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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子夜(二) ...

  •   冯增回到房间,拿起手机一看,已经00:30了。
      这个新年,过得可真够难忘的。
      任谁知道当红偶像符诤竟然在象征着团圆的除夕之夜,从加拿大的温暖海滩千里迢迢跑到了偏僻农村,都会大吃一惊的。更何况是当事人。

      躺在床上,冯增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总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气。
      也是,人生如逆旅,她本是平平常常一个行人,他也只是她生命历程中一个普普通通的过客,奈何这位过客不安分,非要占着那不大的旅店不走。不但不走,态度还很恶劣,竟然对她吼了起来……真是可恶。
      就应该把他立刻赶出去,叫他穿着那身骚包的衣服遭遭村里寒风的毒打……
      冯增乱七八糟的想着,越想越气,究竟也不知道当年那个唯她是从的乖巧学生怎会变成今天这样。他这一来给自己添了多少麻烦!万一被人知道了他在这里,将在娱乐圈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自己及家人的隐私会不会被人肉出来……唉,娱乐圈的现状她是晓得的,现在的粉丝什么都做得出来。
      冯增想的头疼不已,却听到外面隐隐有些嘈杂,接着房门就被人扣响了。
      “谁?”
      冯增问了句废话。
      “我。”
      符诤很快答道。又紧着扣了几下,“房间里有老鼠,我……”
      他停下不讲了,尾音拉的轻且长。
      冯增听出了他话里的犹豫和害怕,也是被“老鼠”这两个字给吓了一跳,就立刻开灯,起来开了门。

      符诤穿着冯辉的旧睡衣,大小倒是合适,只是又旧又松,脖子露出了一大块。他身上胡乱披着自己的薄夹克,脚上拖沓着冯爸的一双经典黑色老头拖鞋,脚趾冻得往下蜷缩,像是要抠出个三室一厅。
      冯增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把他拉进了屋里,问:“怎么回事?”
      “我睡不着,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开灯一看,一只大老鼠从我被子上跑过去了……尾巴好长。”
      冯增皱起了眉头。
      其实在农村这太常见了。到处都是泥土地,屋子里粮食又多。主人们不是在外打工就是天天在土里刨食,犄角旮旯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打扫一次。不招老鼠招什么?招财招驸马?
      可是符诤刚来,就碰上了这么猖狂的老鼠,真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更尴尬的是符诤接着追问道:“冯姐,你家里怎么会有老鼠呢?”
      冯增看着他天真不解的眼神,感到十分无语。在大城市住惯豪宅的符诤当然不会理解老鼠是农村平房的常客,他可能只在《猫和老鼠》里见过老鼠。
      冯增懒得向他解释。

      “你睡我这里吧。”冯增背过身去,披上大棉袄就要出去。
      符诤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皱眉道:“那你睡哪儿?”
      冯增说,当然是睡你那屋,我是不怕老鼠的。
      符诤听到这理所当然的回答,脸色倏地变得很复杂,震惊里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厌恶。他简直痛心疾首:她怎么可以和恶心的老鼠共处一室!老鼠万一从她身体上爬来爬去怎么办?!
      冯增是符诤的信仰,永远不可亵渎。
      女娲捏出了人类,冯增创造了符诤。

      冯增看着他,嘴角就带出了一丝笑。他想什么从来不加掩饰,自己有何不知。
      符诤固执的拉着她的手,说你不要去,我睡在你的地板上好吗?
      冯增听了这话,脸一下充了血,愠怒不已,刚想斥责他胡说八道,符诤就慌忙解释:“我保证明天天不亮就回那屋去,不叫人知道。”言罢他又软语哀求道:“老鼠真的很可怕,老师。”

      0:45。
      窗外的鞭炮声渐渐消失了。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天地一片寂静,唯有符诤的呼吸声愈加清晰。
      冯增知道他还没睡,但并不预备和他搭话。不管怎样,早点悄悄地把他送走是正经。冯增这样筹谋着,不妨符诤就突然出声:
      “冯姐,你为什么不怕老鼠?”
      冯增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没有答话。

      老鼠,有什么可怕的。

      冯增出生在计划生育非常严格的90年代。然而改革春风吹满地,却对凭沂村影响甚微。
      凭沂村顾名思义,就是靠近沂河的一个村子。而沂河,就是因供孔圣人及其一班子弟洗过澡而在文史上留名的的那条河。或许是因为当过孔门先贤洗澡水的缘故,沂河一代流淌着的不是水,而是儒家伦理孝悌的基因。凡饮沂河水者,皆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名言为圣旨。——而女孩,自然是不算后的。
      坐落在沂河水边的凭沂村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
      于是冯增就有了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她作为不受欢迎的第三个女孩,自小就被寄养在一个亲戚家。
      这个亲戚其实和她父母家是同村,是她父亲的婶子,关系不算远。论辈分,冯增应当给她叫“三奶奶”。她是个不幸的女人,青年守寡,没几年又死了大儿子,膝下只有一个活得稀里糊涂的儿子,一次和媳妇拌嘴,把媳妇气的喝药自杀了。三奶奶大受打击,一场病后耳朵便听不大见了。村里人背地里都叫她“聋子”。
      冯增打小就在聋奶奶的膝下长大,一直到六岁才被父母强行接回家去。
      聋奶奶很喜欢孩子,冯增又自小长得白胖漂亮,聋奶奶就格外的宠爱她,经常故意抱到人多的地方炫耀。冯增很粘她,总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她,每当这时,她就一把把她抱起来,笑眯眯地叫冯增“小老鼠。”

      “你小时候很胖?”符诤不敢置信的反问。从他见她的第一眼起,她清瘦的身形便在他的脑海里扎了根。据她说,从没超过过一百斤。
      “嗯。”冯增淡淡应道,“哪有人一生下来就是瘦的。我是三岁那年生了病,从此就胖不起来了。”

      三岁时的那场病已不可考,因为大病小病实在太多了。不过冯增后来琢磨,自己这副瘦弱的样子应当和她自小喝奶粉长大有关。不是妈妈不愿喂,而是她又添了一个仅比她小一岁的弟弟。
      资源总是有限的,冯妈虽然有两个□□,可也只能供一个孩子吸。而那个孩子,当然不是为了招个弟弟而被取名“增”的冯增。

      “原来你的名字是这个来历。我还以为……”符诤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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