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汛》沈云禅

4、表白墙

　　第4章
　　叶蓁拿着便当盒出现在车库边，还在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多嘴问一句。

　　程斐所谓的好主意就是让她去帮忙和陈望搭话。

　　“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有充分的理由接近他啊。”蓝牙耳机里，程斐喋喋不休，“按照陈望平时的习惯，再过十分钟他就会离开画室，取车走人。”

　　车库边上有一颗银杏树，存在了多少年已经不可考，总之辈分很大，主干粗壮，刚好能挡住叶蓁。
　　她就在树后等，看到503的门打开，一群人从里面走出来。哪怕和周围人穿着同款校服，陈望也显得格外出挑。

　　“他下楼了！”程斐提醒道，“在往车库那边走。”
　　叶蓁捏紧便当盒，看着熟悉的人影变得愈发清晰，慢慢往她的方向靠近。

　　自从校门口那件事之后，陈望的知名度倏地拔高不少，从教学楼到车库短短的距离都收获了超高回头率。

　　就在叶蓁觉得距离差不多的时候，有一道女声比她更快地喊住陈望。

　　叶蓁和陈望同时朝声音来源望去。

　　是个齐耳短发的女孩子，白白净净的脸上透着绯色，离她不远处还有几个为她小声加油的女孩子。

　　糟糕，要素齐全。
　　她好像撞见表白现场了。

　　叶蓁迅速收回迈出的腿，躲到树后，探出半个脑袋观察现场。

　　“怎么了怎么了？”耳机里是程斐急切的询问，“那女的好像不是你啊，你没上去？”
　　叶蓁的手伸进口袋，掐断了语音通话。

　　他们在说什么，以叶蓁的距离听不清，但看女孩子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大概率不是什么好话。

　　陈望拒绝人的方式也毫不拖泥带水，对方不论露出怎样恳求的神色，他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丝毫没有要收下礼物的意思。

　　叶蓁拿出手机，对着陈望的方向悄悄拍了一张。
　　透过屏幕，陈望似乎微微侧头往她的方向瞟了一眼。叶蓁呼吸微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抱歉，同学。”陈望冷淡地回应。

　　女生失望地离开，她的朋友围上去安慰她。

　　叶蓁刚刚围观了一场好戏，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和程斐分享她的所见所闻。

　　面前忽然出现一双运动鞋。
　　叶蓁抬起头，撞上陈望半眯的双眸。

　　日光透过树叶间细碎的间隙照在他脸上，眉眼轮廓深邃，浓长的睫毛笼罩着一层淡淡光晕。

　　叶蓁屏住呼吸，看得走神了一瞬。
　　手心一空，陈望抽走了她的手机，熟练地滑屏打开相册，把她刚刚偷拍的照片删除。

　　“好看吗？”陈望忽然发问。
　　“什么？”
　　“刚才我被表白的时候。”陈望瞥了一眼，“我看你很投入，不如一起写篇观后感？”

　　他把手机还给叶蓁，她低头，屏幕上赫然是程斐大段的聊天记录。
　　她只能想到用“不堪入目”来描述程斐发来的信息。

　　“误会。”叶蓁努力扯动唇角，“都是误会，你别往心里去。”

　　陈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明显是一个字都不信。
　　叶蓁浑身僵硬，后面是围墙，旁边是摆满了自行车的车库，唯一能走的路就是面前被陈望堵住的这条。

　　“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叶蓁举起手，“我发誓！”抬起手的瞬间，她记起自己来这的初衷，“其实我也不是刻意偷看的，我是特地来找你，结果正好就撞见这一幕。”

　　越说越像在欲盖弥彰，叶蓁赶紧把便当盒举起来：“以此为证！”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有半分钟的样子，陈望毫无反应。

　　叶蓁认命般地闭上眼，脸颊发烫，讪讪缩回手：“算了，你连巧克力都不收……”

　　陈望极其自然地接过去：“这里是什么？”

　　叶蓁“啊”了一声：“是……谢礼？”她解释，“上次你帮了我，什么都不表示有点过意不去……作为回报，我想邀请你参加月底的宣传讲座。”

　　空气凝涩。

　　“说错了，是程斐拜托我来邀请你，能不能参加月底的宣传讲座。”叶蓁咽下口水，“他们打算下期办校园安全主题周。”

　　不管怎么样先把锅甩出去，反正也是程斐出得主意。

　　陈望忽然逼近一步，叶蓁倏地瞪大眼睛，后背抵上粗糙的树干。

　　他目光游离片刻，才慢慢垂下眼，观察着叶蓁的神色。
　　因为紧张不安，少女额前沁出一层薄汗，刘海被她的动作晃得分岔，用力抿着唇。

　　像是才意识到他们捱得太近，陈望主动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叶蓁松了口气，一转头就看到刚才表白的女生的背影。

　　？
　　她好像懂了。
　　为什么陈望刚刚要那么做。

　　“不是——”叶蓁向她跑走的方向伸手。

　　然而为时已晚。

　　“你故意的吧？”叶蓁问。

　　她有些生气。
　　从她的角度完全看不见车库那边的动静，但陈望可以。

　　“妹妹帮哥哥解决一下感情纠纷不是理所当然吗？”

