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山鸟与鱼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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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陵光下起了雪，雪花犹如羽毛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下来。陈长老没有出门，在房里烤火歇息，一手拿着书，一手拨动着念珠，身子骨虽说好，他也是快六十的人，昨日累了一天，还是要以保养为主。
没想到下午宋长老和蓝长老几人来了，陈长老有些意外，外面下雪了还过来，夷则赶紧去接过披风，抖落雪花，再去端热茶点心来。李夷则是何景明第三个弟子，入门较早，品行最为端正，说话办事又很妥当。何景明见其言语安静、性情和顺，就遣了他到先奉殿这里来，多年下来，夷则深得师祖的信任。二人有着寻常人家祖孙间相处的恬然。
不一会儿夷则端了莲子酥、杏仁糕、山楂藕粉糕和生姜红枣茶摆在了炕桌上，又依次给几位长辈奉茶。随后抱出一个盒子和两个小碟子，准备在一旁剥核桃和松子。
“不用在这里伺候，下去休息吧”陈长老温言，他亦十分疼爱夷则，平日照顾有加。
夷则垂首恭谨告退。
等夷则出门，宋长老不由笑道“能被你这样用心待之，夷则到底是有福的。”
“他家里是完全指望不上，景明顾不过来，”陈长老横了宋长老一眼，“我再不心疼点，要这孩子怎么过，”
“你们今日来就是来关心夷则的？”
“当然不是啦”说到这，宋长老饶有兴致道“你还在这里喝闲茶，陵光可是闹翻了天”
八卦是不分年龄的。
陵光闹翻了天，怎么可能，秦华在这里，谁敢闹，想被扔出陵光不成。
“你别不信，我可没框你”宋长老见陈长老不信的样子，急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陈长老漫不经心伸出手端起小几上的白瓷茶杯。
“就是你家淮序昨日惹了一堆桃花”
什么？淮序？桃花？还一堆？陈长老没有缓过来。
“昨天淮序一天都在景安身边，哪有机会去惹什么人”陈长老立刻否认，
“淮序不去，不代表人家不找上门呀，昨天淮序一套梵音剑法把咱们陵光不少女弟子迷的晕头转向”
蓝长老差点笑出声来，晕头转向不大好听，但是比较贴切，不然也不会做出这么些搞笑的事情。
什么晕头转向，搞得像淮序做了什么事，陈长老无语，他对淮序的人品十分信得过，“你能说点正经话吗？”
宋长老尴尬的略略咳了一声，“我也是听说的，据说，我给你把各路传言总结了一下，大概是这样的，昨天呢，淮序一套剑法飘飘欲仙迷倒不少女弟子，她们就去穆宁阁送东西给淮序，什么手帕、扇子、香囊等一些东西。景安还没有回穆宁阁，几个弟子就收了，然后晚上景安回去看见就让他们今天把东西还回去。今天那几个还东西，搞得各苑都知道了呗”
“还东西就还东西，怎么会搞得全陵光都知道？”陈长老愕然
“你问到重点了，因为有两样东西没有写名字，郑屿和云珂两个人只能在荷苑、葵苑一个个找，一个个问，都不承认，最后请夏蓉和胡小仙帮忙找人，全陵光不都知道了，现在这事变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话呢，只怕连掌门都知道了”
秦华当然知道了，柳岩和他说的时候，他还不咸不淡的评价了一句“陈师兄用心良苦，”
继而又道“陈长老是个挑剔的，陈师兄也是个能折腾的，过不了陈师兄这关，想嫁给翟淮序？她们不过是痴人做梦，陵光想要嫁给翟淮序的，除非在身份上能压过他，陈长老才会动心”
身份上除了梨玉乃陵光嫡传首徒以外，还真没有能比得过翟淮序的，李晓没女弟子，夏蓉虽然也是陵光嫡传子嗣，但和陈景安比，还有差距。
