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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 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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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门口一番闹腾,容江倒也没忘了自己这趟回来是因为什么,到了屋里抓着安和便问。
“我在军营里便听说了,那家人早跟你说了不是什么好人,让你别去,可没有被他们家人欺负吧。”
那番急迫和紧张,还不待安和出言便有嫂嫂端着茶盏出现在门边,好笑的戏谑:“妹妹不是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吗,也值当你三封家书来问还从营里跑回来,有这心思,还不如关心关心那家人,那可才是真的一夜之间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呢。”
“哼,该,要我说裳儿你就不该为他们求情,就该砍了他们全家的头才是。”
“得饶人处且饶人,到底我还是全身而退了,所谓的恩情此次也算是还清了。”
安和为兄长斟上一盏浓茶,温声安抚着:“反倒是兄长,今日那样对人家沅公子难免有些失礼。”
“失礼?就那小子,长得就不是个好人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心里藏着不少弯弯肠子,我冤枉了谁都不能冤枉他。”
容江越说越是激动,看着自家妹妹一副单纯善良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在她眉间点了一下:“也就是你了,不仅信他还买他的酒,你堂堂北唐郡君,与酒贩子熟识,传出去就不怕爹回来打断你的腿。”
这老虎发了威可不得顺着毛撸,安和撅撅嘴撒娇般摸了摸兄长的臂膀说道:“那不是有哥哥嘛,爹爹要是生气了哥哥可得帮裳儿求情啊,而且在子爵府里,还是他帮裳儿逃过一劫了。”
“你。”容江心头一惊,但被安和赶紧接上的后面的话打断了。
“而且裳儿买酒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是为了军中将士连夜操练的辛苦,打算买来犒劳大家的,结果哥哥你却全给打翻了,你说,是不是有些对不住裳儿的一番心意。”
容江天资本不聪慧,又并不会对妹妹设防,关心则乱,三言两语就被安和带偏了重点,满心都是原来妹妹寻好了理由,没有叫人占了便宜。
还是嫂嫂在问:“可没叫他见着你本来模样吧。”
见着了。
但安和摇了摇头。
嫂嫂放松了神色,在夫君的肩侧拍了一下,说道:“裳儿说的是呀,这事确实是咱们不大对得住,你这么严肃作甚,可别吓着裳儿了。”
闻言容江脸色立即缓和许多,又见安和哀求的神色,心肠瞬时就软了下来,摆手道:“唉,行行行,都依你还不行吗。”
“将军,将军夫人,小姐,酒郎沅辞已在外等候。”
“让他进来吧。”
容江一抬手,示意把人带进来,然后他抬眼看向安和,只需要一对视,安和便规规矩矩的躲到厅后的屏风里去了。
她透过屏风木格间的缝隙,依然能看清前厅的一语一动。
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安和就知道,此人样貌不凡,那般普通毫无修饰的白衣脏兮兮的穿在他身上就已足够令人心醉,更何况是换上了绣着锦边的华服,即使是旧衣,即便隔着那一层若即若离的帘布,也能感受到容江那与北唐众氏族宗亲完全不一样的风姿。
他那般逆着日光走来,险些被晃了眼。
“草民沅辞,见过小容将军,容夫人。”
“快请坐吧。”
嫂嫂军门出身,性格为人皆随了父兄的爽利,容家也甚为包容她的个性,也不强求她非要像寻常妇人般卑躬屈膝,以夫为天,故而容江再如何臭脸,她也不惧,抢在夫君前头言语,全然以尊客之礼待之,叫容江想发作也无法。
“谢夫人。”
“今日是拙夫莽撞,不明情况冲撞了公子,还望沅公子见谅。”
“屈屈贱命,不敢当夫人的'冲撞'二字。”
沅辞将将坐下又慌忙起身,形容实在惶恐。
“此次前来本也是受郡君之托,有幸以酒寄意犒劳全军将士,可惜天公不作美,既碎了酒坛,只当我运气不佳,福薄罢了。”
“那如何使得,既是拙夫闯下的祸,将军府自然要赔偿。”
“不过几坛酒,我容家挥金如土,便是日日给本将军砸着玩也是使得的,说出如此一番话,作践谁家呢。”
听哥哥见缝插针如此言语,安和有些按耐不住,扒着经过精心雕刻的楠木框上凹凸不平的纹理,从屏后露出一双湖水般清澈的眼睛。
嫂嫂看到了这双眼,倒是不着痕迹的掩唇笑了笑。
“我家将军话糙理不糙,沅公子就不要再推脱了。”
“夫人,实非沅某刻意驳将军和将军夫人好意,而是我沅家虽是商贾一族,但行商有道素有家风,家父常教导族人,经商如同为人处世,诚意最为重要,沅某一己之失,没能将东西送进客人家门里面,甭管是因为什么那都是沅某的罪过,理应由我们自家承担,将军和将军夫人不追究草民便已是对草民最大的恩惠了。”
仿佛兵遇到了秀才,他这一番神神叨叨倒是叫哥哥嫂嫂有理也说不清,最后就默默答应了他所谓的“再送一次酒来,付一份工钱,便算是赔偿”的歪理邪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扭身离去前,若有若无的朝安和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安和眼尖的慌忙放下扒在屏上那探究的手指,应当没有被他真的看见。
“估计有了这次,以后是都赖上咱们家了。”容江说。
在他心里依然总是觉得商人重利,他肯吃这个闷亏,连赔本生意也要做,巴巴的非要再送一次酒到府上,一定是为了些别的什么东西。
可安和不那么觉得。
从她第一眼见这人就感觉这人身上有着不等同于他身份的,属于书生的傲然和意气,只是与他初次见面就见识到他以物换物为自我谋利,多少以为他也是那俗人。
但见过他这次的处变不惊,不卑不亢,离去的背影又是如此的潇洒和诀别,像极了那不为三斗米折腰的陶公。
总让人觉得好似是受过折辱,以后断不会再踏上府门半步。
他也的确,自那日以后,便再也没有来过。
照理说,将军府每日进出如此多人,她实在没意思去关注一个匆匆出现又匆匆离去的人。
可这几日就像着了魔,倘若那人真从府里得了好处,或者只是借此攀附她家,她也不会如此,偏偏那人分毫不取,片利未得就走的干干净净……
过了很久很久安和才明白,从她开始对这个男人产生疑问和探究欲时,她就已经输了,彻彻底底的输掉了这场没有硝烟只诛人心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