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那年，十六 ...
-
爱原来是一种酒
饮了就化作思念
而在陌生的城市里
我夜夜举杯
遥向着十六岁的那一年
——席慕容《十六岁的花季》
十六岁的简言还不叫简言，那时候的他跟着父亲住在英国，在伦敦郊外一家寄宿学校读书，周末坐校车回市区的家。
那时候的他叫做Ice，没有染发，也没有戴隐形眼镜，一头栗色的头发，瞳孔微蓝，除此以外倒和其他亚洲人没有什么不同。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特别的安静，出奇的安静。
以致于入学两三个月后同学还以为他不会说话。
即便如此，他仍然静悄悄地在半封闭的寄宿学校里掀起过一股暗潮，所有人都在讨论那个总穿白衬衫的清瘦少年，单薄而有礼，沉默而固执，轻微的自闭隔绝了所有想要亲近的好意，越发显得神秘而优雅。在这个每年有两千人受封爵士的地方，真正的贵族早就已经难得一见，于是暗地里的猜测越来越多。有说是某公爵在中国访问时留下的私生子，有说是某侯爵在孤儿院领养的养子，更有夸张的说是皇室流落在外的血统。
其实，他不过是有个英国父亲和中国母亲而已，普通的平凡的相爱的父母，曾经。
任八卦翻飞，他仍旧每天独自行走于教学楼和宿舍之间。宿舍背后有一片小树林，穿过小树林是一大片绿色的草地，紧靠外墙，人极少，是他爱呆的地方。
又是一个薄雾的清晨。
很多年以后，简言想起那个早晨仍然会有微笑挂上嘴角。
那个人，出现得如此惊天动地又理所当然。
“喂，你！”清脆的声音划破晨间静谧，抬头一瞬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一个两手扒在围墙上，顶着满头草叶，笑到灿烂的女孩，身后一缕破雾阳光，那画面震惊了那个一直孤僻着羞涩着的小小少年。
震惊，还因为她喊了几句听不太清的中文，就这么扑了下来。
简言躺在草地上，手肘处传来一阵刺痛，破皮了。
“哎呦，不是叫你接住我吗？”女孩趴在他身上哀叫，显然不认为如此五体投地的姿势可以称之为接住。
简言想其实他才应该是喊疼那个人。
看女孩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简言很是无奈的用眼神示意他需要坐起来。
“哟！流血了！”女孩眼尖，一把抓过他受伤的右手。
“糟了，衬衫都破了……”女孩急得拉扯他的袖子。
简言刚想说没关系也不太疼。
“……先说好，我可不会赔的哦！”一脸你敢要我赔就让你好看的表情。
简言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两下，说请你先起来好吗。
女孩趴拉了几下，蹭着他的胸膛胳膊大腿爬了起来，顺手还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变了黑色的白球鞋，红色及膝棉裙上沾了泥土和草叶，衬着她花猫一样的脸，如此跳脱的气质严重不符合以严谨治学的英国校园。
“我说你们学校围墙怎么这么变态啊，外面居然是条河，害我踩了一脚的稀泥才找着这么个稍微方便爬的地方。”她的中文发音语速极快，一边说一边捞起裙角擦脸，裙下隐约是一条黑色运动短裤。
简言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小时候母亲一直要求他学中文，近两年没有练习，有些生疏了。
看他不说话，她一拍嘴巴咕哝道：“就说不来英国了非要我来，不是对牛弹琴，就是牛对我弹琴。”
“我不是牛，但是我会弹琴。”
“啊！”女孩跳起来，抱着他一阵猛摇：“你会说中文！玉皇大帝啊王母娘娘！如来佛祖啊观音菩萨！这下我有救了！”
简言看着她八方作揖一脸虔诚的样子忍不住就觉得想笑。
“我叫梅雪缘！梅花的梅，雪花的雪，缘分的缘。虽然现在没有梅花也没有雪花，但是相遇就是有缘分啦！你叫什么名字？算了，你也不用告诉我，你们外国人的名字说了我也记不住，就叫你小白好不好，你穿白衬衫真好看，身材也不错哦。”连珠带炮不带停地说完，又是一脸就算不好麻烦也说好的表情看着他。
“好。”居然就应了她，脸上觉得热热的，因为之前抱过的暖软身体还是她很认真的夸奖，简言自己也不知道。
“你是这儿的学生吧？带我去女生宿舍。”
“你。。。是转学生？”简言有些困难地开口，他还不太习惯跟如此强势主动的人交谈。
“我来找我妹，她在这儿念书，两年没见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了。”雪缘四顾寻找方向，简言有些迟疑地指了指树林边的小路。
“你们学校真不错，空气好。“她一边走一边如领导人视察一样频频点头，简言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偶尔指个方向。
学院的女生宿舍是几幢三层的白色尖顶小楼，和男生宿舍隔了澄澈小湖遥遥相望。
“要密码的。”看她停在紧闭的楼门前，简言隔了两米的距离不再靠近。
“要什么密码啊，看我的！”雪缘后退几步，双手拢在嘴边，仰头大喊：“梅雪柔～～～梅雪柔～～～你老姐来看你啦！快下来～～～”
简言呆了，甚至忘了再退远一些，以避开无数个窗口探出的脑袋。
“梅雪柔～～～小柔柔～～～柔小乖～～～你在不在啊～～～”推开的窗口越来越多，很少出现的中文和不容忽视的音量吸引了极高的关注。
简言悄悄挪到树下，跟她保持至少五米的距离。
“Hi！她—不—在。”三楼一个窗口露出一张甜美的脸，中文一字一顿。
“去哪儿啦？”
“不—知—道。”
“那她回来跟她说一声她老姐来过了哈！老爸叫我来参加她的迎新舞会，晚上我直接过来好了。”雪缘挥挥手扭头就走，窗口的英国妹妹被她一长段不打逗号的中文搞得一脸茫然。
“嘿！小白，陪我去玩吧！”
简言望着胳膊上缠上的白嫩手臂，一脸无措。
那天，一共有三位教授对乖学生Ice的无故缺席表示了极大的宽容，无数同学对冰王子Ice被一个美少女强拉出校园这一历史性事件表现出了极大的八卦热情。
学院BBS沸腾了。
与此同时，学院以北两公里外的薰衣草田被莫名地压坏了好大一片，紫色花蕊遍地，丝丝冷香萦绕，花田间留下两行脚印，一行先行，一行紧随。
花季亭亭，不忧，不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 那年，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