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97、第 97 章

　　最后的收尾工作一完成，在机器人的自我修复程序开启过后，冯越抽出埋在它身体内的缝合线。松了一口气站在一旁。

　　就算恐惧足以把他压垮，在手术成功的那一刻，他的内心也涌起了难言的喜悦。这些年他的那些所谓坚持，那些人口中他的累累罪行，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他的所思所想，并不是空穴来风。在某种技术的支撑下，真的可以实现他的理论。

　　等到那个机器人醒来，等到杨辰重新以这样的姿态回到大众面前，就是他冯越声名鹊起之时。

　　他满眼激动的搓了搓手：“手术已经成功了，我可以走了吧。”

　　昏睡中的机器人各项指标逐渐趋于正常。六十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电梯的方向：“你走吧。”

　　冯越再次看了一眼自己最杰出的作品，为了小命连忙朝着电梯冲了过去。迎夏坐在手术室的病床边，嗤笑道：“既然根本没想要放过他，何必呢？”

　　“主人只是答应过放他自由，并没有承诺他别的什么。那些都是他自己脑补的，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才走出国强公司的大楼，冯越连忙脱下自己染血的白袍扔在地下，还没来得及转身，跟在他身后送他出门的那机器人已经一刀了结了他的性命。

　　细长的匕首洞穿他的胸腹，呼吸间他便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他的嘴角溢出大量的鲜血，那凶手拖着他的衣领走到国强大门口停着的垃圾车前面，把他的尸体扔到了垃圾车上。

　　他的生机迅速流逝，朦胧中，他恍惚看见胸腹被他剖开的阿远一动不动的躺在他的身边。他的身子往阿远的方向靠了靠，重重的朝着阿远倒了过去。

　　伸出五指摸索着阿远身上的伤口，用最后的力气把被分开的血肉一寸寸的推拢。闭上眼，他都能解析出这些机器人的身体结构，那被破开的四肢上面的伤痕，被他歪歪扭扭的凑到一处。

　　胸腹间的切割伤让他疲软的双臂有些无力。他染血的指尖摸索着，找到阿远的修复模式位置的按钮，用力的按了下去。

　　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彻底的失去意识。

　　他这一生，如此想来，除了那些恶名，居然一无所有。

　　迎夏伸了个懒腰从手术室站起身来，推开拦在门前的那些机器人：“你们又不可能真的要了我的命，何必对我这样紧追不舍。”

　　“要不，我们做个交易吧。我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主人，你们让河云区全部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怎么样？”

　　六十面色不变的等着杨辰醒来：“那些都是主人才能决定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能跟你交换。”

　　迎夏咂摸着他嘴里的主人二字，也不再多说什么。现在她能够保证的也不过是她和夏夏的安全，至于其他的那些人……

　　那些谩骂和庆幸的声音她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夏夏骂她的话她也记得清清楚楚。是啊，为了那些人来交换，多傻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点就有机器人带着她爱吃的饭菜送到地下室。夏夏和她对面而坐，一桌子菜很快就被两个人吃的干干净净。

　　夏夏横眉瞪了一眼试图把他们分开的机器人，跟在她的身边，不敢开口多问她任何一个字。

　　手术室的有节奏的机械声音短暂停了一瞬，又重新滴答滴答的响了起来。病床上的机器人睁开眼睛，有些不适应的看了一眼头顶晃眼的灯光，连忙抬手捂住了眼睛。

　　他的芯片飞速读取着被被植入的那些零碎记忆，翻身从病床上坐起，驼着的后背逐渐的被挺直。

　　他从自己的双手上移开视线，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最后从床上蹦了下来。

　　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活力十足的身躯让他发出爽朗的笑声。他围着手术室转了几圈，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那张脸，想起来什么一般，转身走到了六十面前。

　　放肆的笑声这才戛然而止。他拍了拍六十的肩膀，连着说了好几遍很好，转身带着六十回了顶楼。

　　从头到尾，他没有下达过关于迎夏的任何指令。让这空荡荡的地下室成为了姐妹俩的囚笼。

　　迎夏不急不忙的按开地下室所有的灯光，早已被众人抛在脑后的杨辰的尸体被夏夏撕成了碎片。每一块血肉骨头都被蛮横的杂碎扔进了墙角巨大的垃圾桶。

　　夏夏这时候才放松的走到迎夏的身边，扁了扁嘴，却发现什么都再也说不出口。

　　迎夏笑着坐到她的身边，靠在她的肩上：“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两个会像这样坐在一起。”

