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①站の教堂》上帝の寵

12、Chapter.11

　　“靖奇，今天，我们……”Grove离开后的第三天，尹稚对着木乃伊一般沉默了三天的靖奇开了口，虽然心中明了，他十有八九不会理会自己的任何请求。
　　果如意料之中的一般，靖奇对尹稚完全视而不见，对他的每一句疑问句反问句或是肯定句，亦是听而不闻。
　　“靖奇，这几天，你为什么都不愿训练了？是不是累了？休息了三天，也该够了吧？我们是不是开始……嗯？来嘛，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尹稚对着靖奇合起双掌。
　　<三天算什么？我不是还要躺一辈子吗？训练？说得好听。所谓的训练，好像都是你一个人帮我完成的吧？还需要征求我的同意吗？真可笑……>
　　“好好，我们不训练了，我们到外面去走走吧？晒晒太阳，对身体应该会有好处……就这样定了，我去问一下医生有没有什么问题，等我喔……”尹稚继续说下去。
　　〈不等你，难不成我还能偷偷跑掉？什么叫到外面去走走？我动都动不了，还走什么走？晒太阳？我看是去丢人现眼吧？那一堆人的目光，加起来恐怕已不止一个太阳那么刺眼了……〉听见尹稚的关门声后，靖奇动了动手臂，将自己的手掌甩到胸前。〈每次看到你们，我就想笑……一个个焉焉的，软软的，丑死了……留着干什么？还不如剁掉的干净利落，免得碍眼……不过，你们可是我唯一能够决定看与不看的部位了，还蛮有……纪念意义。〉
　　“我回来了。”尹稚开门进来，手中多了两个白色的手套与一方小巧的毯子。
　　“医生说你的手现在很脆弱，要戴上手套，才不容易受伤。”尹稚径直走到尹稚身边，将手中的物品暂放在一边，然后取过一只手套，再托起靖奇的手。
　　一次又一次地展开靖奇不合作的十指，尹稚终于勉强将靖奇的手塞进手套中。
　　“靖奇，这个东西好可爱啊，怎么看怎么像微波炉专用防热手套……”习惯了一个人自言自语，尹稚对着靖奇，傻傻地笑着。
　　“现在我要把你抱到轮椅上了……来，用手臂勾住我的脖子好吗？”尹稚俯下身。
　　靖奇仍是没有反应。
　　｛唉……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痛苦，统统来自于那个人，Grove。可是，即使我想多给你些什么，也终究替代不了他。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不是Grove？如果我是他，我决不会以任何一个理由弃你于不顾……可惜我只是尹稚，对你来说可有可无的尹稚。我只能努力地尝试着任何一个能够令你哪怕只有一点喜悦的方法，虽然，成功率极低极低。知道么？我的最高理想，也只有，看到你的笑容。真的，一次就好。｝
　　轻轻地将靖奇抱起，将他放到一旁的轮椅上，再为他系好防滑带，尹稚绕到靖奇面前，蹲下身，想为他调整好双腿的位置，却发现靖奇的眼睛，直愣愣地望向斜下方……
　　那是……靖奇下身的导管，连接着的……尿袋。
　　“对不起，我忘了……”伸手将床尾的尿袋取下，挂到靖奇的轮椅上，尹稚知道自己的无意，不小心挫伤了靖奇本就所剩无几的自尊心。
　　用毯子盖住靖奇的双腿，再将他的双手，也一并藏入其中，靖奇取过靖奇的鞋子，准备为他穿上。
　　“你为什么还不走？”靖奇的目光，终于恢复了焦距，说出的话，却令尹稚，无论如何也兴奋不起。
　　“我……为什么要走？我要留下来，照顾你啊……你……不喜欢我吗？你不希望，由我来照顾你？”尹稚抬起头，一脸愕然。“你……想要我走？”
　　“不是Grove让你来照顾我的吗？他都已经走了，你还留下来做什么？”靖奇自动略过了尹稚的话语中受了伤般低调失落的那一部分。“你觉得我很好玩吗？”
　　“啊……这个……我……”尹稚模糊地忆起，自己与靖奇第一次的对话。
　　｛好像……我是说过这样的话……是啊，Grove离开了，我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因听出靖奇的话中虽未对自己的疑问作出回答，却足以证明他并非真心想赶走自己，尹稚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我……不是Grove请来的……是……”尹稚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把Sam的名字说出口。
