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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即墨花灯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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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天青与夙莘领命下山,先在播仙镇落脚。三人急匆匆换了些银钱,又到绿洲酒肆去买路上的干粮。
夙莘掂着一袋烤囊出来的时候,正看见云天青拎着一只皮革水袋,正乐滋滋地往里灌马奶酒。
少女左右看了看,玄霄正好不在,便快步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和云天青说道:“这次真是对不住。”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说完,也不等那青年答话,飞快地扭头自己去了。
天青也并没讶异,只是站在原地,右手拿着水袋的皮塞,左手抓着袋子口往嘴里倒了几口酒,抿着嘴,暗暗笑了一笑。
三人从播仙镇御剑往即墨,因不认路,不得不半路几次下来询问,直花了一天功夫,这才找到。
进镇子的时候已是傍晚,剑光落在山脚,黄昏的暮色里远远听见鸡鸭鸣叫,一个小小村落,显得如市外桃源般宁谧美丽。
夙莘并没来过海边,这时吹着湿咸海风,隐隐听见波涛滚滚的声音,心里很是激动高兴。云天青一手拉着玄霄,一手拉着夙莘,笑道:“听人说眼下是即墨每年一次的花灯会,村子里张灯结彩,漂亮得仙境一样。咱们有多要紧的事,今夜都暂且放一放,先玩个痛快才好。”
玄霄听说,立时睁了一双狭长凤眼,侧过来凉凉看了看他,似是笑他贪玩。夙莘却已经眨着眼睛,显然极为心动。
一行人顺着狭窄的山路进了村,登时望见依山而建、高低错落的竹木房屋上挂满火光融融的大红色灯笼,而夜色里向脚下望去,延伸入海的错落栈道上尽是放莲花灯的少年男女,一盏一盏的花灯顺水流走,夜里灯火星辉交互映照,美如幻景。
这时天青拖住两人,厚颜说道:“我还听说,即墨这里出好黄酒,咱们先寻个酒馆喝一通怎样?”
玄霄闻言略略蹙眉,“我不知你原来如此嗜酒……”
他话音没落,夙莘已笑着抢白道:“是嗜酒如命!那一日我在太一仙境上见他,命都去了半条,睁眼第一句话就是要酒喝。”
云天青听她这么说,立刻得意洋洋起来,扬头抱臂,一副自夸模样,:“那是自然,无酒不欢嘛!嘿嘿……不是老、我吹牛,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别的不说,酒桌上我可来都是独占鳌头,不信,咱们来比一比啊?”
夙莘见他自吹自擂的模样,立时劈头一掌,玄霄在后瞑目言道:“天色已晚,先寻下榻的地方。至于你二人要饮酒,怡情尚可,注意节制。”
天青恬着脸拐住他手臂,“师兄,你也来一起。”
那人听了这话,深深地皱了皱眉,沉默了半晌,最终却并没说任何反驳的话,只是点了点头,便跟在一路说笑的两人身后,默默走了下去。
即墨惟一一家客栈叫做“安潮”,名字是临海处打渔人取的口彩,客栈外另有一处“临涛小酌”的凉亭,位置上佳,供客人饮酒看海之用。
云天青打了酒,又要了烩鱼和一盘冷牛肉,坐在亭子里抱着一坛酒肆无忌惮起来。玄霄照旧是冷冷清清地坐在一边看他与夙莘谈笑,偶尔也略略喝一点黄酒,眼睛却飘在酒馆之外,不知道看些什么。只是天青在旁,暗暗地若是看见他杯子空了,便笑吟吟地拎起酒舀子给他再倒一杯,烫熟的黄酒带着金红之色,阵阵浓香,极为诱人。
“师兄,我说你是不是练成了咱门派中的辟谷之术,怎么这半天一点菜也不吃的?”
看着玄霄喝了几杯之后,云天青这样打趣。那名青年闻言停了杯,“……世上烟火食物都是浊气,吃与不吃原是没什么分别。”
他这样说话间,忽然似是给窗外什么东西吸引了视线,一时扬起了双眉,极为专注地扭头去看。夙莘随玄霄目光向外一张,便扑哧一声笑起来,低声对云天青说道:“天啊,我原知道天下男人都爱漂亮女子,只是,想不到玄霄师兄一副木石心肠的模样,竟然也是不能免俗。”
天青眯了眼,笑着也往外看,那时凉亭外正有个身姿曼妙的少妇飘飘走过,一身绛红纱衫,莲步袅娜,很是动人。
“这女子身上寒气太重,绝非常人。”
待那红衫少妇走得远了,玄霄忽然冷笑了片刻,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云天青和夙莘听他语声严肃,双双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手边取了剑,慢慢地从后跟踪了过去。
三人装作逛花灯夜市的游客一路走过去,只看见那名女子言谈举止都很是从容自然,她也如寻常村民一般,在街上购置米粮菜蔬,只是最后渐渐地,便向隐香山走去了。
天青在一处卖香烛的摊子上要了一盒平安香,青年一边自怀里摸钱,一边笑着向老板问道:“大叔,我看村子背面那山风光不错,明日想和朋友进去玩玩,不知有好走的路没有?”
