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追星星的阿狐

3、草率地进入了回忆杀

　　如果不是知道这伙人有问题，方玉宇不会贸然去干扰许楚的生活。

　　许楚可以为方玉宇做任何事，换句话说，是他能够和方玉宇做一些事。

　　他和方玉宇结婚。

　　他和方玉宇住在一起。

　　他们一起照顾小花园，一起做早饭。在小节日里，仪式性地订一桌浪漫的法式西餐，点着蜡烛吃完。时间一久，方玉宇假装忘了，当初是什么把他们绑在一起。

　　这样的念头出现时，他自嘲地笑了笑：方玉宇啊方玉宇，你真是安逸太久，这怎么可以忘了呢？

　　每当方玉宇去试着回忆，一年前的场景开始浮现。他走过破落的客厅，装饰画的相框碎了一地，玻璃渣溅得到处都是。窗帘拉得紧紧的，光线阴暗，方玉宇走过半敞的房门，透过缝隙看到了那个坐在床边的许楚。
　　他看起来更憔悴了，新长的胡须也没有刮，头发乱蓬蓬地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白皙的下巴和没有血色的嘴唇。

　　许楚背半弓着靠床，脚边靠着几个酒瓶，其中两个倒在地上，已经碎了。酒味满屋子都是，他阖着眼睛，睡着，一脸的疲惫，也不知道多久没好好睡上一觉，方玉宇轻轻走到他身边，把他抱到床上，扯好被子，然后屈起膝盖，半跪在床边看他。

　　方玉宇等他醒过来。

　　第二天早晨，许楚睁开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发愣。房间空荡荡的，许久不见人声，灰尘在光线中汹涌地翻滚。

　　方玉宇拉开窗帘，窗帘和滚杆磨蹭发出的声音吸引了许楚，他虚弱地转过头，静静看着方玉宇。

　　许楚没有开口，方玉宇想，他是不是在心里疑惑地叫着我的名字：方玉宇？许楚念着这个名字时的声音很好听，许楚不说话的样子让方玉宇难过。

　　也可能许楚早就忘掉了方玉宇，眼前只是一个让他感觉到危险的陌生人。

　　方玉宇先一步介绍道：“许楚，你好。我是方宇，我们是同一所大学的。”手伸进大衣口袋，下一秒掏出那个有些磕手的皮质证件。方玉宇心里很紧张：他会相信我吗，等下会说些什么？

　　“这是我的证件，我奉命来调查许筱的案件，以及保护你的人身安全。”深呼一口气，方玉宇继续解释道：“可能你不熟悉，接下来我会和你详谈，我们认为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希望你可以配合我，同样也为了你妹妹。”

　　许楚仍然不发一语，他沉默地转过头，继续盯着天花板。气氛凝滞而压抑，方玉宇想起了那一天，不过是平常的酒席，我送许筱回去，心乱如麻。

　　许楚突然说话，声音很嘶哑：“我见过你。”

　　“嗯？”方玉宇心里惊涛骇浪。

　　“许筱那几天，是你陪着的。”

　　“我们发现许筱和一起特大毒品走私案相联系，我……”

　　许楚突然掀开被子，挣扎着下床，几乎是一个踉跄地几步跑到方玉宇旁边。方玉宇早可以躲开，但看到许楚眼底的血丝与额头突起的青筋，他站着没动。许楚猛扯住方玉宇的领带，接着一拳抡了过来。

　　他的拳头没有多大力气。痛感不是很清晰，方玉宇因为缺少睡眠眩晕了一会儿，一只手接住了许楚接下来的拳头。

　　“你冷静一点。”方玉宇控制住他，把他两只手反到身后，逼他坐到床上。许楚不再反抗，他低着头，一言不发。方玉宇松开他两只手，许楚仍然一动不动。等方玉宇蹲下来察看他的情况，才发现他哭了，眼泪缓缓地流过他的脸颊，一滴滴落下来，打湿了手心，也一点点生疼地砸在方玉宇心口的位置。

　　许楚静静地哭了一会儿，然后脑袋轻轻抬起，那双通红的眼睛直直望着我，似乎在辨认什么，然后矛盾地摇摇头，闭上眼。
　　方玉宇的呼吸都滞住了，就好像还是第一次站在心爱的人的面前，心跳加速到青涩地像个孩子。