“掌门，我昨日才知道，翟淮序一直在陈师兄身边贴身伺候，就住在陈师兄院子里，都没有单独住，除了去陈长老那里请安，从不出门，就不知秉性如何？”柳岩想到掌门昨日说的话，要利用翟淮序，来拉拢陈长老一派。
秦华轻轻一笑“这还用猜，必定是知书达理、温良恭俭了”
“掌门您识得翟淮序吗？”柳岩想，掌门这么肯定，是不是掌门和翟家有旧？
“不认得，我昨日才第一次见他，之前都未听过，我不识得翟淮序，但我了解陈师兄，你以为他忍的了？你别看十二苑的规矩看起来像模像样，可其中错综复杂、牵扯甚多，多是雷声大雨点小，当年陈师兄接管菊苑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不愿意，反而选择冷清的霁月殿，就是想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
秦华这般强势也不能随心所欲，他同样被很多东西牵制着。
柳岩若有所思得点点头，十二苑弟子虽多，但真正顶用的也就那些。
“你刚刚说他住在陈师兄那里，若非性子得了陈师兄十二分喜欢，住的了几天？我昨日打量着翟淮序看陈师兄的神色，仰慕之情做不得假，像翟淮序这般各方面千里挑一的人，能对陈师兄诚服，也是陈师兄的本事，这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若陵光真的交由陈师兄来掌管，我也是对得起师父和陵光列祖列宗的”
“掌门为何又这样说”柳岩呼吸一窒，急的跪下
“你急什么，我不过是就事论事，我即便不当，还有李晓，阿晓就算不够，靠着郑祖师爷和彭祖师立下的规矩，也能维持陵光的”
万里挑一的人不一定能的权柄，得权柄的不一定是万里挑一的人，二者能合二为一则是百姓之福。
秦华扶起柳岩，安慰道“好了，我不说了，陵光嫡传不宜再空，你若有合适的人就说给我听听吧”
“是，”柳岩这才神色一松，心里叹口气，玉珠在前，现下挑人可是难得很。
郑屿和云珂两个人也是时运不济，那些女孩子在穆宁阁门口等着，看见他们就往他们怀里塞东西，随后飞快跑掉，他们想问都来不及，抱着东西无奈，等陈景安回去后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然是发火了。几个弟子都吓的跪下不敢出声，陈景安不想破坏原本高兴的气氛，只让他们第二日把东西还回去就算了，几人才惴惴不安的起身，不敢再喧闹。
陈长老手指摩挲着茶杯，慢悠悠道“那还不是沈弘害的，她们见沈弘如今是没希望，注意就打到淮序身上来，”
嫁人容易，但嫁个好人可不容易，像沈弘、淮序这种谁不喜欢。
“有道理，有道理，我待会儿回去要说，确实淮序是无辜的，都怨沈弘”宋长老一拍大腿，不置可否。
蓝长老何等精明，已然反应过来“淮序是不打算在陵光娶亲？”
“这是他师父的事，我懒得管，由着景安去操心好了，”
这句话不是虚的，陈长老很少管陈景安弟子的事情，连武功剑术都很少过问，更别说去传授什么了，自家儿子是个有主意的人，若是越俎代庖反而伤了情分。何景明那边则不一样，何景明本身也喜欢事事和师父商量，二十几年师徒情分只增不减，像李夷则的一些剑术还是陈长老传授的。
“我现在只想轻轻松松安度晚年。景安早就说想回陈家祖宅附近定居，明年我准备和景安一起回适南陈家的。”
“什么！”二人惊的都站起来了
“你们淡定一点，坐下，坐下，”陈长老略略苦笑，早就猜到他们的反应。
“你把我们丢这里，自己跑了，还叫我们淡定”宋长老这火爆脾气马上就体现出来了
“你们俩也知道的，我爹四十多就去了，我当时不过二十，什么都不懂，若不留在陵光也没有更好的去处，索性几位掌门都厚待于我陈家，常人说‘富不过三代’，陈家在陵光已经盛誉有三代，该是时候离开了。景安很早就说想回适南的，是我不同意，所以他才留在陵光，如今我想明白了，我还有几年好活，回去住几年也好，”人到老年，何必苦苦执着，还有什么不可以放下的。
听了这番话，二人情绪略略缓和，陈泽这一生也不容易，虽得祖上庇佑，但也是靠自己的能力服众的，半生忙碌。
