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孤岛[末世]》灰谷

21、等你很久

　　关远峰没有双腿，要一直保持腰背挺直，其实是非常疲惫的，更何况之前还有着挥之不去的病痛。

　　但他从不肯在人跟前示弱，平日总是肩平胸正，腰背挺直，沉稳如山，此刻却仿佛有些不堪重负，微微佝偻。

　　周耘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敲了敲门：
　　“关哥？好些了吗？晚饭时间到了没见你。如果还是不太舒服，我给你扎扎针？天气太热，容易中暑。”

　　关远峰转身过来看周耘，有些猝不及防，深邃眼眶还有些红，眼神幽寂，但声音平静：“刚接了个电话，没注意时间。我身体好多了，多谢你。”

　　周耘诧异道：“有信号了？”边从身上找手机看了看。
　　关远峰道：“军用信号，也不太好，已经断掉了。”一边慢慢扶着扶手下床，自己坐到了轮椅上。

　　周耘点头：“估计信号塔需要维护吧，希望能尽快打退丧尸，恢复正常生活。”
　　他走到关远峰轮椅后替他推着轮椅上天台去。

　　但是人类精英要撤离蓝星了，他们是被留下的。
　　关远峰沉默了下，不想打破他的希望，只道：“应该会吧。”

　　他不打算说火星船的事。
　　原本以为能够转让，就把名额转让给周耘，既然不行，说出来倒仿佛讨口头便宜人情，没有意义。

　　若是自己仍然还在职，四肢健全，以他曾经的功勋和话语权，那应该能为周耘争取个军医的名额。
　　但如此也就不可能还退役回乡，更谈不上认识周耘了。

　　所有的功勋已是过去，未来人类前路未知。
　　自己已是废人，对人类今后在火星基地的发展，是一点贡献都不会有。
　　这样宝贵的机会恐怕也是队长为他争取的，应该还担了不少责任，自己不好再提什么旁的要求。

　　他沉浸在思绪中，忽然一朵水灵灵的紫红色鲜花在他眼前出现，花瓣薄透晶莹，层层绽放在一个冰激凌杯上。

　　周耘将它放到他手里：“给你，尝尝。”

　　关远峰接过那杯冰激凌，近距离才发现原来冰凉的冰激凌雪糕上是个萝卜雕成的花。
　　他拈了一片萝卜花瓣放入嘴里，脆甜新鲜。

　　他问：“哪里来的萝卜？”

　　周耘解释：“在那边餐厅发现的心里美萝卜，应是用来做餐碟装饰的。我手痒试了试刀，冰淇淋也是他们冰柜里头存放的，看起来就很贵。”

　　关远峰赞他：“不错，大厨手艺。”
　　心里那点末世的离情、惆怅变淡了，他问周耘：“看来在餐厅收获不小？”

　　说到这个周耘精神振奋：“很多高级食品，除了刚才你吃的雪糕冰淇淋、还有很多水果如榴莲、草莓、芒果、苹果。满满两个冰柜的海鲜食物，冰箱里还有不少新鲜蔬菜，可惜我们一时吃不了也要坏，我看看能不能种一些，想办法腌制晒干一些尽量保存。”

　　他将手机打开，给关远峰看图片，神情带着丰收的愉悦：“你看看，还有这些常用的干货，油、米、面、盐以及各种调料的仓库，仓库里的货单都有，保管得很好。”

　　“设备方面除了养鱼的供氧器，海水缸的海水素，臭氧机，还有一台备用发电机。厨房虽然有天然气，但是竟然有一口节能柴火灶！还存放有蜂窝煤。”

　　这下连关远峰也意外了：“还有节能柴火灶？”
　　餐厅当然是存有许多食物，但这许多收获，这么说来他们今天这一战非常值得。

　　周耘道：“当然的，想来是有些高汤之类的需要长期在火上，弄这个节省。”
　　他也万万想不到这个餐厅有这许多好东西，前世真是白白错过了。
　　如今还有一桩好处，之后他再拿出什么东西来，也可以和关远峰说是在餐厅里找到的。