　　夏夏调整了下坐姿，让迎夏能够靠的更舒服些，听着她那些从来没有说出口的碎碎念。

　　“那时候我多讨厌你啊，恨不能让你去死。你恐怕都不知道吧，我曾经还去问过怎么摘掉你的芯片呢。结果爸妈对我发了好大的脾气。”

　　“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我才是他们的女儿，为什么不论我做什么，他们就是不肯喜欢我多一些呢？”

　　“就好像明明知道都是他们的错，为什么从头到尾我就是单独的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你的身上一样的。”

　　“现在倒好了，想怪他们恐怕也没有机会了，他们都已经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了。”迎夏嗓子有些哑，抬起手捂住双眼，自嘲的低笑一声。

　　“我这样子看起来是不是特别软弱？跟他们所仰仗的那什么沈家的天才少女没有一丝能够对应上的样子？”

　　捂住的眼眶，干涸的没有流下一滴眼泪。迎夏这才揉了揉眼角垂下双手，眼睛顽强的盯着灯光：“再等等吧，所有的一切，都快要过去了。”

　　技术部的机器人被带到顶楼，对杨辰的芯片连番做了检查过后，才被赶回各自的岗位。在杨辰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六十终于开始了权限转移。

　　空落落的只剩下零碎记忆的芯片顷刻间被塞满了一张张的人物信息表，以及权限归属。张开的手掌仿若握住了整个河云区，只需要他大手一挥，河云区的所有人都将臣服于他的脚下。

　　河云区当前的各部领导，陆陆续续的向着国强公司顶楼汇集，整齐的排列在杨辰的面前，等候着他的吩咐。

　　他再也不是那个垂暮的老人，足以于他的野心相匹配。在这期间，他可以用有限的资源继续投入研究，为自己研发出适配性更高，更优秀的身体，以完成自己的下一次蜕变。

　　千秋万载，这河云区就只属于他一人。

　　落地窗前的身影带着青年特有的朝气，却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好像杨辰本就该如此。

　　迎夏闭着双眼，跟着墙上的大终秒针转动的频率声声的数着秒，凝神感受着植入芯片的程序的变化。

　　早在进入体育馆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自己的皮下位置埋下了豆大的一张小芯片，不经过仪器根本就不能检测出来。更改杨辰机器人身体适配性的那一刻，是她唯一的动手机会。

　　就算现在所有的仪器都被从地下室搬走，通过那芯片，她仍旧能够感受到杨辰的变化。

　　她口中喃喃数着数字，安静的等着杨辰的第一道指令。在第一道指令被杨辰说出口过后，她捡起地上的一小块玻璃碎片，划破了藏着芯片位置的皮肤。

　　她疼的倒吸几口凉气，豆大的芯片被夏夏接了过去。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芯片跟那个小芯片重新连接，从此刻起，夏夏自主变身成为迎夏手中的利刃。

　　芯片连接之后，不到三分钟就与夏夏建立起完整的连接。所有的数据不用迎夏再去亲自调整，只在夏夏的一念之间。

　　话说到一半的杨辰突然卡了壳，再张口半天都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到底要做什么。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心急火燎的向着专属电梯而去。

　　得了一半指令的众人安静的等在原地，恭送他带着滔天怒气钻进电梯消失不见。一直到电梯停到地下室的门口，杨辰看等在原地的姐妹俩，才大声怒斥道：“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你现在也是机器人啦，自然不能少了主人。我瞧着我自己就很不错，就那么毛遂自荐了一下。”迎夏歪着头笑了笑，面上丝毫不惧。

　　杨辰一张脸瞬间铁青：“不可能。在转移权限之前我就已经着人检查了许多次，断然不可能有什么手脚在里面。”

　　迎夏也不解释，朝着他努了努嘴：“立正。”

　　杨辰的脸色更加铁青了，连忙扭开乖巧立正的身子，指着迎夏的鼻尖恨不能把她打死在原地：“你该不会以为我跟那些废物机器人一样，你随随便便就真的能控制住我的权限吧？”

　　“废物机器人啊？”迎夏语声一顿，“既然你不愿意受到控制，那……你就去死吧。”

　　空旷的地下室只剩下一面面光秃秃的墙壁，就算当真想寻死也唯有一头撞死。杨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左右张望了一圈，向着身后后退两步蓄力，就朝着墙壁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