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如玉》小朵朵同学

72、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玉同

　　“凝妃，皇后今天可有好转？”晴川的皇帝赵旭与几位内阁大臣议事完就即刻赶来了沁甯宫看望皇后。

　　皇后病倒，凝妃、刘妃、安妃和芸妃就轮流侍奉，凝妃和刘妃是贵妃，一起管着后宫诸事，若再去侍奉皇后未免精力不济，就没在床前侍奉，偶尔过去探望送些补品。赵旭多日未见凝、刘二妃过来侍奉，问起此事，胡女官照实回答，赵旭听后略一皱眉，即刻下令让凝、刘二妃过来侍奉，并冷然道“皇后卧病在床，身为妃子怎能不侍奉在侧，尊卑常理都不要了？咱们身为皇室不正自己风气，岂不被天下人耻笑？”最后一句话，声音陡然冰冷。二妃听到如此斥责吓的魂不附体、伏地磕头认错。自此，伺候皇后无不用心。

　　“皇上，娘娘今日上午醒了一次，喝了两口参汤就睡下了”凝妃宽慰皇帝，小心翼翼说道“我看娘娘今日睡的很安神，不像前几日了”

　　凝妃并不十分美艳，生的柔婉宁静，有一个女儿叫知微，颇得皇上喜欢，但凝妃家世不好父母早亡，年少时依附族人生活，为求生存才入王府当庶妃，她无外力相助，得全力依附皇帝的宠爱。

　　“我进去看看”赵旭年过四十，越发的温醇深厚，虽为帝王，风雅气度不减半分。

　　凝妃本在殿外指挥宫女将花房刚刚送来的四季海棠移到合适的位置，皇后虽病，可沁甯宫不能颓废，依旧要布置得花团锦簇的。此刻，她陪着皇上回卧房，帝妃两人进门，门旁立着两个穿浅色袄裙、梳着双髻的宫女向他们屈身行礼，挑开明黄色凤纹锦布门帘。一个叫乐春，一个叫乐晴，是沁甯宫的二等宫女。

　　陈端懿从陵光回来就一病不起，这么久的殚精竭虑，费心劳神，是个铁人也撑不住，先是高烧不退，好不容易体温平稳，又整日头疼呕吐，最后就到了现在的卧床不起，时睡时醒。

　　如今，沁甯宫偏殿日夜有太医守着值班，怕皇后有不舒服，太医不能及时赶到。

　　“陛下”胡渐青看着药膳炉子，里面熬着人参汤，随时供皇后服用。见皇上来了，放下手上的活起身向皇帝行礼。

　　赵旭做了一个免礼的动作，绕过六扇的百鸟朝凤檀木屏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皇后，身上盖了床淡紫色的薄纯锦被，嘴唇无半分颜色，脸颊瘦削苍白，睡梦中依旧眉心紧锁。极轻的走到床边，眼中含着关切。

　　陈端懿似乎感觉有人来了，从梦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丝笑容“皇上，我刚刚梦到梨玉了，她说她想我了，我真的好高兴，”

　　赵旭心中已是一片酸软，握住妻子骨瘦如柴的手，“你且宽心，她是我们的女儿，迟早会理解你对她的疼爱的，若她愿意回来，我一定给她至高无上的荣宠，弥补这些年的亏损”

　　“臣妾代梨玉谢过陛下了”

　　小坐了一会儿，赵旭吩咐胡女官照顾好皇后，需要什么直接和他说。胡渐青是皇后最忠心的婢女，每日都守在皇后身边，实在累的撑不住了，才让自己几个心腹宫女过来换班。皇后的药是由太医亲自熬的，不过他日之手，直接送到皇后房中。

　　赵旭出了沁甯宫，便让贴身太监小明去要太医院所有太医到青云殿。

　　青云殿庄重肃穆，贵而不华，大殿四角燃着贵重的沉香，如袅袅青烟般细细散开。

　　静的连呼吸声都听的见。

　　“皇后的病，你们说个实话，不用瞒了”赵旭萧然静立。

　　十几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出声，皇后不过是靠着药材续命，过的一日是一日，这几个月对他们来说也是煎熬，生怕哪日皇后突然没了，他们性命堪忧。

　　“李置，你说实话”

　　李置是皇帝的御用太医，没有长期驻守沁甯宫，但隔几日也要来给皇后看病。

　　“娘娘多年忧虑成积，早就埋于五脏六腑之中，娘娘正在盛年，平日又保养的好，没能显现出来，如今娘娘突遇打击，精气神彻底垮了，除非娘娘有了求生的意志，否则靠着药材最多还有一年半载”李置不好直说，只能斟酌着用委婉的语气表达一下。

　　一年半载？众太医暗想，在他们看来最多只有三四个月，但是谁敢说实话，若说娘娘病危，岂不要大乱，谁又担得起这个责任，心照不宣的都不说，旁人要问起都是说皇后娘娘正在好转。

　　赵旭心中一痛，如此下去不是一个办法，还不如放手一搏，让人宣了太子即刻过来。

　　几个月前，皇后一行人从陵光回来，他就详细的问了叶梨玉的情况，确实是他和皇后的女儿无疑，八岁以后在陵光长大，过的不差，有长辈疼爱，有爱侣守护，打死不愿意回晴川来。

　　“太子，朕要你再去一次陵光”

