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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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练总算看清了她手中所谓的“诏御令牌”。
虽然有金铸的明晃晃“诏御”二字，可之下则是篆刻的一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凤凰。
当真是凤印。
可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亮出了凤印，白练未免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只不过她尚且还能克制住自己。
周围御林军都是随当今皇上一并征战过之人，周衍挥手一声令下，他们纷纷知趣地退了下去。
偏殿里只留她和沈逢安两人。
完全没有预兆的，偏殿倏地明亮了起来，一轮红日正破云而出。
一时间白练没忍住，她伸手摘下了沈逢安的面具。
狰狞凶戾面具对比之下，沈逢安的面庞越发清透妩媚。
白练扯了扯唇，施礼：“陛下万福金安。”
“殿下想好了？”
失去了遮掩，沈逢安声音难免低了下去，她想要从白练手中抢回面具，但奈何白练很快将面具背到了身后。
沈逢安眼前倏地一朗。
她的殿下，似乎回来了。
虽然说是回来，但也只算是回来了一部分，这样的恭顺，并非是她原本有的。
“陛下还应该留心近臣。”白练微微一笑，“妾身不过闺阁女子，只怕以后再难出手。”
沈逢安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眸色略微暗淡。
当初的殿下何等风采，如今蹉跎下来，却也变了这般样子。
只是属于殿下的聪明依旧还在，别人不在意殿下的聪颖灵慧，她不能不在意。
她拱了拱手：“殿下的教诲，臣定牢记于心。”
＊
白练回了桐安殿。
一宫女迎了上来，扶她回内室休息。白练记得她，这是那天接见时候，站在最前面的宫女采月。
按照宫里规矩，应该是这里的掌事宫女。
只不过采月的年龄看上去并不大，不过十六七的样子。
其他那三个宫女则更小，最小的才十三四岁，都是因为灾年而被家里卖进了宫，进宫还没学多久规矩就碰上了改朝换代之事。
前朝早就是块被蛀虫咬烂的朽木了，改朝换代也都是迟早的。虽然亡的是自己的朝代，可白练倒也不觉得悲伤，是近乎木然的无所谓。
甚至她刚刚不还帮新皇做事么？
自打她从昭阳宫回来之后，采月就改口叫“娘娘”了。
或许是哪个总管常侍，或者是沈逢安自己的授意，她为难这些小宫女也没什么必要，况且这只是一个称呼。
她当过高高在上的长连公主，也当过卑贱的将军侍妾，其实称呼什么的，对她都无关紧要。
这一夜没睡，白练补了一觉，用午膳时候方醒，这时候之间采月欢天喜地跑了进来。
“娘娘，今儿天气炎热，皇上担心娘娘身体，特命尚膳房的人送了冰镇酸梅饮来。”
白练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采月，又看着放在小桌上精致的食盒，食盒冒着淡淡的白气。
其实现在倒还没热到非用冰不可的时节，只是当初还是长连公主时候，她体丰怯热，前朝皇帝宠着她，早早让宫人备下冰，一桶一桶往她宫里送。
只不过如今她也没那么怕热了，她盯着自己的指尖，水葱一样，纤细修长。
不光她的手指，手臂、腰肢和双腿都是一样的纤细。
这是她进了将军府后大娘子调教出来的，在大娘子院中最后一天，大娘子打量了她半晌，轻笑一声，“是个尤物，我见犹怜。”
从此她便堕入了无休止的噩梦中。
那噩梦一样上千个日日夜夜里，有美貌傍身的很讨将军喜欢，可这样的喜欢让她陷入了更深的噩梦。
察觉到采月正在看她，白练不由得朝她投去一道目光。
“娘娘当真生得冰肌玉骨。”采月连忙解释，同时由衷赞叹，“别说是皇上了，奴婢见了也移不开眼睛呢。”
白练淡淡笑了：“你这小丫头，嘴真甜。”
“奴婢说的可是真心话，奴婢嘴笨心笨，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白练下了床，慵慵地依靠在枕上，面前放着那碗冰镇酸梅饮，还有那一枚凤印。
沈逢安大概是真心想立她为后的。
只不过她很想知道为什么。
沈逢安是女子，她也是女子，沈逢安也会对女子产生这样的情感么？还是沈逢安只是想要尽快立一个知根知底的人为后？
在沈逢安还是她的暗卫时候，若是这样说，她会以为是前者，而当沈逢安真的成为帝王之后，则让她难免会怀疑这是不是帝王心术的一部分。
似乎在久远之前，沈逢安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殿下，跟臣走吧。”
“为何？”
