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不认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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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莳这话和她的剑同时出的，师凌雪愣了一下，便见着明亮的剑光斩至手边。她的左手再顾不得捂住额头，本能一爪抓在了柯莳的剑刃上，右手掐诀口中念了个：“缠！”，言灵瞬间便在柯莳身上显现出蜿蜒的金色纹路，将她定住这么半息不到的短暂时间。只见师凌雪紧握着剑刃，抡了一转，蓄力一甩，将柯莳整个人朝场外扔去。陨火自她左手燃起，便见师凌雪右手一撕，自手上撕下一层透明的蜕皮，一并捏了法决吹出了台子。
这位师道友当真有趣，战斗之中竟会为一句话分了神，柯莳只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作他想，剑诀一起，反让乌乌调转方向，拉着自己朝比试台上砸回去。这次的目标不再是师凌雪的上半身，而是那巨大得有些冗余的蛇身。仍是五雷剑阵起势，声势浩大的雷光柱直直地朝地面轰去，师凌雪扬起蛇尾极快地朝柯莳抽来，柯莳凌空一翻，单脚落在尾巴尖儿上，还未站稳，便见白蛇鳞光一闪，五雷剑阵竟被反弹出去，沿路劈开一道三丈宽的裂纹。柯莳的八卦步一转坎步，在滑不溜丢的蛇尾上不断微调位置，正欲沿着蛇身一路疾驰，脚下蓦然一空，蛇尾忽然变成一张血盆大口，内弯的毒牙许有六尺之长，那宽厚分叉的蛇信子朝柯莳一卷，制住了她的行动，柯莳就这样被她吞入腹中。
那赤眼巨蛇吞咽了两下，伏在地上缓慢蠕动，又爬至另一头，支起身子蹭到师凌雪腰间，亲昵地舔了舔她的手，师凌雪对这蛇头露出一个微笑。此时已近巳时，日头渐盛，这笑容在阳光笼罩之下犹如冰雪消融，竟有些圣洁的意味，她的人身与蛇身仿佛割裂开来，便是场外的看客也一时晃了眼，短暂地忘却了师凌雪是个怪物的现实。
师凌雪本人想着该如何将柯道友放出来，又不必使她继续纠缠对战，岂料下一刻她面色惨白，异变突生。骨骼折断的震响自她蛇身中段传来，紧接着，紫色血雾伴随着爆炸喷薄而出，柯莳随之一起飞出，她浑身裹着血，衣衫被蛇毒腐蚀得有些破烂，但她根本无暇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只踩着乌乌，俯瞰着师凌雪，那节蛇身被破出一个巨大的口子，眼见着师凌雪要丧失行动能力。柯莳遥遥一礼，朗声道：“师道友，对不住了！”
蓝紫色的雷电拉出一道长弧，不及转眼，便刺到师凌雪面前。师凌雪还想抬手握住剑刃，然而手掌只在顷刻间便被洞穿，飞溅的紫血被幽蓝的火焰包裹着蒸腾着，立时干涸了。
柯莳听见了师道友的呼痛之声，忍着心不看她，口中劝道：“若师道友此时认输，我就此收手了。”
因着柯莳这番不忍心，她的眼睛看向了别处，神识也不如方才集中，师凌雪身上那些极为细微的、瞬间出现的变化她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待她反手正要抽出乌乌时，发现自己的本命剑，又被师道友擒住，收不回来了。
“师道友，还请收手，这陨火灼烧的痛楚可不是忍一忍就能过去的。”柯莳转头，此时师凌雪距她不过两尺之远，柯莳终于看清楚了她左侧脖颈上的纹身，诡异的猩红交织蔓延，绘出一条多目的可怖毒蛇，这蛇身看起来更像蜈蚣，钩足仿佛刺入师凌雪白皙脆弱的颈项，一路攀爬缠绕数圈之后，蛇头出现在师凌雪的左侧额角，其中有八只蛇眼都紧闭着，而剩余一只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柯莳，正是先前那只“好生可爱”的法眼，自然，此刻是无论如何也可爱不起来了。