　　他们上到了天台，天边已暗了许多，太阳已半落山，但天台地面仍然一股酷热。
　　关远峰其实胸口还有些憋闷难受，一点胃口都没有，但却不愿意扫了周耘的兴，毕竟周耘忙了一天，还认认真真做了菜。

　　穿过天台到了周耘这边房间的厨房，周耘将蒸笼里的螃蟹端了出来放桌面：“螃蟹性寒利尿，你今天中暑，可以吃一些的。”

　　关远峰看到周耘从里头拿出了两只橙子出来，揭开上面的盖子，露出里头的蟹肉蟹黄，有些诧异：“做这么讲究的菜。”

　　周耘道：“蟹酿橙，餐厅里备的，想来是提前备菜，不吃就要坏了。还有茄子酿、青椒酿呢，咱们这几天都不怎么用做菜了。正好我赶紧把那边苗圃整起来。”

　　关远峰这才明白过来，果然也有了占了大便宜的感觉。
　　手里的冰激凌也快化了，他虽然平日不爱吃甜食，但也还是拿了勺子几口舀了吃了，甜而冰凉的冰激凌融化流入身体里，胸口那股憋闷疲惫仿佛消散了些。

　　关远峰想着周耘说的打算，问道：“土不够吧，而且如果你要长期供电，汽油是大问题，还是想法子早点把下边各个废弃车辆的汽油收集回来。还是得想办法下楼去弄些土，小区内丧尸多，这边靠山这一面丧尸应该少一些。”

　　周耘道：“无妨，有风力和太阳能发电机在，那边云顶餐厅先做备用的。”
　　“在那边种起些耐旱的番薯、仙人掌好了。而且我有储存营养土，再加上自己发酵一些有机肥，暂时不用太担心。”

　　关远峰看他侃侃而谈，知道他是个有成算的人，没继续说什么了，
　　周耘却道：“幸好当时你借了二十万给我做了那个温室，现在可有大作用了。我本来存了不少药材种子，现在可以试着培育出来。”

　　关远峰想到当时一时的念头，倒有些冥冥中的巧合。
　　他看了眼周耘，周耘却道：“今天那个鸡血陷阱，我有个想法，我有个兽夹，改装一下，应该能够诱捕一些丧尸。”

　　关远峰想了下：“一只一只抓，也抓不了多少。”
　　而且抓那些东西来有什么用？那股腐尸的臭味实在太难闻。

　　他拿了勺子舀了蟹酿橙出来尝了一口，鲜里带了些酸，确实味道不错。

　　周耘兴致勃勃：“试试我做的诱饵有没有用。”
　　一只丧尸，就是一颗晶核，无论什么属性都好。在现在异能者都是低级的基础上，提升都会非常明显。

　　他只是要在前门和这边餐厅的门边都布上兽夹，放上诱饵，每天诱捕三只，那可就是三个晶核了。

　　他几口吃完蟹酿橙，起身在萝卜汤里下了面条，然后盛出汤面来给关远峰。

　　关远峰对过于精致讲究的菜并不是很适应，更喜欢这种实实在在填肚子的，但明显他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煮得软烂入味的面条容易入口些。

　　他几口吃完了面条，看周耘还在掰着蟹腿吃，看得出他应该挺喜欢吃螃蟹的，便也将桌上他的小刀拿过来，替他剔起蟹肉来。

　　他运刀利落，几下便剔了一碗蟹肉递给周耘：“你这刀是真不错。”

　　周耘在一旁拿了个释迦过来给他：“你吃点水果吧，熟透了，再放就坏了，籽给我，我催发芽看看能种出来不。”