“殿下真的要听从皇上的旨意么？皇上要将殿下当做玩物一样，赐给那……那老头子！殿下真的甘心么？”
白练听一向谨言慎行的沈逢安如此激动，甚至措辞都不在乎了，心头有所微暖，但很快就转为一片冰冷。
“莲枝，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莲枝是沈逢安的小字，素日里她就这样称呼沈逢安，更为亲近。
“可是……”沈逢安抓着她的手腕，很疼，可以说疼得钻心，可她心底却荡漾弥漫起些微的欢喜。
“只要殿下一声令下，臣会带殿下离开，带殿下跑得远远的，再也不回这吃人的地方！”
那时候沈逢安说的也是真心话。吃人么？
的确是的，权力什么都是男儿的，深宫本就是一张大口，将只要在里面的女子都吞下去，不管是宫嫔、公主还是宫女嬷嬷。
以沈逢安的本事，其实也是能带她走的，只是那时候她有无法脱身的理由。
“……如今将我赐予镇远大将军，用我这命保全他的位置，从今他对我的那些恩情，便可以就此断绝了。”
就此父女恩断义绝。
因而当见父亲身死时候，她也没有多少感触，最大也只是王朝更替的悲凉。
况且只有她知道，所谓的恩宠只是给外人看的。这拔地而起的桐安殿、源源不断的夏冰、各种珍贵的绫罗绸缎，这些都是用钱能做到的事情。
若是当真宠爱，怎么会只有每年宫中宴饮时候才会草草见她一面？宫中女子一般学诗词歌赋，插花绣作，而这位父皇，却让她学歌舞琵琶这些只有乐伎才会碰的——
高门贵女都对此避之唯恐不及，想来她的命运一早便定下了。
她抱起琵琶，轻叹一声，这些年琵琶是这些年来陪伴她最多的物什。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一曲终了，不止是采月，采星采云采虹这三个小宫女也都在门口探出了头，声音齐刷刷的：“娘娘弹得真好。”
“你们会么？”
采虹年纪小，一团孩气，马上抢先来：“娘娘，奴婢会一点。”
她说完，方才发现采云正拉着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拽回去，白练笑了笑，将琵琶递给了采月，命她转交给采虹。
“无妨，试试也好。”
深宫之中，没事情时候总要找些事情做，打发这漫长的时间。
晚些时候，伏在窗边吹风的采星眼一亮：
“娘娘，李常侍来了。”
李常侍是沈逢安旁边的太监总管，听采月说这李常侍是在军中便跟着沈逢安的人，对沈逢安的忠诚毋庸置疑。
不过有时候白练未免会想，究竟有多少人知道沈逢安女儿身的身份，这些贴身的近臣、御前伴驾的宫女……
心绪收拢时候，李常侍已经进了阁楼，比昨日更多了恭敬：
“皇上请贵人去昭阳殿一趟。”
白练垂了垂眸子：“容我更衣过便是。”
在众人面前，她还是要恭恭敬敬的，恪守君臣之礼，那些小放肆，都是在私下的。
桐安殿虽然富丽堂皇，但在皇宫之中的位置还是很偏的。哪怕白练并未缠足，也走得脚心生疼。正当她在想为何沈逢安并未备下轿子时候，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宫中？”
这样的笑并非善者。
白练回头，只见一满头珠翠的女子正站在她身后，她生得极美，哪怕在华贵的宫装之中，亦压不住她的风情万种。
在宫人的簇拥之下朝她走来，旁边的一个大宫女厉声呵斥：
“见了淑妃娘娘，还不跪下！”
她不认识此人，只是听宫女说这是淑妃，她立即福身行礼：
“淑妃娘娘万福金安。”
淑妃亦打量着这女子。
这女子着实漂亮，尽管她的衣衫偏素，头上亦只簪了一枚银簪子，却丝毫不显寒酸，那种骨子里透出的雍容高贵是天生的。看一眼都让她心中升起被万千小虫啃噬的嫉妒。
要是这样的女人跟在皇上身边，只怕皇上再也不会看她一眼了。
想到她被抬入宫中那夜，虽然是父兄和当今皇上达成的契约，只不过到底也算新婚。
她怀着憧憬等待着合卺圆房，但得来的只有一句李常侍传来的口谕。
皇上不想在深宫之中耽误了她，若她想离开，她随时都可以离去。
想到这一层，又想到这新入宫连个册封位份都没有的女子竟能夜宿昭阳殿，她未免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皇上刚登基，穿得这样朴素，是在咒新朝气数不久么？”淑妃冷冷道，“刚进宫心思便如此歹毒，当罚。”
采月急了，刚想辩解，白练却将她袖口一拉，垂下眸子。
虽然采月不知为何自家主子如此，但她是个乖顺的，忙跟着跪了下去。
“倒也是个贱骨头。”淑妃见白练忍气吞声毫不反抗，冷笑讥嘲道：
“念你是初犯，先罚你跪三个时辰吧。紫鸢，你盯着她，不跪满时辰可不许她起来。对于这种目无尊卑的人，需好好管教才是。”
作者有话说第3章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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