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逆白黑][朱修]Memories》古德拉克

2、002

　　朱雀又被骂了。
　　三人回到家里之后，鲁鲁修和娜娜莉就被领到了别的房间休息。一个佣人凑到朱雀耳边小声说："少爷，枢木老爷叫你过去。"鲁鲁修看到朱雀瞬间拉下来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日本首相的独生子，枢木朱雀和他的父亲关系不好，这一点他早就看出来了。
　　但是，谁家还没有点这样的事情呢？
　　鲁鲁修颇为讽刺地想道。
　　他的母亲遇刺，作为“第一目击者”的娜娜莉受伤，不光失去了双腿、眼睛，还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对此，查尔斯皇帝不仅没有一个字解释，还反过来质问鲁鲁修，为何要用这样的琐事来烦他。
　　冷漠，高高在上，而且无情。
　　所以他放弃了鲁鲁修·V.布里塔尼亚的名字，放弃了王位继承权。查尔斯皇帝将他和娜娜莉以留学为名义流放到了日本，实际上则是人质。
　　对此，他心知肚明。
　　他们被抛弃了，就像棋盘上的弃子一样。
　　但是他已经决定了，既然鲁鲁修·V.布里塔尼亚已死，那么伴随着王位继承而来的一切都不过是附庸，他会靠自己的双手赢得接下来的一切。
　　没有人会帮助他。他是孤身一人。
　　那段通往枢木家的长长的阶梯，就是第一个试炼。像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有很多，而娜娜莉只有他才能保护。他在阶梯那端看到了日本的首相和他身边的亲信，还有年龄和他相仿的男孩子，以及更小的女孩——他们都是站在对立面的人。鲁鲁修想道，就算不是鲁鲁修和娜娜莉的对立面，也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对立面。
　　日本原是中立国，因中南半岛事件改与□□及EU联手，对布里塔尼亚进行经济制裁。鲁鲁修和娜娜莉也是在这一背景下被送交日本。虽然名义上是留学，实际上却是不折不扣的外交手段——在外看来，这是一种信任与示好的信号，但没有人比鲁鲁修更清楚，这份“示好”的价值到底有多么轻。
　　他和娜娜莉只是不足为道的缓兵之计。
　　是政治道具。
　　枢木家的人要带他和娜娜莉参观，有人来提议帮娜娜莉安顿好——鲁鲁修不愿和妹妹在此分开，却也没有办法。一路上过来，娜娜莉确实很累了，她需要休息。
　　在参观道场的时候，为首的人介绍起日本的武士精神……忠义，鲁鲁修听到不由得笑出了声，政治上哪有什么忠义？
　　结果所有人都停下了，看着他。
　　似乎在等待他的发言。
　　那就如他们所愿。
　　“呵，墙头草也有忠义可言吗？”鲁鲁修挑衅地看着一屋子大人说道。
　　这不就是你们想从布里塔尼亚的皇子那里听到的话吗？
　　什么虚伪的友好关系，都不需要。这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撤下你们那幅虚伪的友善面孔吧，鲁鲁修并不需要那种东西。
　　那种东西，他在布里塔尼亚的皇宫里已经看够了。
　　沉默。似乎没有人把他的话当了一回事。是的，就是这样，对于自己不利的发言，这些人只会当成耳旁风一样视而不见。这不过是又一次的“童言无忌”，因为日本还不想和布里塔尼亚开战。
　　真是恶心。
　　鲁鲁修感到了一阵反胃。
　　所有人，所有地方都是一样的。
　　“站起来。”
　　忽然，一个声音说道。
　　那个棕发的男孩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从上方睥睨着鲁鲁修，眼中是不容置疑的怒火。
　　“我说，站起来。”
　　鲁鲁修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被人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扯着衣领站了起来。