　　关远峰拿了刀切开释迦，挑了籽出来放一旁，看周耘起身又去从锅里倒鸡架给一旁的彗星。
　　这是今天用来做诱饵杀的鸡，彗星吃得开心摇着尾巴。

　　周耘身上已洗过澡换了短袖白色宽松棉质衫和宽松短裤，手臂有力，看得出哪怕是末世，他也过得很好，而且还能照顾好身边的人，自己还是托了他的福。

　　关远峰盯着他发呆，周耘转身正好撞到他目光，有些诧异：“怎么了？这鸡汤……你要喝吗？”
　　鸡汤太油腻，关远峰又身体不舒服，喝了并不适宜。
　　但鸡今天也杀了，他就取了鸡架和鸡头鸡爪这些不好的地方煮熟了喂狗，但这是他养了挺久的土鸡，又没撇油，汤还挺香的。

　　关远峰摇了摇头：“没事。”
　　他只是漫无边际在想末世后的未来。
　　精英人类撤离后，剩下的人类还能有组织地抵御丧尸吗？丧尸的成因是什么？
　　一夜之间到处都是丧尸，若是身边人随时可能变成丧尸的话，还能有效地组织反抗丧尸吗？

　　吃完饭关远峰洗碗，看到周耘站在他身侧洗干净那些释迦种子，然后放入餐巾纸内，装入一个一次性饭盒里，喷上水，小心翼翼放在一侧。
　　他手指纤长，拈着种子的样子珍重细致，关远峰看着好笑：“这是要催发芽？能活吗？”

　　周耘点头：“嗯，能活的，你看阳台上的草莓，那就是我用吃的草莓籽发出来的。”
　　等有了异能就更方便了，只要给一点木系异能，都能活。

　　关远峰肃然起敬，草莓籽，那不就是草莓上那一点点小黑点吗？
　　这样都能种成功而且还结了这么多果实，果然周耘在种菜上很有一手。

　　洗完碗他们照例上了天台去，这些日子白天太热，气温达到了四十多度，他们都只选择到了晚上才上天台去喂家禽，浇菜喂鱼。

　　而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周耘要去刚刚占领的穹顶餐厅那里弄上新的种植筐。

　　远处湖山如画，高天风过云薄，鸡鸭鱼羊和狗都各安于窝棚，空调让它们在酷暑中得以存活。
　　关远峰主动拿了食盆进去喂羊等，出来看到周耘从阁楼里搬出十几个摞着的长条种植盆，关远峰再次惊异了：“怎么准备这么多。”

　　周耘解释：“上次做玻璃苗圃的时候和厂家多订了些，便宜。”

　　关远峰：“……”
　　他拿了鱼食去洒进鱼缸里看鱼争先恐后浮到水面吃鱼食。

　　周耘则提了把木柄镰刀，将菜圃里头的红薯藤和南瓜藤都割了下来，这东西自上次下雨后滥生滥长满坑满谷，自周耘给了它们点能量后，长得更是夸张，再不清除掉，也要侵占了其它菜的地盘。

　　幸好有猪羊兔这些吃菜的大户，因此也不怕它们长得多。

　　周耘将藤叶截下用铡刀切碎放到最下面一层，然后加入普通土层，撒上一些羊粪肥，再加入一层压缩椰糠砖，然后将种植盆洒上水看着它们膨胀开来，犹如变魔法一般胀满了种植盆。

　　关远峰终于再次忍不住问周耘：“你也就一个阳台，为什么买这么多的种植盆和压缩土。”

　　周耘微微一笑：“我觊觎你家阳台很久了，一直想做水培架的。”

　　关远峰：“……”

　　周耘声音带着笑意，一语双关：“我等你很久很久。”

　　天边夕阳已沉下去，关远峰将手里鱼食洒完，抬眼便看到周耘站在栏杆旁，戴着粗纱布手套的手里提着一把红薯藤，逆着霞光，看不清他表情，只觉得他看过来的神情似乎带了些温柔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