　　许楚再开口，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嘭地一下在方玉宇血肉里炸开。

　　他说：“你把我当傻子吗？方玉宇。”

　　方玉宇嗓子哑了，发不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他脑海里隐约出现一个声音：原来他还记得。

　　可能这听上去有点莫名其妙，但方玉宇的确喜欢了眼前这个人很多年。

　　思绪飘远：

　　方玉宇第一次见到许楚，还是在大学的军训。即便是许楚这样漂亮的男生，戴上军帽，穿上统一的迷彩服，扔在腰酸腿痛的一众新生当中，其帅气也免不了被掩盖。

　　只是不包括他。

　　当时方玉宇套了一身军装壳子，颇为威风地从许楚的队伍前大摇大摆而过。他们教官是个一米九的高个，表情正直严肃，腰带紧紧扣着，板得整个人又精神又顺眼，学着一溜儿军人气派，但仔细一瞧就发现，会发现其实这也是个学生，只是皮肤晒得黑些。
　　方玉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军训装他还缺条腰带。

　　教官气势汹汹地呵住他：“你哪个营的！”

　　他觅着声音望过去，几米开外的教官正瞪着他。方玉宇歪歪脑袋，一声：“啊？”

　　队伍里有人偷笑。

　　教官继续呵：“你哪个营的，你们营长没有教过你不能从别人营前面过吗！”

　　方玉宇：？

　　看着教官这么严肃的神情，他想了一下，说道：“报告教官，我做错了，这就走。”

　　方玉宇转身就走，教官叫住他：“你是哪个排的，怎么当初乱跑？”

　　他心想：我哪个排都不是。

　　“报告教官，我营长派我去买药。”药店离这里不远，理由可行，来到这个营队以前，方玉宇已经路过了几个队伍，听到他们对教官喊话时要加上“报告”，理由行得通就不会多加为难，他相当新奇这种相处方式。

　　“哪个营长？”教官眯眯眼睛，“你腰带呢，没腰带你是要敞开衣服鼓风箱飞过大操场吗？”

　　队伍顿时一片笑声。方玉宇大大咧咧地往队伍里看过去，有些人甚至笑得弯了腰。他也不恼，眼前都是一般年纪的少年们，风华正茂，眼里有光，像暖融融的阳光。虽然不少长得实在太过瘦弱，但齐刷刷站一块的样子真讨人喜欢。

　　他们手上没有血，没有罪恶，方玉宇想。
　　许楚站在第二排，那时候方玉宇还不认识他，只看到第二排有一个男生，气质清冷，却有一双含笑的眼睛。他一只白皙的手捂着脸，憋着笑了一会儿，抬起头时下巴颏微微上扬，露出男生好看的颈部轮廓。下一秒又恢复了严肃脸，看着比谁都正经。

　　方玉宇心里想：样子倒有种软绵绵的可爱。
　　他多瞄了几眼，紧接着补充了一点细节：男孩全身的军装整齐挺括，身材清瘦，军帽端正戴着，几缕黑发压在帽子底下，五官似精心雕琢而成，皮肤白皙细腻。

　　他心想：还挺好看的。

　　操场上风很凉，轻轻抚弄着许楚散落在脸侧的发，凉意轻扇了方玉宇心底的暖与热，直抵着扑腾扑腾跳动的心脏。

　　他瞄得清楚又仔细。

　　接着方玉宇就不得不迈开步子离开，他没有进药店，而是径直朝学校门口走去。他个子高，又生的好看，一路上引起不少人侧目。

　　方玉宇目标明确，他走到门口便停下来，左右看了看，选定一个方向，闭上眼睛开始感受周围环境的波动。在他的意识当中，周围的房屋，小贩，草木与嘈杂的人声，一时之间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细细的丝渐渐显现在空气中，围绕着校园的大致轮廓，一个巨大的半透明液体状壁罩展露。
　　方玉宇从口袋里摸索出眼镜来，戴上，接着睁开眼睛，瞳孔浮现出金色。

　　液体状壁罩正静默地雌伏在眼前，仿佛巨大的蠕虫，正不断分泌着粘液。在学校的门卫室入口、马路、车闸，随着人与车的进进出出，液体状壁罩泛起富有弹性的波纹，轻轻地随着生物的活动波动着。