　　“哼，看来布里塔尼亚人也不过如此。”枢木朱雀不屑道，“是些只会花言巧语的懦夫。”
　　“——什么？！”鲁鲁修怒道。
　　“那么，你敢和我决斗吗？如果我赢了，就收回你刚才的那句话。”
　　这个人是白痴吗？！
　　鲁鲁修不可置信地看着首先的儿子。
　　他真的要和刚刚被送来，作为示好信号的布里塔尼亚皇子——决斗？
　　鲁鲁修不着痕迹地环视一周，却发现没有人上前制止。
　　……原来如此。
　　虽然枢木朱雀是个冲动的白痴，但对于这些政客而言，这正是教训出言不逊的鲁鲁修最好的时机。让他知道，现在这是在日本，不是他可以放肆的地方。
　　"鲁鲁修·V.布里塔尼亚已经死了。"黑发少年说，冲朱雀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要来就来吧，你这个粗俗无礼的家伙。欺负比你弱的人，一定很愉快吧？"
　　“你这混蛋——！”
　　饶是鲁鲁修做好了准备，也没想到直冲他飞来的拳头有那样的速度和力量。他被打飞了。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
　　但是……这样就好……
　　没错……
　　这样，所有的恶意就都只会集中在鲁鲁修·V.布里塔尼亚的身上，娜娜莉就不会……
　　然后世界坠入了黑暗。

　　在那出闹剧结束之后，鲁鲁修便在病床上反思了一段时间。事后看来，他当时的应对方式绝非最佳。在这样一个四面楚歌的环境下，故意挑衅敌方明显是白痴才会做出的行为。对此，鲁鲁修不愿承认是自己的错误，“肯定是被那个运动白痴给传染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据说枢木家的独子被狠狠责罚了一通，还被关了一个月禁闭。这也是当然的，因为对日本来说，至少这种表面功夫要做足。只不过枢木朱雀很可能理解不了其中深意。
　　哼，真是活该。
　　不过反过来想，那种冲动、直来直往，还空有一腔正义感的性格很容易被人利用。既然枢木家可以利用他的这一点，那么鲁鲁修也可以。
　　而最好的方式，就是让枢木朱雀成为自己的同伴。
　　这样娜娜莉在日本的安全也能得到一定的保障。
　　但是，要怎么拉拢他呢？
　　经过了上次的事情，无疑，枢木朱雀对他的好感度已经降到了最低……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娜娜莉出人意料地提出了要让鲁鲁修去给朱雀道歉的要求。“我听说事情的经过了，”双目失明的妹妹说道，“这件事情哥哥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招吗？听到娜娜莉的提案，鲁鲁修只觉得豁然开朗。没错，对于枢木朱雀那种一根筋的笨蛋，也许这种正面出击的方式反倒最有效。
　　只不过，理想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
　　在鲁鲁修的设想中，他会宽宏大量且不卑不亢地向枢木朱雀道歉，首相的独子虽然会有疑虑，但这会成为两人之间关系缓和的信号。接下来的攻略从这里开始就好。他准备了不下十种增进友谊的后续方案。
　　这个计划直到复制了钥匙、成功突破禁闭室为止都十分成功。
　　但是他在道歉环节上遇到了大失败。
　　道歉并不是鲁鲁修擅长的事情，不如说，他几乎没见过自己家人和别人道歉过。除了娜娜莉和尤菲，没有人会主动对另外一个人低头，大家都像饿狼一样宣誓自己的主导权。
　　他从来没想到过，简单的“对不起”几个字竟然会这么难说出口。
　　这下完蛋了，他想，枢木朱雀肯定不会接受这样敷衍的道歉。但是没关系，他还有后备方案……
　　但是——
　　"本来我是想等禁闭结束去找你们道歉的，没想到被抢先了。前些天我不该做出那么幼稚的举动，害你受伤，真是万分抱歉。"
　　枢木朱雀非但没有指责鲁鲁修的道歉态度不够诚恳，反倒正襟危坐地向他低下头，将致歉的话语说出了口。
　　鲁鲁修理想中自己的道歉反倒被朱雀完美再现了出来。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不就像是……他输掉了一样吗……？
