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怀表兔子

4、十四～二十

　　十四
　　十一月，入冬。
　　天一天天地冷了下来，大街上的人们裹得一个比一个严实，甚至只留下两个大大的窟窿。脚踩在沥青的马路上，硬硬的，有时甚至会有破碎的声音。
　　那条小巷的香樟树开始掉叶子。黄灿灿的，冷冽的风一吹，黄叶就打着旋儿飘下来。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铺在巷子的青石板上，踩上去有脆脆的声音。
　　于是清越就开始每天走小巷，听自行车轮轧过落叶的脆响。旁边是一直陪着她的林铮。
　　这个时候清越就会停车看落叶飘零的风景。被冷风吹得发紫的手指，关节处却开始泛白。她拉拉衣袖，把手插进一样寒冷的口袋。
　　好冷。
　　然后林铮就会抓过她冰凉的手，握紧。“手套呢？”
　　手心能感觉到林铮的温度源源不断传过来。而且手掌宽大有礼。清越幸福得像小猫一样眯起了眼睛，嘴角向上扬了扬，“你知道我没那习惯。”
　　林铮无奈地拉过了她另一只手，紧握住，“天冷了。一定得戴手套。”手中冰凉的手似乎开始有了温度。
　　清越点点头，“嗯。”但事实上她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林铮看着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脑海里又多出了一条必记事件：提醒清越戴手套。
　　然后把清越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清越满足地舒了口气，看着枯叶飘零的景象，“好漂亮啊……”

　　十五
　　早上睁开眼，清越如往日一样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裹紧了热乎乎的棉被，她翻了个身，又合上了眼。
　　脑中迷迷糊糊地在想，又做那个梦了。
　　那一叠不知飘散到何处的枯叶，11年前。
　　枕头开始一阵没一阵的震动，轻微的手机铃声似有似无。她掀被蒙住头，耳朵安静了一会儿，没多久却又受不了了。
　　摸了一会儿，把原本端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接了起来。“……喂？”
　　“还在睡？”不同于清越的倦意，林铮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干净、有磁性。“7：15了，你忘了今天有补习班？”
　　“嗯？……补习班？”清越无意识地重复，突然就是一身冷汗。“天……你在哪儿？！”
　　“你家楼下。”
　　“抱歉，十分钟。”一跃而起，同时手机盖已经合上塞进衣袋里，并且一件毛衣已经套住了头。
　　林铮挂掉了已经传出忙音的手机，往树干闭眼靠了靠。一片落叶飘向了他的鼻尖，又落下。
　　11月，落叶。

　　十六
　　拐进小巷的时候，清越又说了一次谢谢。“林铮，谢了。早上要不是你……估计现在就在老头那儿喝茶了……”
　　“不用”
　　“对不起啊……”清越小心翼翼地开始双脱手，龙头不由自主地晃啊晃。林铮眼疾手快地替她稳住了，“我总也改不掉啊，赖床。”
　　“不用改。”林铮在确定她安全以后松开了手，“这样就可以了。”

　　十七
　　小巷里，林铮忽然刹住了车。清越也停了下来。
　　似乎很久以前习惯香樟开始落叶的时候，就会每天在小巷的这个地方看落叶。十一年前他们相遇的地方。
　　“真是……怎么看都不会厌。”
　　林铮又一次握住了清越冰凉的手，“又没戴手套？”
　　“嗯，忘了。”干脆的回答。
　　“下次别再忘了。”林铮淡道，“明天陪你来捡落叶吧。”
　　“明天？”清越挑挑眉以示惊讶，“你不是有课么？周日。”
　　“嗯。”林铮一手撑着龙头，抬头看天，“翘了。”
　　抚额。“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乖宝宝呢，真是……”
　　“不是你想要么？”
　　清越愣住，手似乎一瞬间变暖。
　　谢谢。

　　十八
　　这天早晨清越破天荒的没有赖床，而是闹钟一响就起来了。
　　并且她把闹钟调早了一个钟头，似乎是林铮起床的时间。她尝试了一下，结果就是变得很佩服林铮，还有感动。
　　那么早起来，外面还是漆黑的一片，冷气即使是关着窗户也能感觉到。她钻出被窝的时候止不住地打颤。迅速梳洗完毕后，她开始烘起了昨晚洗了还没干的手套。
　　7：15的时候，手机响了。清越清醒地推开了滑盖，“喂？林铮？”
　　“起来了么？”
　　“嗯，1分钟。”清越挂了手机，手套正好烘干。她戴上手套走出了家门。

　　站在大门口的林铮一分钟后就看到了从楼梯上奔下的清越。他有点吃惊清越的速度，特别是看清清越手上的手套之后。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比一般男生长的睫毛动了动，“走吧。”
　　“嗯。”清越跨上了自行车。

　　十九
　　因为不用赶着去学校，所以林铮和清越骑得慢了些。
　　早晨的空气闻着很舒服，有种很清新的感觉。马路上的车流也不多，心情变得很爽很爽。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高三果然是相当可怕的一年。
　　拐进巷口，可以看见几个老头老太。两个人半晃半骑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还有，清越突然想到，手套还真的蛮暖和的。

　　香樟树上的叶子这几天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比11年前那一次还要厉害，几乎只剩下了枯瘦的树枝，只有树干仍显得劲秀挺拔。
　　树下是一堆一堆不知被谁扫在一起的落叶，被风吹的飘了起来。又落下来，散乱了一地。
　　清越在一堆枯树叶里一片一片地挑，挑得满手是灰尘，不小心往脸上一蹭，就是一道黑印。林铮只好一遍一遍地拿手帕替她擦干净。然后又开始替她处理落叶，小心地洗净，夹进标本夹。
　　“林铮，你的这些东西应该不止几年的历史了吧。”镊子，小水刷，标本夹，一小瓶蒸馏水。
　　“嗯，五年前弄的。”
　　“五年前？我记得你应该是对标本什么的没兴趣的吧？”
　　林铮看了她一眼，“不是你有兴趣么？”
　　捡起枯叶的手顿了一顿，“你该不会是那个时候就知道我喜欢才准备的吧？”
　　“嗯，不过没有早点陪你来，对不起。”林铮很慢、很淡地道，“只是我在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亲口来对我说。”目光没有在清越身上多停留一刻。

　　二十
　　直到清越感觉肚子饿的时候，两人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很久。清越记不清已经拾了多少片落叶了，等意识到该走的时候了，才说了句“我们走吧。”然后两人开始收拾。
　　送清越到家门口的时候，林铮依旧说了一句“丫头，明天也不要赖床。”清越点点头。
　　只可惜第二天开始她又赖床+不戴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