不仅如此，柯莳发现师道友的脸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并非是五官，而是一种感觉。三息之前师凌雪还是东洲修士们最偏爱的那种冰肌玉骨，凛然正气的架势，而现在，师道友的脸不知为何，妖异美丽得令人心惊。
场面一度安静得只剩下风声，直到师凌雪咳了一下，她对柯莳也说道：“柯道友，认输吧。”这声音也全然改变了，变得沙哑又混杂了许多颗粒，一些莫名其妙的沙沙声和低鸣掺杂在里面，简直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
柯莳不答，一味运转灵力，想要将乌乌拔出，而师道友也一动不动，紧紧握住剑刃，任由烈火焚烧。见她此刻力量似是大增，柯莳不再赌气，催动天陨电光火光齐齐大作，师凌雪只在瞬间变成了个火人，失去了本来的面目。如是又僵持了片刻，柯莳只觉剑尖一松，乌乌果然收回。而那陨火之中传来令人牙酸的爆响与撕裂声，这变故只在收回乌乌的下一刻，而后忽然，如同破茧一般，那火衣连带着巨大的蛇身皆被抛却，有一道黑色的影子自其中飞出。
咻！地划开了空气，锋利无比的白色鳞爪钩到柯莳的鼻尖，一点火星飞溅，柯莳堪堪挡住，忽然剑身急转，朝下重重一按，撞开了掏向心口的另一只爪子。一击未能得手，师凌雪张口喷出一道毒烟，远远遁开了。
柯莳浑身都覆上了火衣，毒雾难以近身，然而这种防御的消耗巨大，她的神识与目光都不住地探查着四周，快速地嚼下一棵灵草。状似无意，脚下却突然起了震步，雷声轰鸣间，师凌雪的双手从地下钻出，却抓了个空。耀眼的白光自地面冲天而起，五雷剑阵的变体，炽光阵第一次显露于人前。纯粹的高温与刺目，师凌雪虽然肉身避开了这一招，然而她的法眼却不得不暂时闭上，在半空中僵直了刹那。
柯莳的神识已经提前锁住师凌雪的路径，闭着眼睛，剑也能斩中。乌乌的剑尖破开了热浪与长风，剧烈的摩擦下，剑尖燃起了赤金色的火焰，而后共鸣一般，幽蓝的陨火绕着顶点不住旋转，最后赤金与幽蓝交缠的剑气爆发而出，师凌雪的影子骤然被吞噬。
柯莳从半空中落下，拄着剑不停地喘气，她的灵力已经消耗了大半，浑身经脉酸痛无比，兼之未能完全愈合的旧伤，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应该停下来了。可她此刻心中只有后悔，方才那一斩的威势太过，师凌雪必然重伤，更严重些的，会命丧当场。柯莳集中神识，满场搜寻师凌雪的踪迹，恍惚之间，一道灵识出现在她的正面三丈开外，柯莳眼前已经冒出金星，勉强抬眼去看，却见师道友呕着血，捂着焦黑的右臂，踉跄走了两步，朝她冲了过来。
“铛！”柯莳格住了这一爪，提膝将师凌雪撞开，正要回击，却发现自己难以动弹。原来是先前那无声无息的影术，又起了效果。柯莳一时失力，挣脱不开，便见黑影缓慢地爬了上来，顺着自己的鼻孔往脑中爬去，这一下子柯莳恍然大悟了，提起精神重燃陨火，将全身覆盖，那先前爬入鼻腔耳道的黑影尽数燃尽。这哪里是什么影术，分明是一种蛊虫！怪不得还能吸食他人灵气！
柯莳头皮都麻了，也顾不得还黏着在火衣之外的蛊虫，拎着长剑向师凌雪划去，师凌雪手上的白鳞也脱落得七七八八，此时再徒手接剑十分不智，可她还是接住了，陨火顺着她的手臂一路侵略至左脸的纹身上，与那赤光相持消耗，而她的手掌已然露出骨节，烧得如同焦炭一般。可黏在柯莳身上的蛊虫没有消失没有收回，甚至她惯用的白练，此刻顺着乌乌绕了过来，死死地缠在柯莳的手上，脖子上，还有那条袖中的小白蛇，或者说师凌雪的尾巴，也伸了出来，搭在柯莳脚踝上，紧咬不放。
灵气耗尽、蛊毒与蛇毒逐渐开始发作，柯莳被白练勒得面红耳赤，狼狈极了。可昏暗的视野里，师凌雪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在不断吐血，被陨火持续焚烧的肌肤真正地脱落了，连左颈的纹身也退了回去，暗淡无光。
都是强撑着一口气，都在等对方认输。
柯莳困极了，心脏却跳得像要飞出嗓子眼儿，昏昏沉沉之间，她意识到，只有、只有痛下杀手，对方、师道友、师凌雪......才会认输。
......