　　看着这样的枢木朱雀，鲁鲁修觉得自己的脸上和胸口都开始发烫。
　　这次败北一直被鲁鲁修铭记于心，虽然后来看似一个冲动就提出了要和朱雀决斗的提议，但好在他还没有真的那么冲动。因为实际上，这也是他后续方案中的一环——通过棋盘胜负，让朱雀认同他的能力。
　　因为明显在枢木朱雀看来，鲁鲁修就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一个华而无实的绣花枕头。
　　他要让朱雀彻底打消这个念头，以平等的地位接待他。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和枢木朱雀相处的这些天里，鲁鲁修时常会忘记自己伟大的计划。甚至让鲁鲁修觉得自己的后备方案都有些多余，因为朱雀并没有把他当成不平等的存在来对待，甚至对娜娜莉也是这样。三人一起玩耍的时间愉快得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自从母亲逝世以来，鲁鲁修就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再有开心的时候了。
　　但是这样的快乐也同样让鲁鲁修感到警惕，肯定只是因为他和同龄人接触不多……才会像现在这样。而且这也很可能是对方的计策，若真如此，那么枢木朱雀就是一个异常恐怖的对手。但是，怎么可能呢，毕竟朱雀只是一个单纯的笨蛋而已。
　　鲁鲁修自信，对于使用计谋的对手，他绝不会错看，所以朱雀并不是那样的人。只不过，这个叫作枢木朱雀的——被鲁鲁修盖章成“运动白痴”的首相之子，也时常会做出一些令鲁鲁西觉得异常费解、无法解读的事情。
　　所以他决定，要对枢木朱雀展开一次测试。
　　让他知晓娜娜莉的能力……他就不能再对他们兄妹撒谎。在这样的情况下，朱雀还会如以往一样对待他们吗？他会产生动摇吗？
　　而在鲁鲁修试探的注视下，回看向他的那双绿眼睛直率而坚定。
　　"我不会对娜娜莉说谎的。"朱雀说。
　　被抛弃的皇子觉得，那颗自从到日本以来，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松动了些许。
　　谢谢你，朱雀。
　　他想道。
　　希望你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

　　三人自向日葵田回到枢木家之后，朱雀被佣人喊去和玄武谈话，鲁鲁修偷偷跟着去听。原来是今天一整天枢木家的人都找不到三个孩子的踪迹，玄武责备朱雀如此轻易地带鲁鲁修和娜娜莉离开了本宅。“外出时至少要带上一名护卫。”玄武说，“以后不可以再如此草率行事。”“可是……”他听到朱雀想要反驳。“没有可是！”玄武叱道，“我没有其他要说的了，你回去自己领罚吧。”
　　“是，父亲大人……”
　　听到这里，鲁鲁修就没有再听下去。他嘲讽地笑了笑，天下父亲大抵如此——强硬、固执己见、从不听他人的辩解。
　　他绝对不要变成这种人。
　　在枢木家，晚餐是分开食用的，成年男性一桌，女性和其他家属分另一桌，仆人在厨房有自己的房间吃饭。对于种种繁琐的餐桌礼仪，作为布里塔尼亚皇子的鲁鲁修自然不陌生，但至少在自己的国家，兄弟姐妹不会因为性别不同分桌而食。本来娜娜莉是要和女性同桌，神乐耶也表示会好好照料，但是鲁鲁修坚决反对，所以最后朱雀、鲁鲁修和娜娜莉最终被安排在单独的一处地方吃饭。
　　于是，晚饭见到朱雀的时候鲁鲁修就发现了，枢木玄武肯定又干了什么，朱雀脸上的表情阴沉万分，难道是体罚？鲁鲁修推测道，不，应该不是，这个皮厚得像甲虫一样的家伙不可能惧怕体罚。
　　然后晚饭被呈上来了，只见朱雀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盯着自己的那份晚餐，鲁鲁修心下了然：是食物的问题吗？
　　朱雀拿起筷子，说“要开动了”，鲁鲁修和娜娜莉也学着说道——饭菜的味道很不错，至少对鲁鲁修来说，他原本担心的水土不服问题并没有出现。
　　然后鲁鲁修看到，朱雀吃了一口之后，整张脸都变绿了。
