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人生》翔子

19、第十八章

　　正午的阳光洒遍整个城市，街道两旁建筑物上镶嵌的玻璃反射着灼目的光线，伊安蒙着头坐在副驾驶座上昏昏欲睡。
　　雷恩把她的本田汽车驶得飞快，在大街上左突右冲，穿过带有墨西哥建筑风格的街道和广场，最后在一个看起来有些杂乱的住宅区停了下来，摇醒了旁边的伊安。
　　伊安睁开有些浮肿的眼睛，困惑地看了看旁边这栋陈旧的住宅：“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伊安，别无精打采的，你不知道，你还在睡大觉的时候我办妥了多少事情。”
　　他下了车，领着伊安径直来到打开的车库门口，一个金发男孩正在里面收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雷恩吹了声口哨：“吉米，这是伊安，你们见过的。”
　　男孩回过头来，静静地说：“你好。”
　　伊安看了看他，又看看雷恩：“这么说，吉米决定加入你们了？”
　　“可不是吗，我今天早上给吉米打了电话，他还说可以把他的车库借给我们作练习的地方，你没看见吗？我都把杰伊的架子鼓搬过来了。”
　　伊安笑了：“看来以后我可以不用常常看公寓管理员的脸色了。”
　　吉米拍了拍格子衬衫上的灰尘，走过来说：“雷恩，我们只能练习到下午六点之前，我舅舅只允许我们练到这个时候。”
　　“没问题。”雷恩拍了拍吉米的肩膀，转身打开汽车的后盖箱，把两个音箱搬了出来。
　　伊安随吉米走进车库，四处打量了一会儿，笑着对吉米说：“我真高兴你能加入，雷恩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吉米沉默了一会儿，脸上露出有些不确定的表情：“我不知道，也许我可以尝试一下。”
　　伊安看着这个有些内向的男孩，他拿起靠在墙上的一把吉他，坐下来轻轻转动着琴头上的琴扭。
　　雷恩走了过来，看着他手上的吉他，双眼顿时放出光来，“Gibson J-200？我以前也有一把。”
　　吉米没有答话，雷恩把音箱放在地上，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抚摸着琴颈轻轻说：“我可怜的宝贝，被我狠心的爸爸摔坏了……他真是无情的家伙。”
　　吉米抬起头来，显得有些吃惊：“你爸爸也不喜欢你弹吉他？”
　　雷恩双眼望天，“别提他了，还是你舅舅好，还肯把车库借给我们。”
　　吉米欲言又止，看了看他，最后说：“我每天只能有一个小时的练习时间，其他时候得帮我舅舅看店。”
　　雷恩愣了一会儿，笑了笑说：“好的。”

　　从吉米的家里出来，已经是下午时分，太阳开始西移，金色的夕阳给城市染上一层慵懒的色彩，路边的一个广场中央有个街头艺人正弹着吉他，旁边的露天咖啡馆里坐着三三两两的行人，惬意地享受着阳光，享受着音乐，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雷恩把车停在广场边，对伊安扬了扬眉，“我请你咖啡怎么样？”
　　伊安高兴地笑了，“好啊，可是你还有钱吗？”
　　“你说的是，让我找找看……”他翻了翻口袋，泄气地说：“我只有一美元了。”
　　伊安下车朝咖啡馆走去，笑着说：“算了，还是我请你吧，等你从火柴盒拿到薪水再请回我。”
　　“等等，”他拉住伊安的手，眨眨眼睛说：“我有办法。”
　　他朝广场中心走去，对那个街头艺人耳语了几句，接着拿起那人的吉他，坐下来弹起了老鹰乐队的《加利福利亚旅馆》。
　　阳光从他的身后倾泻下来，广场中间的喷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旁边的街头艺人轻轻在旁哼唱起《加利福利亚旅馆》的歌词，伊安闭上双眼，张开双臂，仰起头迎接着温暖的阳光。

　　优美流畅的旋律和朴素不加修饰的哼唱很快吸引了路边的行人，人们纷纷往地上的吉他套子里扔下零钱，不一会儿，零星的纸币和硬币就堆起了一座小山，雷恩停止了弹奏，将吉他还给了街头艺人，捡了几张纸币，拍了拍那艺人的肩膀，拉着伊安走进咖啡馆。
　　“无论如何，生活总是充满希望，不是吗？”他笑着对伊安说，眼睛里闪动着快乐的光芒。
　　伊安笑而不答，她觉得阳光让她的周身都洋溢着暖洋洋的感觉，咖啡的芳香让她的每一个细胞都活跃起来。
　　雷恩靠在椅子上，向着广场中心刚刚奏完一曲的街头艺人竖起一个大拇指，那人朝他挥了挥手，雷恩转回头，微笑着看伊安贪婪地喝了一大口咖啡。

