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慈悲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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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木经纪人——听得见我说话吗——我是说，我们已经到广佛寺门口了——”
最后两个字被导演喊得声嘶力竭，但依然淹没在人群的喧闹中。
剧组的人来了三分之二，此刻正像企鹅取暖一样抱成一团努力抵御人群的冲撞，外围身强体壮的杀阵演员则是看着黑压压的人头瑟瑟发抖。
平时任人出入的寺院山门今天站了数名僧侣，手持长杖维持秩序，门口则是一溜防冲撞护栏，仅能让两人并排通过，还有些僧人在下方挨个询问什么，导演和他的小伙伴几乎是下车就惊呆了。
为什么这么热闹！
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立刻就被抓着念珠的僧侣拦住了：“各位施主今日是来游览还是来听经的？若是游览的话，今日敝寺有活动，人员极多，为了安全还请改天再来。”
“我们是来听演唱会的。”
导演莫名其妙地回答：“今天正好还有活动吗？”
“演唱会？”僧侣立刻变了脸，语气也明显的不耐烦起来，“今日的讲经只为信众开放，诸位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离开吧。”
随后他连第二眼都懒得看他们，转头又去问另一波好不容易挤上来的人。
“我们是来听经的！”那群一看就像是小混混的人麻溜回答，“和尚，少说废话，赶紧让我们进去，站这儿都快被挤扁了。”
“今日是数珠丸法师担任讲经人，”和尚有点不相信地说，“您若是听过的话应当知道规矩。”
数珠丸法师？规矩？
竖着耳朵的导演十脸懵逼，数珠丸这个名字肯定没错，延续了老师们一贯的奇怪艺名风格，难有重名，但是没说过要什么规矩啊？
“呿！看不起人吗？”脑袋五颜六色的小混混们骂骂咧咧地说，“你要是故意找茬说听不清楚可别怪我们不客气啊。”
僧侣诵了一声佛号后说：“诸位请。”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领头的那个走路有点一瘸一拐，但口齿十分清晰，毫不卡壳地背出了一段艰涩的文字。
导演当时就被震住了，这个他知道啊，这个是妙法莲华经第一品第一段的开头！虽然后面他记不住没法确定，但对方好像背的很流利啊。
比自己流利的多了有没有！
就在导演一脸痴呆的时候，小混混们通过了僧侣的考验，满脸兴奋地穿过防护栏向寺庙里走去了。
后面传来几句叹息。
“完了完了，我今天临时抱佛脚背的是大日如来经，这下是不是进不去了。”
“啊我也是！太倒霉了，赶紧出去背一点看能不能过关。”
“今天江雪法师不会唱歌……讲经吗？我想听他的！”
“几位法师真是有大慈悲之心，为信众广开方便之门，不需任何金钱，只要能背出一段经文就可入内聆听，实为我辈弘法楷模……”
哦哦，原来如此，经纪人说的进不来是这个意思，对他们来说这门槛确实有点高。
不，等等……谁的乐队Live门票是背佛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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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人又变多了。”
铃木经纪人看了看外面的人群，有些自豪又心酸地说：“每天都几乎能翻倍啊，只可惜……”
只可惜面向人群太特定了呜呜呜。
“这还是敝寺按照法师们的要求，尽力控制人数的结果，”一边的僧侣是真的十分自豪，除了他们广佛寺，还有哪里能如此井然有序，“能够请到法师们来讲经，万分荣幸。”
“啊，太客气了，师父，”经纪人急忙鞠了一躬，“能够让老师们站上这国宝级的舞台，是我们共同努力的成果。”
这句话他说的十分真心，虽然没有不像演唱会那样能够作为人气的指标，但本身能站在这个舞台上，就是一项极高的肯定，昨天半夜他们还在这里布置乐器和扩音摄像设备，务必保证今天能够一切顺利——老师们当然也是与此非常相称，堪称人形国宝！
经纪人并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中说中了真相。
而这站上国宝舞台的盛况，距这支乐队正式成立也不过十来天而已。
刚开始他还以为只是老师们突发奇想想要玩票，本着挖墙脚就要从缝隙开始的心情半夜爬起来挑好了一套乐器，不过乐器送到后，老师们依旧那么冷淡，只是点了点头就拿着谱子回房练习去了。
这让经纪人失落不已，在得知只是为讲经做准备后更加难过了，虽然不明白讲经会什么会用到乐队乐器，但是肯定不会往他想象中的演艺方向发展……
至于为什么不立刻走人的原因。
——在俗世方面，你就照顾好他们，其他的顺其自然。
随着大额转账而来的还有社长的要求，经纪人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鞠躬尽瘁了。
直到他听见老师们的第一次正式合奏，从那空灵境界中醒来后发现僧侣酒吧的窗户外面长满了抬不动脚的人类后，才模模糊糊明白为什么要“顺其自然”。
这歌声……不，这经文中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啊，听完之后有那么一两个小时，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心境开阔，情操都高尚起来了，为这样的事情奔走，绝对是有意义的！
总的来说，就是“我愿意！我愿意给老师们打白工！不赚钱也愿意！”这种感情猛然喷薄而出，没有半点勉强。