蓝长老目光狐疑，“自陈师伯离开适南陈家，除了过年、祭祖你们和陈家并无太多来往，这突然回去，能住哪里？”
陈长老大大方方承认“本来景安说在适南买一座宅子，说来也是巧，淮序名下恰好在适南有一个园子，非要我们搬过去，求了景安好长时间，景安拗不过他，就同意了，等过了年，淮序就会去先整理一番，”
“淮序不回翟家吗？”宋长老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以淮序的能力，不回去抢夺家主之位岂不是可惜？
“他说回去也还是要分家的，干脆不回去了，总是要分的，以免闹得不愉快，是他的那一份也跑不了。以翟家的家业，淮序要是想回去的话，又何必出来，他就是没那份心思，想有自己的一番天地才出来的。”
“那景安的几个弟子打算怎么安排？”蓝长老脑子转的快
“淮序自然是跟着走的，郑屿和云珂两个本想让他们留在陵光，也安排了好去处，再则景明也会照看一二，但他们撒泼打滚的不愿意，”
两位长老张目结舌，天啊，陈景安的弟子竟然敢和他撒泼打滚，这是什么情况，他们都是从小看着陈景安长这个“小霸王”长大的，他亲爹都拿他没办法。
陵光总说张文性子严厉，其实完全搞错了，张文性子宽厚平和，十二苑主大部分也不是特别严厉，只是规矩多，会给人一种严厉的错觉，而且每个苑主门下少则有十几个弟子，多则二十几个，管也管不过来。秦华是全陵光公认的性子严厉，陵光除了掌门，还有一个真严厉的，大部分人未必知道，就是陈景安。
“不敢相信，对吧，”陈长老摇摇头自己都觉得好笑“景安气的把那两个打的半死，几天都下不了床，最后是我去求情，景安才暂时饶了他们，”
“最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最后只能跟着走了，景安辛辛苦苦养大，总不能真打死了吧”
“我说，”蓝长老斟酌了一下语句，劝道“景安这脾气也太燥了，郑屿和云珂都二十好几，再过两三年就近三十，动不动就一顿打，里子面子过不去”
宋长老也点点头，确实没有这种搞法。他亦是一个脾气不好的人，但弟子过了十八九岁就很少动手，孩子长大了总要面子的。
“他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多说几句，指不定人家师徒几人还不乐意”陈长老微叹
陈长老看事情透彻，善于利用人，更善于调教人。陈家几代人都是有底蕴且厉害的，可惜时局不济没让他们把能量发挥出来。
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后记：
淮序这个人物是我心境上的变化。
“一个文学人物十分钟的行为，可能是她十年的经历的反映。你不要局限于小说的情节，要去想象她的整个生命，而真正写成文字的只是冰山的一角”
若十年前我读这段话一定是懵懵懂懂，不能理解其中深意，可现在对我来说是切身体会，无不赞同。
整个《梨花》，我呈现出来的只是我设计的一小半。每个人物的一生乃至结局在我心中都是基本设计过的，呈现出来的片段，仅仅是我认为和原文配合度高的，此外，在写文章的同时，我还写了大量的辅助性文字，一则是给自己看来加强自己对人物思想的揣测，二则是对一个人物人设的定性，三则是对整个小说情节的辅佐。
一个人物的一句话一定不是当场随便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根据他自身的人生经历才能顺其自然的说出来。很多时候，我在电脑上打出来的文字，和我原本心中的设计是有出入，我原本想写的那句话，等真正打字的时候或许就自然而然的换了一句话。
沈弘也好，淮序也好，都是我对关系能稳定长久发展的一个梦吧！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山鸟与鱼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