　　“以后等我有钱了，一定请你把洛杉矶的露天咖啡馆都喝个遍。”他说。
　　“这可是你说的，雷恩，我记下了。”
　　雷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伊安，你知道吗？我在七岁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走上音乐这条道路。”
　　伊安放下咖啡杯，抬起头来静待下文。
　　“七岁那年的生日，我爸爸一直没有回来陪我，我像个小姑娘一样把自己闷在房间里，结果后来我哥哥为了让我高兴点，带我去了唱片公司的录音室。一进录音室，我就惊呆了，那些奇妙的声音，那些神奇的按扭，简直一下子就震住了我，我在那里一直呆了几个小时，我哥哥怎么也拉不动我，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今后我一定会与音乐相伴。”
　　伊安温柔地注视着他，他的神情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前所未有的认真，散发出几分少见的成熟。
　　他转动着手中的咖啡杯，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音乐总是让我疯狂，总会带给我力量，它让我不再觉得孤单，让我感到无尽的快乐。伊安，看看这座城市，看看这些人们，我想为人们创造出最好的音乐，用我的音乐带给他们快乐和力量……”
　　伊安微笑：“音乐是上帝赐予我们最好的礼物，雷恩，你一定会做到的。”
　　雷恩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伊安垂下眼睫，犹豫了一会儿，迟疑着问：“雷恩，你爸爸为什么不喜欢你成为职业乐手？”
　　雷恩耸了耸肩，“老头子以前也搞过乐队，可是后来他眼睛里就只有钱了，整天想着怎么让自己看上去更体面些，他总对我说，搞流行音乐和搞摇滚的永远也别想进入高雅艺术的殿堂。他在这些艺人身上赚钱，可他却看不起他们，他不想他的儿子也变成他眼中的小丑，我猜他年轻时候一定受过什么打击。”
　　伊安有些吃惊，她和比尔.科斯特没见过几次面，完全不知道他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雷恩摊开双手，笑了笑说：“瞧，我也许不该对你说这些，怎么说他也是你的老板。可是我就是看不惯他这种态度，我才不管什么高雅艺术或者什么高雅殿堂，只要能给人们带来快乐和触动，带来希望和救赎，无论是什么音乐形态，都是值得尊重的。”
　　他顿了顿，看了看广场中心弹着吉他的街头艺人，轻声说：“作出这些音乐来的人，不管他是所谓的音乐家也好，是流浪汉也好，或者是把自己搞得一团糟的疯子也好，都是值得尊敬的。”
　　伊安没有说话，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几个小孩正围着那街头艺人嬉闹着，在喷水池边快活地跑来跑去，广场上撒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她转回目光，看着若有所思的雷恩，轻轻说：“雷恩，我希望你永远都能保持这样的想法和信心。”
　　雷恩笑了：“当然，我不会改变的，不管生活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放弃我的音乐。”

　　微风轻轻拂过伊安的手背，带着阳光和咖啡的气息，她眯起眼睛看着夕阳下疏懒的街道和广场，全身心都放松下来，有一种美妙的声音缓缓在她的心中流淌。
　　雷恩看着不远处收起吉他的流浪艺人，轻声说：“我们都想用音乐成就另一个自己，我，查克、杰伊和阿什莉，现在还有吉米。我不知道我们能坚持多久，但既然音乐让我们走到一起，我们就一定要尽可能地走下去。”
　　他喝完手中的咖啡，站起身来，“不说这些了，走吧，那几个家伙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查克一定还在睡觉，我就从没见过这么能睡的家伙。”
　　伊安微笑着站了起来，他笑了笑，自然地把手伸了过来，紧紧握住了伊安的手，他的手指因长年弹琴长出了厚厚的茧子，干燥而温暖。
　　那一瞬间，伊安希望自己的手能永远被这样一双充满力量的手握住，可是他很快松开了她，下一秒钟，他的手臂环上了她的肩膀。
　　他在她耳边轻轻说：“我很高兴，伊安，有你在我身边和我分享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