店里的僧侣比他还要激动，他们也早已发现自己唱经时音乐节奏的感染力要更甚于经文内容，尽管这种形式吸引了许多客人，但能够听进真意的少之又少。
可是同样是唱经，几位法师却能令人人皆若有所思，包括他们自己，对经文也多了些玄之又玄的领悟，只是一时说不透是什么。
唱经结束后，数珠丸和江雪两位法师还在伴奏下各讲述了一段经文，用语深入浅出，化典高妙贴切，顿时让他们内心拨云见日，灵台澄澈，心境通明。
……必须让几位法师留下来再讲讲别的！就算是被骂作恬不知耻也要争取！
僧侣们对视了一眼，迅速移动脚步包围了从乐池里走出来的法师们。
听到这个要求后地藏他们是很为难的，今天他们已经将曲子全部演奏完毕，但是僧侣们却希望明天还能再来讲一段新的，他们倒是没什么，可古今那边的作曲跟不上这么快的速度。
到现在依旧认为酒吧里讲经的模式只有唱出来这一种的付丧神们很苦恼。
这个时候，可靠的经纪人出现了！
总之，他们之后在酒吧讲经了三个晚上，普通客人在歌声中心灵升华，僧侣们在经文讲解中如痴如醉，并将“请大德法师讲经”片段发到了自家寺庙的官网上，和丧葬仪式预约并列头条，而进不来酒吧的路人则是在窗外越长越多，堪称奇观。
众所周知，京都的寺庙是非常、非常的多的，虽然在这个时空中并没有原本历史中那样多流派百花齐放，但也正因此，各寺之间非常乐于交流，不拘大小。
在观察到这家寺庙的新动向后——是的，店主就是本庙的住持——寺庙纷纷伸出了邀请的手。
于是乐队开始以恐怖的速度在各大寺院收割狂热粉丝……不对，信众，跟随他们脚步的群体如滚雪球般迅速扩大，而网络上的自媒体则起到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效果，从三天前，来听经的人已经超过了中等演唱会的规模，大部分还是那种只有葬礼时才会和佛教打交道的普通人。
当时寺庙没有预计到这个情况，在进场时还发生了一点骚乱，全靠数珠丸法师他们才平息下来，这也是广佛寺的僧侣们得意的一点。
他们已经吸取了教训，在门口就把那些一点都不懂只是跑来看热闹的人给筛选掉了，还可以避免骚乱——听过法师们讲经的人，戾气都会平息不少。
虽说弘法当大开方便之门，但机缘自留给有准备的信众。
经纪人看着夜色中依然如织的人群，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将莫名出现的怅惘心情压下，接起了导演的求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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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宝舞台由巨大的圆木在山体上凌空架起，下方是大片的山樱与枫树，并没有供观众驻足的地方，在此处布置的僧侣也会在讲经开始前退下去，本殿中的佛像是唯一能够目睹演出现场的存在，其他信众与僧人都会通过摄像设备在殿外听经。
数珠丸站在舞台边缘，微凉的夜风将他的长发吹得轻轻飘荡，特意准备的红色灯笼点在舞台两侧，将脚下方寸之地照得十分明亮，舞台外夜色却依旧无边地蔓延着。
其余几位付丧神都安静地在舞台上调试乐器，只有主唱的他无事可做，便漫步到这曾有许多人跳下去的高台边来。
“在发愁吗？”
笑面青江将半边身体留在阴影中，只肯让金瞳那一侧露在灯火里，手上无聊地把玩着一枝尚绿的枫叶。
“不……”数珠丸轻声说，“只是在思索。”
他转过身来，垂至地面的念珠与木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时光漫长，人类的想法几度变幻，稍有区别便面目全非，”他仰起头，听风送来的人群私语，“这里的历史上并无激烈的流派之争，自然也不存在用尽手段亦要将自身心中信念传达于天下的僧侣，佛道却依旧流传下来，与我在那个时代所见，并无二致。”
“我的名字由来，在于日莲上人在刀身上缠绕的念珠，而究其根本，是为了破除刀身的戾气，”虽然并没有得到大胁差的回应，数珠丸依旧安静地陈述着，“然而，明知刀是伤人之物，依然选择手持锐器行在弘佛法之路上，这样的行为，究竟意味如何呢？”
“此种心态，与江雪先生的前主有着极大的不同，”数珠丸轻轻笑了笑，“也许我们之间，并不是只有流派之争吧。”
“虽然我之前只是玩笑话，但你身上真是凝聚着三千烦恼啊，”大胁差叹气，“难道他将自己无法斩去的心魔尽数放在你身上了吗？”
数珠丸温和地微笑，并不觉得这是冒犯。
“在人类看来，语言是工具，刀剑也是工具，”笑面青江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语言是每个人类与生俱有的，要使用它并不费功夫，人人都可以做到，所以最常出现，当语言无法起效时，就会选择其他工具来达到目的，有可能是我们刀剑，也有可能是路边的一块石头，只要目的达成，选择什么并没有不同。”
“只不过，目的不是单纯的，往往一个上面套着另一个，环环相扣，如同人类无穷的欲望，有时为了掩饰自己，便巧言令色要在工具的使用上分出高低来，”大胁差眯了眯眼，向着自己同刀派的兄弟，“但是，身为工具的我们，并不需要过于在意——虽然我现在还没有资格这么说。”
“你被身上的念珠所束缚，我又何尝不是被所斩之物束缚呢？”
大胁差笑了笑，抬手将发丝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血红的眼瞳，随后手一松，让发丝重新掩住右眼。
“不一样的，”数珠丸依旧语气温柔，“笑面，你是被自己的温柔之心所束缚，而我——”
念珠受他的动作，与木地板撞出一连串的清脆声响。
“束缚住我的，应当是他人的慈悲之心吧。”
作者有话说第87章 慈悲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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