　　“怎么了，朱雀，”鲁鲁修打趣道，“饭菜不合胃口吗？”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朱雀的那份秋刀鱼乍看之下和他们的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撒上了一种绿色的香料。
　　“是折耳根，□□的一种食物……”朱雀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说，“父亲说，挑食是不好的，接下来一个月，我的三餐里都会有这种东西……”他垂下眼睑，“他说这样才能锻炼我的心性，以后不能再冲动行事……”
　　什么嘛。原来只是这样而已，他还以为是什么过分的惩罚让朱雀怕成这个样子。朱雀玄武的手段可比查尔斯皇帝温和多了。
　　“挑食确实不好。”鲁鲁修用筷子指着朱雀的餐盘，“不就是香料吗，有什么可怕的，让我试试。”
　　只见朱雀在控制表情的同时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好啊。”
　　鲁鲁修心里咯噔一下，但已经太迟了，朱雀已经把那种绿色的东西夹入了他盘子。
　　怕什么，吃就吃，比这更可怕的遭遇他不是没有经历过。
　　“恶……呕……！！”鲁鲁修忍不住吐了出来，“这是什么东西……这么腥臭！”
　　这种东西要吃一个月！枢木玄武是魔鬼吗！
　　朱雀露出了“我就说吧”的表情。
　　“是什么食物吗？”娜娜莉好奇地问，“我也可以试试吗？”
　　“不行……！娜娜莉，不要碰那种东西！”鲁鲁修低声道，“那东西的味道就像是腐烂的尸体！”
　　“是泡在烂掉的鱼中间腐烂的尸体。”朱雀附和道。
　　“你们这么说，我就更好奇了。”娜娜莉说。
　　“！！”
　　在娜娜莉的坚持下，鲁鲁修不情不愿地让自己的妹妹尝试了这份来自地狱的料理。
　　“什么嘛，这不是很好吃吗？”
　　“——？！”
　　“娜……娜娜莉，你是认真的吗？”朱雀汗颜道。
　　“嗯？当然啦，有一种很奇特的香味呢。这个东西。”
　　“娜娜莉，你不必为了朱雀这种家伙说出这样的话——”鲁鲁修痛心地把手搭在妹妹的肩膀上。
　　“真是的，你们都不相信我吗？”娜娜莉嘟起嘴，有些生气地说道。
　　“……”朱雀和鲁鲁修沉默地面面相觑。
　　原来真正的强者是娜娜莉！
　　总之，因为娜娜莉似乎对这种叫作折耳根的食物适应良好，所以三人达成了秘密决议，交换食物，这样朱雀就可以不用每天顶着一张便秘脸走来走去了。
　　“你那表情真是太难看了。”鲁鲁修摇头，语重心长道。
　　“那也比你直接吐出来要好。”朱雀不为所动。
　　“你——！！”
　　如此一来，折耳根事件算是得到了圆满解决。不过虽然对朱雀已经没有太多怀疑，但鲁鲁修还是没有忘记之前“决斗”的提议。就算不是为了当初的目的，他也觉得朱雀应该学习一下大局观和棋盘思路，至少这样，这个白痴以后就不会这么轻易被枢木玄武抓住马脚了。
　　但是，如果外出会有人跟随的话，他的计划就很难达成了。
　　“对了，朱雀。”饭后，鲁鲁修找到说。
　　“嗯？”
　　“这两天我要出去一趟，你能帮我转移一下注意力吗？”
　　“出去？”朱雀皱起了眉，“你要出去做什么？你是布里塔尼亚的皇子，现在外面的敌对情绪很强，很危险——”
　　“没问题，我能搞定。”鲁鲁修颇有自信地说。
　　朱雀还是怀疑地看着他。
　　“还记得我之前说要决斗吗？有一个关键的东西，我要去准备一下。”
　　“……这样啊。”朱雀点点头，似乎可以接受这个解释，“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和你一起去。”
　　“不，你在这里照顾娜娜莉。不能让她一个人。”鲁鲁修说。
　　朱雀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你等着吧，到时候我肯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朱雀眯起了绿色的眼睛。
　　“好，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