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途遥

2、【二】

　　清晨，阳光熹微的时分，柯淮行拿着手中的伤药和纱布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不出意外地看见那个青年正俯身在井边打水。听到推门的声音，青年立刻直起了身，向着他低声说了句：“先生。”

　　柯淮行看着青年脚边的水桶：“说过了，你身上还带伤，不必做这些。”

　　青年看着有些无措，柯淮行便看见他悄悄抬眸望了自己一眼，又飞快地垂下了眼帘。

　　柯淮行忍不住就有些好笑。

　　青年在他这木屋里住了三日。大抵是意识到他没有恶意，青年一改初见那日冷厉又戒备的模样，变得温和、安静，甚至还有些乖巧和腼腆。他每日晨起就帮着柯淮行做些打水之类的活，在柯淮行做饭时站在他身边沉默观望着，一副想帮忙又不知该做些什么的模样，每当柯淮行把饭菜端到他面前时，他总是显得坐立不安，很不自在。

　　大抵是过意不去。

　　柯淮行其实并不需要他帮什么忙，如打水这样需要卖些力气的活他更不愿意让这人做，生怕他牵扯了伤口导致伤情恶化，反倒还要在他这里多待些时日。可平日里颇为温顺的青年在这件事上却固执得很，非要帮上他点忙不可。

　　柯淮行走过去：“先给你换药。”

　　青年呼吸一滞，低低道了声是。

　　他们进了屋。

　　柯淮行在床边坐下，看着青年褪了上衣，袒露着上半边身子，低垂着头背对着他。

　　小心掀开青年身上原本缠着的纱布，柯淮行细细看了看，伤口似乎是已好了些，不那么容易撕裂了。他用布蘸了热水轻轻擦拭掉旁边的些微血迹，慢慢将伤药在青年身上一点点抹开。

　　青年一直僵着身子。

　　柯淮行看得出青年很不习惯被旁人如此近身，不知这是否同青年从前的身份有关系。有时他甚至能感到，青年一直压抑着抗拒的本能。然而他所表现出来的姿态却一直是沉默温顺的，他放任自己的一切动作，仿佛全然的信任。

　　与他初醒时那副极度戒备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让柯淮行觉得很有趣。

　　他继续不紧不慢地给青年包扎，在将纱布缠绕到青年肩颈处时，突然似是无意的，将指节抵到了青年颈动脉处。

　　跳动的脉搏鲜活有力，只是短短的一瞬，柯淮行的手指便移开。青年的身子一下子绷得死紧，放在膝上的手青筋骤起。

　　——却没有任何动作。

　　柯淮行讶然，随后不由得笑了笑。

　　逗了人这一遭，他的心情莫名地变好了些。

　　缠上最后几圈纱布，柯淮行收回手，开始收拾自己手边的东西。青年沉默地穿好衣裳，低声对他道了谢，过了片刻，突然又说：“这几日劳烦先生为我上药，我觉得伤情已经好多了，往后可以自己换药了。”

　　柯淮行默然片刻。

　　……啊，逗过头了。

　　他轻咳一声：“嗯……背上的伤你自己够得着？”

　　青年说：“可以的。”

　　柯淮行也明白青年不愿叫人近身，就道：“那你下回自己弄，小心着些，别弄裂了。”他站起身，又随口说了句：“我今日下午上山去采药，你在这帮我看着点儿房子吧。”

　　青年愣了愣，抬头看他一眼，顿了顿，轻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