那中年男子听了,吓了一跳,赶忙摇头,“这位小哥,不是我说啊……那隐香山,可是进去不得的。”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没人在听,才又低声说道:“那是咱们即墨狐仙居住的地界,别的山精鬼怪也数不胜数,你要是进去,怕是就出不来了!”
“哦?可我看村子里的猎户樵夫也有上山的,倒是无妨。”
“你看差了吧?”
香烛摊老板收了云天青的钱,对他嘟囔道:“这一村的人,可没一个敢去打扰狐仙的——倒是前阵子,好像是有个新来的猎户不识时务,住进了山里。”
天青招呼了玄霄夙莘,尾随着女子往隐香山里走。倒是没费太大功夫,就在第一个山坳处见着一所木板搭建的房子。夙莘笑道:“你两个男人先停停,我过去看看,免得万一给人家捉住了,倒说咱们是偷香窃玉的下流人。”
天青玄霄在避风处躲了,看夙莘轻快跑走不一会儿,便几乎是跌撞着跑回来,少女一下子坐在地上,双手抱头不语。天青吃了一惊,急忙蹲下道:“怎么了?”
“见、见鬼!”
夙莘脸色如土,半晌才抬头说道:“那、那房子里,是李刚叔!”
天青吃了一惊,“你看清了吗?昆仑山据此地万里之遥,若不是有御剑术,他哪能几天之内,就从昆仑来此呢?”
玄霄双目微狭,沉声说道:“你怎知他就不会御剑术?”
一边如此说着,青年自怀中取出红魄来握在手中,那珠子初时红光大盛,然而渐渐地,便转了柔和白芒,在夜里一闪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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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
此时昆仑山上琼华派中,重光正紧蹙了一对短眉,恼火非常。
他与玄霆去往镇国侯处打听,才知道李刚已经退伍还乡,至于奉命上山探望玄霆一事,更是从未有过。而琼华弟子在播仙镇打探李刚行踪,也是一无所得。男子心中一团乱麻,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区处。
这时廊外一个男子声音响起,远远嚷道:“重光师弟,你师兄我来了。有什么烦心事,都千万别着急……”
重光一听这个软滑轻佻的声音,立时火气上头,单手按住了太阳穴。待他看到那个神清气爽、一路嬉笑走来的男子之时,纵然早知道他就是这个性情,还是忍不住破口痛骂了几句混账。
那男人身材高大,一身蓝白衣衫,面貌不辨年龄,虽是重光宗炼的师兄,却还是一头乌发垂下,在脑后结成松松的辫子,正是琼华五长老之一的红钰。
他虽是慎行长老,己身性情却和“慎行”两字水火不容,正可拿来做全派弟子的反例。此时随随便便往重光对面一坐,微笑道:“师弟莫急——来,给师兄我泡杯茶,说不定咱叙旧的功夫,亚祖的太浩清波剑就长脚跑回来了。”
重光道:“你这个老不修,扯淡扯够了么?”嘴里骂着,还当真提了壶,给红钰倒了一杯热茶。
那人看着他,眼神渐渐地由嬉闹转为平和,终是伸手拍了拍重光有些单薄的肩膀。
“怎么过了这些时候,还是这么焦躁的脾气呢——放心,我出关的时候,在敬天殿以天珠卜卦,锻造双剑,乃是否极泰来之象,你我耐心等待,定有转机。”
“真的?”
重光将信将疑,低声询问了句。红钰眼神之中闪过极为复杂的神光,终是笑笑答道:“当然。”
那天玄霄等三人见李刚出现在即墨,当晚不敢造次,仅只回到宿处,商议对策。
“既然李刚人在此处,而红魄又有如长老所述之象。太浩清波剑必是在他手中无疑了。”
三人围着房中桃木圆桌而坐,玄霄啜了一口热茶,如此淡淡开口。
“……现在看来,李叔可并不是寻常人物,我们要是暗地里去偷那把剑,不知能有几成把握。”
夙莘偷眼看着云天青,显然有些跃跃欲试。而那名青年却只是摇头道:“这事太过不同寻常。我看明日由我和玄霄师兄在此盯梢,夙莘你速回琼华,向长老禀报才好。”
玄霄点了点头,以示与云天青看法如一。夙莘叹了口气,也道:“嗯,看来也只能如此。你们在这里,可千万小心点。”
当夜三人分宿两间,夙莘独自一间。天青玄霄如在琼华时一般合住一起。月色西斜时候,天青已在榻上睡得熟了,外间静坐修炼的玄霄才慢慢起身,准备就寝。
那时忽然有人在外敲门,青年心中一凛,单手按在佩剑剑柄之上,缓缓步向房门,轻声问道:“谁?”
门外一个浑厚男子声音答话道:“是相识之人”。
那人嗓音,玄霄并不熟悉,然而此时里间云天青已一跃而起,低声道:“是他!”
玄霄一手开门,云天青向外瞅了一眼,正看到那名与自己在昆仑山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李刚,身后还跟着满面迷惑的夙莘。
那人并没寒暄客套,只是笑了一笑,迈进门来。云天青叹了口气,慢慢在桌边拉开椅子,摸过今日买来的一瓶黄酒,淅淅沥沥斟满了茶杯。
“还真是——多事之秋。”
青年这样喃喃说了一句,便抬起头,笑容满面,“李师傅,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