　　“父皇，”赵思成口里发苦，那叶梨玉比石头还硬，根本就是——不可理喻。

　　“朕知道那边不好说话，可你母亲的病等不了了”赵旭神色黯淡

　　“父皇？母后，母后不是已经在好转了吗”太子心中思绪一时极乱，他羽翼未成，断然不想母亲有事，虽为太子，这世间被废的太子还少了吗，父皇正当壮年，去年才添了一位皇子，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弟弟出现，朝堂瞬息万变，后宫水浑险恶，若没有母族的支持，怎么得了！还有二弟，他也是嫡子，同样有身份地位继承大统。

　　“求父皇不要放弃母亲，”太子跪下求情，他是真的不能没有母亲。

　　赵旭眼神落寞，语气低沉“朕没有放弃才找你来，你母亲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要叶姑娘能来，你母亲说不定能好转，即便不能，就当了了一个心愿。你去陵光后，将你母亲的情况简单的和叶姑娘说说，看她是否愿意来看一看你母亲，即便她来了，晴川也不会强留她，她想走就走，若她实在不愿来，那也是命，我们已经尽力了”

　　天潢贵胄也不可能事事如意。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日子过的飞快，陈长老到文东阁向秦华提出了回老家养老之事。

　　秦华十分奇怪，心中疑虑不定，为何陈长老想离开陵光，说句不好听的话，陈长老在陵光想要什么有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儿子有本事能耐，门下弟子懂事孝顺，怎么会突然离开？自己也刚刚表示过，愿意和他们一如既往的相处好，难道又发生了其他事情？

　　陈长老见秦华不语，也不惊讶，笑道“掌门不必多虑，我离开陵光和旁人无关，就是想去陪陪我父亲”

　　“掌门，我在陵光出生，一晃便是几十年，人生匆匆数十载，还有几个十年可活，父亲早逝，应他的遗言，葬在适南陈家祖宅，如今我年岁大了，想回去陪陪他，我和景安说了，他日，我百年之后，也想在父亲和母亲附近安葬，还请掌门同意”说罢，陈长老起身，向秦华拱了拱手。

　　秦华立刻起身，客气道“陈师叔严重了”，尽管秦华乃陵光掌门，但陈长老不是普通陵光长辈，而是嫡系长辈。

　　“掌门不必客气，请坐”陈长老坐下，又道“景安和我一块回去，还有郑屿几个也都去适南定居。”

　　“陈师兄的三个弟子都去适南？”秦华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一般按常人的思路是要留下一两个，以留后路的。

　　陈长老点点头，神态平和“本来只准备带淮序一人就可，但郑屿和云珂也求景安带着，景安拗不过他们，思来想去，也罢，既是不中用的，一块走吧，好歹也能给口饭吃，总不至于出门饿死，让别派笑话，把陵光积攒多年的声誉败坏了”

　　声音中有淡淡的愉悦。

　　秦华啼笑皆非“陈师叔又打趣了，陈师兄的弟子敢给陵光丢脸，那我这掌门就不用当了”。

　　陈家世代书香，虽荣耀了上百年但并不富庶，当年黄熙祖师的父亲曾是盐官，继承的产业不少，秦华大概也知道黄熙祖师将私人财产全都给了小弟子，陈家几代又没有胡乱挥霍，反而管理有方，财富全部都保存下来。陈景安离开陵光，去适南买个大宅子，几个弟子管理田庄商铺，又没有管束，还有淮序这等千里挑一的贴心徒儿在旁边陪着，这日子不要太舒服。想到这里，秦华都有点羡慕，要是有一天他也能这样一走了之就好。

　　陵光开山立派时，不过几个门苑，十几个人，是通过一代又一代掌门的辛苦努力建设才光耀门楣的，每一代掌门都全力养育下一代弟子品德武功剑术才得以发扬光大，若是都各顾各的，怕教会徒弟，饿死了师父，那陵光只怕早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对于陈家来说，也是全力养育下一代，陈景安才能有今天的成果。

　　何景明隐约知道师父要离开陵光，可真到了那一天也舍不得，跪下抱住师父的双腿哽咽，陈长老扶起何景明，拉了他坐下，又慢慢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景明，你我即便分离，很快也会相见，等我们去适南安顿好了，就给你来信，我已经和淮序说了，要他给单独你留个院子，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你在陵光地位已稳，门下弟子还算安生，好日子还在后面呢，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弟子，你过的好，我就安心了，”陈长老对何景明是很有感情的，他教导何景明是尽心尽力，不少于对儿子的付出。何景明本性善良温和，见师父待他真心，自是用了十分的真心感恩。

　　陈景安对待弟子的态度源于他爹——既然收入门下，就要负责到底，不能凭一时兴致而毁了别人的出路。

　　柳岩以为陈长老会留下一些黄熙祖师的东西，还去穆宁阁看了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回来和秦华说到此事还颇为郁闷，秦华爽朗一笑“他要是会留下东西，就不姓陈了”

　　如此一来，陈家一脉走了，就是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