　　而四周的人毫无觉察。

　　方玉宇心想：没有问题，一切正常。

　　如果有闯入者，液体状壁罩会拉起长长的丝裹住侵入者，接着向他发出警告。

　　唯一的反常是落在他身上的打量目光似乎多了。于是他拉低帽檐，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一身飒爽的军装，而旁边没有其他人这样装束。正值军训训练期间，也没有穿这身衣服出来闲逛的。

　　他揉揉眉心，有点恼悔。方玉宇把手插到裤兜里，按照平常的习惯，沿着学院的边缘开始慢慢地走，走到一隐秘处，便展开能量罩隐藏住自己，轻身一跃，脚在围墙上轻轻一点，随即来到一座四层的楼。他没有停留，速度极快地沿着曲折的学院边缘跃进，他每经过一个区域，液体状壁罩便轻轻弹起，缩回，接着罩体的厚度增加，泛起幽幽的白光，变化一直蔓延到远处半空中的尽头。

　　平常校内的公交车南北校一个来回也要半个小时，过了十几分钟，方玉宇便回到了原处。他也懒得揭掉能量罩，罩轻轻包裹住他后，悠悠地往回走。

　　途中又经过操练新生的大操场。平常方玉宇巡回一遍，往往是快速回到图书楼，为下午的训练做点准备。这次他多了点好奇心，又从队伍中央穿过，一会儿到了方才被教官训斥的营前。

　　他们正在进行体能训练，排队来到一处大型的训练器械前，下方铺了许多用于仰卧起坐的绿色厚垫，堆了两层。

　　旁人看不见方玉宇，他也就大大咧咧没有了顾忌，抱臂站在一边，看新兵蛋子排着队，一一向前进行训练。

　　首先是攀爬，斜放的四方形铁格，上面拧了整齐织缠在一起的粗尼龙绳，供新生顺着微微晃荡的尼龙绳一路爬到最高处，距离地面大概隔三四个人的身高。

　　铁格子的尽头焊接着突出半人高的铁杆，新生要用手握住一根铁条，把身体悬在半空中，接着一根根铁条地握过去，然后爬上去，到训练平衡的铁链处。

　　一系列下来，可谓是丰富而有趣，方玉宇心想，然而更有趣的还是旁边这些套着军装的学生，清一色的男生，不少眼巴巴地瞅着巨大而看上去极不安全的器械，露出惊讶的表情。

　　教官问道：“有恐高的吗？”

　　队伍里响起四五声“报告”。

　　教官吼道：“军训，军训训练什么？训练军人，真正的军人是勇敢的，面对困难一往无前的，他们不是怂蛋！难道这点困难就难倒你们了吗！”

　　于是队伍一秒安静。

　　教官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他又开口道：“我们训练军人，但绝不是强人所难，等一下大家上去以后，就要表现出我们营的气概，绝不服输!但如果有谁的确有严重的恐高症，就喊报告，身体的原因我们也要考虑到，不然会发生危险。”

　　队伍一片寂静。

　　教官：“我再问一遍，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上的，不是怂蛋，喊报告。”

　　这时才有一个声音喊道，“报告。”

　　教官：“出列。”

　　方玉宇看到一个身体瘦弱的男生出列，不是自己方才注意的第二排男生。于是他转过头，朝开始往上攀爬的行列望过去，这时他忽然和一双漂亮的眼睛对视上了。

　　许楚静静地朝他看了几秒钟，又转过头，轮到他们第二排的上训练器械了。

　　方玉宇一波冷汗，心想：他看得见我？趁着许楚转回去的功夫 ，方玉宇朝后看了看，旁边是另一个肃穆等待的队伍，没有人东张西望，他们的教官正在训话。

　　方玉宇想：不会这么巧吧，应该是看错了。

　　他伸出手往旁边一个人眼前晃了晃，那人注视着前方，对这只手毫无反应。

　　方玉宇舒了口气，刚刚应该是自己的错觉，于是他又放心地回头看去。只不过奇怪的是，方玉宇眼睛落到许楚身上，竟一时之间移不开视线。

　　许楚正向上攀爬，衣袖挽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他的动作流畅而漂亮，脚尖稳稳抵在粗尼龙绳上，前后脚的替换有条不絮，很快便遥遥领先。

　　方玉宇的视线无法离开，离不开他的颈背，离不开他的肩膀，离不开他的腰，似乎张开手就能抱在怀里，皮带随着许楚手脚的摆幅，勾勒出他腿部的线条。

　　方玉宇心里涌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