　　叶蓁：“？”
　　她眼前浮现出程斐的聊天记录。

　　【我觉得他当你哥哥也不错，你看啊这么多女生喜欢他，你可以收很多礼物啊！】
　　【虽然他脾气不怎么样，但好在脸能看】
　　【帅哥的朋友也都是帅哥，比如我哥，浑身上下能看的就那张脸，但是他朋友的颜值真是一个比一个高】
　　【这可能是我哥唯一的用处】

　　全被陈望看见了。

　　“你误会了，我没有把你当哥哥的意思。”

　　陈望挑眉。

　　叶蓁指了指便当盒的袋子：“这个，是我给你的谢礼。至于讲座——”她深吸一口气，“我只是受人所托，通知你参加下周校园安全主题讲座。”
　　她故意把“通知”两个字咬得很重，试图掩盖她的心虚。

　　……显得更欲盖弥彰了。

　　她已经做好陈望会一言不发丢下东西走人的准备，但对方竟然勾起一抹饶有兴趣的微笑。

　　叶蓁警铃大作。

　　“可以啊。”陈望握住自行车把手，“你刚才那句话，最好是出自真心。”说完，他把便当盒丢进前面车筐，扬长而去。

　　叶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指得是哪句话。

　　其实叶蓁并不在意这层关系，对此耿耿于怀得似乎只有陈望一人。
　　但她始终觉得，陈望对她并没有恶意。

　　一直没有回复程斐的消息，她一连串地询问叶蓁怎么回事。

　　叶蓁长长地叹了口气，靠在树上，开始慢慢回复她。

　　【我就说你出马的话他肯定会答应】

　　叶蓁缓缓打出“？”。

　　出乎意料的是，程斐的聊天页面突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消息。
　　叶蓁踏出校门的时候，她才冷不丁发来一张照片。

　　是让叶蓁想打一长串“？”的程度。

　　照片上的人就是陈望和叶蓁，她靠着树，陈望垂下头。

　　如果主角不是自己，叶蓁大概还能感慨一下挺会拍的，绿油油的枝叶占据大半画面，乍一看有种校园剧截图的感觉。

　　【悲报——你和陈望被人拍了，画面看起来很容易引人误解】
　　【现在表白墙的评论风向已经难以控制】

　　果然，这张图出现在表白墙投稿里，评论区有眼尖的认出男生是陈望。
　　叶蓁没什么知名度，围观群众不记得她的名字，只能被称为是“英雄救美女主角”。

　　-英雄救美然后一见钟情？
　　-长得帅真好，随便拍拍都上镜
　　-嗑到了。
　　-女生是哪个班的啊？

　　叶蓁点开这条的回复区，寥寥几条楼中楼里，其中一条赫然出现“是高二的吧，有点眼熟”。

　　刚放学不久的时段是表白墙最热闹的时候，很快评论区就刷出了许多新回复。

　　车库附近一直有学生来来往往，也有人提到取车时候见到陈望被人表白，但女方不是照片里的人。
　　这条评论顿时被顶了上去，引起了众多好奇，添油加醋般地臆想出许多根本没发生过的场景。

　　刚开始表白墙还在试图控制，逐渐地舆论风向愈发离谱，等叶蓁回到家里，评论区甚至开始谣传陈望表白被拒。

　　……明明陈望才是那个拒绝别人的。

　　叶蓁没想到这条表白墙会惊动班主任，大概是因为校门口那件事，她和陈望在老师眼里也备受关注。

　　她被叫去办公室的时候还一脸茫然。

　　叶蓁敲了敲门，正准备推门而入，门把手先一步被人拧动。
　　“咔哒”一声，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看到她的瞬间，陈望眉头微挑，随后收敛起诧异的神色，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老师在等你”。

　　听到声音，班主任抬起头，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梭巡。
　　然而并没有看出什么来，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下意识往后仰，怎么看都不像是小情侣该有的行为。

　　陈望的班主任也在这间办公室，中年男人捧着水杯，笑眯眯地和叶蓁打招呼：“这校服的颜色是高二的小姑娘呀，学习压力大不大？”
　　叶蓁尴尬地点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看起来很内向嘛，平时话也不多吧。”
　　现在的班主任是个年轻女老师，资历尚浅，还没能完全领悟中年教师的话外之音，涉及到自己的学生，只能礼貌地与他客套几句。
　　她打量了下面前站着的女孩，正如中年教师猜测的那样，叶蓁在她这的存在感不强。也是因为上次校门口骚扰的事，才让班主任多注意到她。

　　车库旁的照片被摆在面前时，叶蓁叹了口气。
　　要她证明此事是无中生有，实在是有点难度。

　　叶蓁咬着唇，思考片刻，对班主任说道：“老师，其实……陈望是我哥哥。”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陈望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十分不善。

作者有话说

　　存稿告急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