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臣》元长知

7、06 羡

　　“温祁……在南昭的闺秀心里是个什么样子的。”
　　容月瑶犹犹豫豫的把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还颇为的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当坐在她对面的木长真，先是被这个问题惊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后满脸堆笑的非要去瞧清容月瑶眼底的颜色。
　　容月瑶害羞到低着头躲避她的视线，装作刚刚什么也没问的样子，拿起桌上的松子就往嘴里放。
　　“诶，等等，还没去壳呢。”
　　木长真赶紧阻止了她这个行为，不再逗她，只是唇角依然抑制不住的想笑。
　　“你可终于问我这个问题了。”
　　不过木长真嘴上说着好像早等着容月瑶来问，她真的问了，木长真却语塞了。
　　“其实……我也不太知道，我进京的时间不长，对京里的人都不熟悉，跟那些闺秀们更没什么可说的，温祁的以前我就更不了解了，但是我听我相公说过，他和温祁还有三皇子自小一起在宫里念书，样貌才情都是上品，堪称南昭的三大美男子，是京中所有大家闺秀的梦中情郎。”
　　提到夫君，木长真眼底的温和便更加的温柔起来，说起自家夫君如此自恋过往，更是又羞又暖的笑出了声。
　　容月瑶在北唐时见过叶悠南，虽是泛泛之交，但不论他是作为南昭派来的谈和使团的副使立于北唐大殿，还是他作为镇北军少主人在南昭殿堂上的遥遥一视，其一身的正气逼人，大义凛然之态，是她生平仅见，故而有些想不到那人竟也有如此不正经的时候。
　　“不过，我这几次见过温大人，只觉得他这人，挺冷的，除了你，我没见他亲近过谁，同任何人都是停在三步之外，客气，也疏离。”
　　每每来到这侍郎府，木长真都觉得是彻头彻尾的冷，倒不是温度，而是人心，那种感觉像极了她初来皇都时对皇都里的人的感觉，事不关己便漠不关心，所有人相互间都是陌生而客气的，全不像她在乡间的时候邻家有几个大娘没事总爱到处串门，以往还以为到处传闲话叫人怪不耐烦，但如今看来却是全然的热忱之心没有这字字句句间的杀人诛心。
　　而这侍郎府，虽说也不会有什么言语间的心机算计，但从主人到下人都是一水的冷然无言，未免让人觉得没有人情。尤其温祁那人，每每遇见都让木长真心生寒战，他就好像在心里建了座冰牢，把自己死死冻住，不许外人进来，也不允许自己出去，冷硬如石，独立于世。
　　这样的一个人，得要什么样的人才能暖热呢？
　　大概不能是容月瑶这样的吧，这样一个举目无亲，曾一心求死的天之骄女，能放下一切重新站起来已经是最大的善良和坚强了，又怎么能苛责她去教会温祁爱和相信。
　　当初木长真是因为夫君的拜托，才来陪已经如行尸走肉般的容月瑶说话，他们夫妇俩也不过是想帮这个命途多舛的可怜人儿不要如此无声的枯萎在异国他乡。
　　她从夫君那里听来了一些温予知大人在北唐与容月瑶的故事，只言片语便已甚感动容。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若真能挽回这段在两朝权谋中不见了温度的爱情，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更何况，容月瑶已无处可去，她南北不靠，温祁身边成了她唯一的归所。
　　但此时此刻，木长真终于开始质疑起自己的来意，事情果然有她想象中那般理想吗？回到一个谋定而后动，心机深沉似海的男人身边，对一个曾经清根深种的女人来讲，会不会是再一次的伤害。
　　在她真心的想要将容月瑶当做朋友后，木长真变得有些动摇。
　　她感同身受的心疼一切她经历过的苦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她纠正这无情的时光，让容月瑶回到她原有的幸福快乐的轨迹上去。
　　“他在北唐时，确实是和如今不同的。”
　　容月瑶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她脑海中满是温祁在北唐时一言一行仿若恣意的少儿郎的模样，但在那里他并不像在南昭是风光无限，酒郎的身份让他即便是风采照人也令各家闺秀避而远之，那里，唯独她一人认识他。
　　可来了南昭才知道，在这里唯独不认识他的，也只有她而已。
　　木长真少见的在容月瑶脸上见到了一些少女神色，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想着又是犯了替人思虑过度的老毛病，若两人皆有心能够放下过去，何尝不失为一段佳话。
　　“瑶瑶，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木长真问，容月瑶并不知片刻间木长真心中九曲回肠般的变化，眼眸中皆是迷惘的清纯，抬眸一瞬，素雅如菊。
　　她似是将将反应过来，迟疑的点了点头。
　　“瑶瑶，你心底究竟是个什么打算？就这样跟着他，哪怕是做妾，哪怕是无名无分？”
　　就连木长真这样小门小户的出身，也自小明白“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的道理，更何况是北唐的安和郡君，素有佳名在外的小公主，本是被踏破门槛被求娶的身份，委身做妾？
　　几乎堪称为“折辱”。
　　“可那又怎么办呢？”
　　容月瑶苦笑道，似是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接受。
　　但别开脸的那一瞬，在木长真看不见的角度，容月瑶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狠狠一痛，面庞上有什么表情要裂开了一样，但只是一瞬，很快她又恢复了正常。
　　“那毕竟是圣旨，让他娶的是南昭的公主，我如今一介布衣，只求在这世间能留有我方寸容身之地，也不奢望什么打算。”
　　她说着说着，语气中还是有那么些许的唯诺和小心翼翼，来自于她的自卑，来自于她对温予知的心其实并无完全把握，只能卑微到似她曾经最可怜的深院妇人，可怜巴巴的求主家些丝的怜爱。
　　“打算便是，我会娶你为妻。”
　　温祁的声音突然自对面传来，容月瑶和木长真皆吓了一跳。
　　向远眺望，便见他和叶悠南两人正从亭子那边穿过回廊不急不缓的走过来，木长真瞬间便弯了眼角。
　　月瑶的手被温祁自然而然的握住，将那吹了凉风的冰冷渐渐暖了起来，镇北侯“啧”了一声，拉着自己娘子拥入怀里，还不大正经的调笑着。
　　“谁还没个正经夫人。”
　　木长真娇羞的轻轻推了一把，从他怀里挣开，微嗔了他一眼，识趣的向容月瑶道别。
　　容月瑶望着那夫妇两人自如离开的背影，渐渐的渐行渐远，透过长廊的檐角照进来的阳光洒在二人身上，落在地上，影子间片刻不离的紧紧交织在一起。
　　恍若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