　　｛靖奇，虽然照顾你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甚至……还有些折磨人，虽然你常常对我视若无睹，但我还是……想留下来，陪着你……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我就是……犯……贱……换个角度说，即使我告知了你真相，你也不见得，一定会相信我；即使你相信了我，甚至要为我出头……不是我看不起你，在Sam面前，你的力量，实在是……Sam，他不会放过我的……遇见他这只黑心狼，我也只有认命地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厄……不，我就是Grove请来的。虽然他走了，但是，我想，我就这么离开了，总是有点……不太负责。”尹稚随即改口。
　　“哦，是这样。谢谢你的好意。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对我的照顾，我很感激。但是，我想你还是离开比较妥当。我不想欠得太多，不想劳烦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仅仅，是这样而已吗？就凭我在你眼前出现的频率，你也不该这样，称呼我吧？靖奇，你知不知道，这句话，令我很伤心？｝尹稚垂下头，不语。
　　“或者，我应该这样告诉你。我的身体是坏了，但我的脑袋还没有坏。你给我的恩惠，在我看来，是一种痛苦，一种折磨。你明白了？”
　　“那么，如果，我没有那么高尚呢？我是说，如果我留下来，是为了偿还，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我再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让你坦然地接受我，即使你怨我很我，我还是不得不这么说……｝尹稚狠了狠心。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十分抱歉，造成今天这样的状况，我应该负一定的责任。不，是大部分的责任。”这诬陷自己的谎，尹稚说得极其艰难。
　　“对不起，我不明白。能否请你说得更清楚一些？”靖奇难以置信地多问了一句。尽管尹稚的话中之意，已多半能够猜到。
　　“那一日的事故，是由我造成的……十分对不起！”尹稚闭上双眼。
　　“是……你？！为……什……么……！”颤抖着双唇，靖奇几乎无法想象，眼前悉心照顾自己多日的人，竟也是自己最恨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我……我是无意的……我只是不小心……”
　　“好一个无意，好一个不小心！这样，就把责任统统推托干净了，是吗？你可真是伟大啊！因为你的一个无意，我失去了我的爱人；因为你的一个不小心，我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么生不如死地活着！”压抑许久的悲愤，终于有了适合发泄的对象。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会负责的，我会用我的行动来偿还我对你的亏欠，我会守着你一辈子，我会照顾好你的一生……”
　　“不需要！我不需要！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不用假惺惺地卖弄你的同情心！我要的是站起来，是回到从前健健康康的日子，而不是被服侍一辈子！这样，你能满足我吗？如果不能，那就请你离开！这里不需要，也不欢迎你！走！不要等到我后悔！”靖奇转过脸，不看尹稚。
　　｛靖奇……不要这样说……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我只是为了让你安心，才揽下所有的责任……我竟然粗心地没有想过，你这样恨我时，我该怎么做……靖奇，我不走，我不想离开，也不能离开，我要留下来，无论怎样，我也要这么做！｝
　　“我不走！我犯下的错，必须由我来负责！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请你原谅！你可以讨厌我恨我，我什么都可以忍受，只要你不赶我走……即使你赶我走，我也一样会留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我是否已不再是我……看来，今天这样的状况，出去是不可能了，算了……｝
　　短暂的沉默，尹稚弯下腰，准备将靖奇抱回床上。
　　“别碰我！”靖奇却大声地拒绝。“你说你什么都可以忍受，那么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能不能忍受！我不能！我不想再看到你！”
　　｛靖奇，这一秒，我几乎忘了自己是个男人……我难过，我委屈，我甚至，想哭……不要这样对我……靖奇……不要这样排斥我……我没有恶意，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