杀了她？
......
不。
......
不过是场，是场比赛。
......
认输？
......
不要，我不要认输。
柯莳就这样僵硬地站着，浑身都是中了猛毒的青紫色，剑上微弱的火光还在闪烁，双眼却失了神采，像睡着了。
而师凌雪的血已经吐尽了，她被火烧得快要失去人形，再也不复那张美丽面孔。她的白练拖到了地上，不再灵巧，黑色的蛊虫尸体在柯莳脚下密密麻麻地堆出一座小山，掩埋了那条软塌塌的小白蛇。
她说不出一句话来，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师凌雪只觉得松快极了，柯道友好像快死了，她也快死了，谁先死呢？
不管了，好轻松。
她闭上眼，只觉得灵魂深处焕发出莫名的活力，是一种错觉抑或是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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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闻潮袖口的水云纹飞转，远处通天的高塔不住波动。现在他的四周站满人，升龙剑宗和八方谷的人挤开了东莱的大人物们，将东莱剑宗的掌门团团围住了。此时再无什么规矩与礼数，两位前途无限的年轻人绝不允许在这场大比中就这么死了！
吕掌门已经催动了见贤塔，正要将柯莳与师凌雪传送出来，只是：“咦？”他讶然出声，场中起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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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回光返照，更不是错觉，那股生机的确是由内而外地迸发了出来。
师凌雪茫然睁眼，那赤色的纹身此刻已经化作一片幽邃的深绿，她听见自己开了口，却是一番娇俏的嗓音：“先死的是她，你说对吗？姐姐。”
柯莳在心脏的绞痛中苏醒，她喘不过气，心口好像压了一块山一样重的石头。她跌倒了，再也爬不起来，瞳孔失去了集中的能力，不住地转动，想要看清周围的一切——师凌雪、师凌雪好像重生了一般，又充满了力量。
是吗？我输了？
心脏的压力时轻时重，好像有两只手，在将它扯来扯去，连带着五脏六腑一起搅动起来。柯莳费劲地蜷缩成一团，却不知为何，师凌雪一直没能对她下手。
好像被折磨了很久很久，柯莳感觉已经麻木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还在胸膛里，什么也摸不着了，看不见啊。
但是脑中却响起一阵尖锐的嘶鸣，紧接着是重物倒在了她的旁边。嘴好像被人撬开了，喂了一颗丹药。不知道又等了多久，柯莳觉得自己渐渐有了点力气，她使劲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皮，师凌雪师道友，倒在了她的身边，右手抠进了左侧的纹身，好似要把它扯下来。不是好似，是已经扯下来了一半，而左手呈现出一种深青色，掐住了她的右手。
那纹身忽而青忽而红地，师凌雪面目狰狞，露出比陨火灼烧还要痛苦百倍神色。她见柯莳转醒，第一句话央求到：“把我、左手砍下来！”
第二句话却是：“我要碾死你！！”
柯莳只觉得混乱无比，难以思考，但那不断变色的纹身上却睁开了两只眼，一只赤红，如先前所见，另一只青绿，从未见过。柯莳指尖起了剑诀，一指长的剑气顺着她的目光刺向了那只青色的眼睛。师凌雪惨叫了一声，或者是两声，顿时昏死过去。
柯莳懵懵懂懂地躺在地上，天上是白云悠悠，看了好一阵，闭眼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不认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