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活在思念中的人 ...
-
见她盯着自己的脸，许久未出声，闻澍暗讽，说什么不在乎，看到要破相了还不是愣住了，只在乎皮相的女人，从小就只看皮相的女人，说过的话总不过心的女人……
他被她看得一阵阵心烦，抬手想再次戴上墨镜，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手腕。
她解开安全带，倾身上前，凑近他的脸，在他的侧颊细细打量着。
闻澍全身僵硬，视线一偏，落在她莹白的耳廓上。
仿佛有只不知名的鸟儿，掠过水面，激起一层涟漪后，又不知去处。
“伤口有点发炎，你怎么搞的？药也没上？”她仔细查看完伤口，坐回座位，却见闻澍还直愣愣的看着她。
她色心又起，掐了一把他没受伤的脸，上好的手感差点让她舍不得放手，“闻澍，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闻澍看着她，眼圈竟开始发红。
听见了……听见了……否则，怎么能在你开口的那刻就认出你呢？明明变化那么大，却还是在听见你声音的一瞬间就就知道是你呢？
那是年少时，无论何时何地都萦绕在耳旁的声音，我听过你说中文的软糯，也听过你说外语的温柔，不知何时，它们融在了骨血里，你一出现，它们都沸腾起来，骨血沸扬。
温卓尔看着他眼圈泛红，有些心虚地松开了爪子，干咳了一声，眼神飘忽，“喂喂喂，你别碰瓷啊，我掐的又不重，不至于哭吧？”
“……”
长久的沉默，闻澍回过头去，看向车的前方，深吸了几口气，再回首时，之前的红色竟已不见。
他垂着头，不去直视她的眼睛，没了墨镜那层隔挡，他眼里有太多的东西会被她瞧见，然后被唾弃，被遗忘。
见他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她软了心，“算了，你现在住哪？那里有药吗？用不用我给你上药？”
闻澍忽然抓过她的手，握在掌心，重重的挤压着，“我们一起。”
得……还是那小孩子脾气。
她只当他受了伤，孩子气发作，便没当回事，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抓过，“好。”
闻澍点头，用左手发动车子，右手握着她，再没松开。
车子停在一家药店门口后，温卓尔的手还被闻澍死死地抓在手里。
她扭头看他，目光澄澈，“闻澍，到了。”
要松开手了。
闻澍也不啰嗦，松开她的手，打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他绕到副驾驶时，温卓尔已经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闻澍没有多说什么，朝她走来，直接牵起她的手，抬步往药店走去。
她这时候才发觉有什么不对了，这哪是她想的什么“姐姐慈爱的牵着弟弟的手”？闻澍一米九的个子，她就算有一米七八的个子，在他眼前也不够看的，两人这样牵着，活像兄妹。
她停了步子，婆娑眼，“闻澍你弯弯腰，你让我摸摸头。”
闻澍扭头看她，安静了会儿，突然弯下腰，脸怼到她面前，呲着一口大白牙，“温卓尔你找抽是不是？”
她自动忽略那红口白牙，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在他头顶呼噜几下，再满意地放下手，也呲牙笑，“好了，走吧！”
某个满足了内心私欲的女人完全没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
闻澍站在原地不动，她被他扯着手，走了几步就走不了了，于是回头看他，“怎么了？摸摸头就生气了啊？”
闻澍不说话，只死死地拉着她，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好像感觉，一闭眼，一睁眼，就过了十四年。”
闭眼前，他还是那个偶尔被她摸摸头，想着明天就可以去镇上接她回家的男孩，睁眼后，手里攥着她的手，眼中映着她的笑，如从前一般，偶尔容忍她的无理取闹，而不是父亲急促的呼吸声，母亲压抑的哭泣声，而不是，茫茫一片黑，满满一天星，却都不见她。
温卓尔一愣，笑了，眼里藏着他再也看不懂的情绪。
十四年，她早就不是那个他一眼就能看出心思的温卓尔，时间到底带走了她。
她说，“不是啊，闻澍，我们都长大了。”
“十四年，或许和从前的一个星期同样性质，我们隔着几个山头，或许还有几条河和不知名的小溪，可它却把我们隔的太远了，重重山峰，条条江川，远到我曾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那种遥遥无期的等待，就像是我盼着你来接我的每个星期五，明明已经是最后一节课，可指针却不肯再往前走一分，我总想着闭眼，再睁眼，时间就到了，你就出现了，可它总没有。”
“所以你看，一闭眼，一睁眼，是没有十四年的。”
因为，我们总忍不住睁眼看，看看那人是否出现。
闻澍突然把她拉进了怀里，紧紧地圈着她，直到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心跳，才终于有了她就在身边，他们终于又见面的感觉。
之前的种种，好像被捧在云层上，不敢相信。
因为，盼了太久太久。
他的头挨着她的头，亲密无备的姿势，相拥在异国街头。
火辣的太阳还挂在当空，鼻尖隐约萦绕着她身上的香气，耳畔是车辆开过的轰鸣声。
一切都那么真实。
他哽咽着，头脑总算清醒，总算确定她就在身边。
他说：“温卓尔，我想你。”
不等她回答，他又问：“你想我吗？”
瞧瞧，分明还是个孩子。
谁都不知道，想念究竟要积压多深，才会让人觉得，等待的时光，只是看见那个人的一闭眼、一睁眼的间隙，才会让人觉得闭眼睁眼，就已过了一个世纪。
如此极端，一瞬，一生，皆是想念。
她觉得泪水灌满了眼眶，皆浸在他身前的衣料上。都说情至深处却无泪，今日体验到了才觉得是屁话。
她说，“我想，很想很想。”
所以思念堆了太久，一朝唤起，才觉时如昨日。
因为常常思念，念着你就在我身边，念着你的一举一动，所以十四年好像成了空白，你一回来，那些念想中的你，就都活了。
我如昨日一般和你嘻笑打闹，像你从未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活在思念中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