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黑花-庐山花齐解》闲程似锦

4、砂岩潜蚀

　　看他那可怜样给他把袜子也扒了，露出上次脚上受伤留的一道疤，想起上次说给他买鞋他要折现这事儿，莞尔一笑。

　　衣服裤子就算了吧，糙老爷们儿一个，喝了点酒还矫情上了，一副惯于衣来伸手的欠样。

　　拉过被子露出脑袋一罩，闭着眼的黑眼镜看起来眼线很长，似乎闭着眼依旧不喜欢房间顶灯那并不算耀眼的光线，横过一条手臂覆在眼上，看起来，就像，遮着不让人看到自己在哭。

　　“我走了，床头给你放了杯水，口渴自己喝。”关上灯，带上门。

　　床头的玻璃杯里，直径大概有七八公分的菊花舒展开来，不是那种常见的小可爱杭白菊，在夜色下水杯里飘摇，反射着不知哪里幽幽的光。

　　前半夜想事儿，后半夜雨雪点子咚咚咚砸了半宿，凑了个整，自己立的flag啪唧倒地，百岁老人，一宿没睡。

　　所以白天他就一直在屋子里眯着。随遇而安，早就成了一种习惯，既然找他来的，自然会来找他吧。

　　前台那个大概叫小东的姑娘？还是那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黑瞎子问她她老板呢，只知道一早就出去了，可这会儿都黄昏了，也没见人回来。

　　今天温度有所回升，倚着大门，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吐出一口烟圈，尼古丁给人一种短暂的安宁，提起一点精神气。

　　白天睡多了就是这样，整个人都懒懒的。

　　腊月十三就这么无事发生地过去了，只是，解雨臣没回来，电话也不通，叫人，有些在意啊。

　　“你们这两天也不营业了吧其实？”黑眼镜敲了敲前台。

　　小东见他背了个黑色的双肩包：“老板出去前交代过你离开庐山前房都给您留着，嗯对不接受外部的预订了，啊，对老板特意交代过了，接下来不收您住宿费，您想住几天就住着。”

　　黑眼镜双手夸张一捂胸口，大概是是表示深受感动的意思，小东这种比较木讷的类型并不是很能get到他这种表演型人格的点。

　　这不是人间四月，这会儿也没有山寺桃花，天气不好，没有日照香炉，腾不起彩虹或者紫烟。庐山电站大坝是某一条中巴线的快终点站，并不是特别热门的景点，可能是因为水流激起水汽，也可能是彻夜的大雨加重了空气中的湿度，大坝下面部分，是一道一道拱形的水流通路，而上方人车通行的桥面，雾气萦绕，都看不清对面。

　　黑眼镜往对过走去，就像走进了迷雾里，走着走着，整个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起初还有石板台阶步道，后面就只能在泥土石块草地间穿行了，不笑的时候，黑瞎子平时那种贱贱的劲都消失不见了，嘴唇抿成一道直线，飞快地在林间穿行，横出的枝桠丝毫没有减缓他的速度，一身黑衣，林木丛深有点密不透光的意味，而飞速穿过的影子和树影在风中微微晃动的影子似乎没什么分别，如果再问一遍，看的人都不一定能肯定地回复你“那里刚才一定有人经过。”

　　看了眼手腕上的定位显示，抬头辨认了下方向估摸了下距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高兴事，嘴角一咧，显出一个酒窝来。

　　看着这垂直上下的岩壁，黑眼镜抓抓下巴，拿出把匕首和带绳子的爪钩。

　　熟练地吊着绳索往下的时候，还可以分神欣赏一下远处的溪流和尽头若隐若现的黄色外墙房屋，看着像个寺庙。

　　就差一边抖脚一边往下降了，“哎呀。”山壁上突然伸出一只浅粉的袖管，黑眼镜闻到淡淡的大地木质调的香味，就随着那手臂往石头缝里一滚，脚踏实地时，就跟人贴着面，站在了一个稍微需要佝着背的岩石洞穴里。

　　“这个洞穴只有冬天才会裸露出来。夏天水流丰沛，山壁上的缝隙都会被瀑布掩盖起来。”解雨臣打开手电，也许是手电的白光，又或者是在这里待了有些久，嘴唇有点青白里泛紫。

　　黑眼镜拿手贴了贴面前的脸，果然比手指间的温度还低：“嘿，要暖宝宝不？”

　　手电光照下，解雨臣眼神不善，黑眼镜顺从地打了个转：“只收您200一大！包。”赶紧取下背包掏出一兜子暖宝宝塞那人怀里，倒是不怕他赖账，就是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走吧。”解雨臣倒没在这件事上多作纠缠。

　　洞穴里有嘀嘀嗒嗒的水声，黑眼镜手指搓了搓岩壁上的砂石：“这个洞最初应该是砂岩潜蚀作用下形成的。”

　　“怎么说？”

　　“庐山多水，这个洞穴外窄，内部却别有洞天，岩壁上的土质疏松，比较像是雨季的时候渗流作用下，土颗粒发生位移，也就是所谓的潜蚀作用，而形成了这样中空的构造。而常见的溶洞是地下水长期溶蚀，会形成顶部呈锥子状垂下来的钟乳石，或是跟地面石笋相连形成石柱，而这样的构造这里并没有。所以我说这个洞比较像是砂岩潜蚀形成。”

　　“可是砂岩潜蚀容易造成地面坍塌凹陷？”

　　黑眼镜边走，边不停敲击各个方向的山壁：“所以我才只说像。这里人工的痕迹就在于，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这个洞穴四周，都太过‘实心’了”

　　“啊——”啊——啊，啊——啊————啊。

　　黑眼镜突然一声大叫，惊得解雨臣一推他，黑眼镜眼不疾手很快地五指回扣按上他胸口的爪子：“哎呦，袭胸了。”这声比较轻，就像空穴里突如其来微风的呢喃。

　　回过神来解雨臣猛地抽回手：“突然瞎叫唤什么？”

　　“给你听回声啊。”黑瞎子又恢复了往常那漫不经心的调调。

　　“你是说通过回声来判断洞内的构造？”

　　“唔……”咔嚓一声，警醒后退已经来不及，只能“啊——————”“砰。砰。”

　　“嘶。”黑眼镜也不急着起来了，别人通常形容摔疼了会眼前一黑，但他眼前总是比别人黑着，倒是觉不出有没有黑得色度有所不同。鼻尖萦绕着一股格桑花的香气，也许有镇痛的效果，虽然因为掉落时候下意识的动作，他垫在下方，背抵着凹凸不平的碎砂石，不好好思考掉这什么鬼地方，还在那儿心猿意马。

　　“额……对不住。”解雨臣退开一步薅了把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