
伦伊勒着缰绳,马一急,后脚等地,前脚高高抬起,一声长鸣,差一点就把伦伊扔了下去。轿夫们见此情景,扔下轿子便跑,有的还索性别吓倒在地。
眼看轿子已向下掉,只见一人从轿顶冲了出来。那人一身新娘装,全身红得,艳得发紫。头上还盖着盖头。
她,便是新娘。
伦伊当时心里一片混沌。手在马背上一撑,已向那新娘跃了去。
空中一红一白,两道美丽的弧线。最后合在一起,往下掉。
风突然把新娘的盖头掀了起来。只见那女子杏目圆睁,似笑非笑。脸上略施粉黛,却又被泪水打湿过。樱桃小嘴红的熟透了。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停住了。
伦伊右手搂着那女子,含情脉脉。
“雯晨!!!!”
那女子也看着伦伊。先是惊讶,随即便冷下来,
“是你!!!”
伦伊的心突然往下沉,沉下万丈深渊,一直沉,一直沉……
那女子把头别了过去,不再看他。
两丈高的地方往下掉,得用多长时间?
可是在伦伊的心里,却长于他所有日子的总和。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一把刀欺向他的胸部。他才放下那女人。那女人便是他终日魂牵梦萦的雯晨。
伦伊不闪不避。
刀快如闪电,只轻轻一撩,伦伊白色的衣服上,便红了一块。
刀往后退,入了鞘。一个凌空翻腾,雯晨已稳稳落入那人怀中。
伦伊只觉得胸口痛如刀搅,血不断涌出。
伦伊没有去捂住,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他只是摇晃着,向后退了两步。
“是你们????”
“筱大哥,怎么是你?”
筱伦伊没有答话。那人却继续道。
“我和雯晨,还日日惦记你什么时候回来呢!雯晨还一直吵着一定要等筱大哥你回来,再办我们的事情。”
伦伊还是没说话。准确的说,他是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那人干咳一声,觉得很无趣,故意把雯晨往怀里一搂,说:
“雯晨,你说是吧?你是不是这样说的?”
雯晨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这男子,便是伦伊惦念的哥们儿,韩宇。而这女子,便是他昔日的情人,雯晨。
没有人是不会变的,什么天长地久,到头来,还不是一场莫须有。
五年啊,仅仅五年,就成全了自己的哥们儿和昔日的情人?
一场梦,梦了一千年。梦醒之后,什么都变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傻傻的等着。
可仅仅才五年啊!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的甚至大声喧哗起来。
伦伊盯着雯晨,像个死人!
雯晨盯着地上,是个无情人!
而韩宇盯着他们两人,似仇人!
没有人说话,这样僵持了良久。
最先打破这僵局的,是韩宇。除韩宇,我想,也不会有别的人。
“筱大哥,你先回去!回头来我家喝两杯。”
说话间,韩宇向仆人使了个眼色,那仆人便向伦伊迎了上去。
伦伊没动。盯着雯晨。
韩宇却转向了雯晨,“夫人,上轿吧!再不走,就得过了吉日了!”
雯晨什么都没有说,挽着韩宇的手臂,向前走去。
雯晨上了矫,韩宇也上了马。队伍又恢复了原样,慢慢的向前,朝韩宇家移去。
看热闹的人渐渐离去了,只剩下伦伊一个人,还留在原地。
人来人往,似乎全世界都把他忘了,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