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78、第 78 章

　　六十已经记不清楚，这是最近这几天他第几次去售后中心修复外形。那姐妹俩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论是十万人的大群，还是街头巷尾无处不在的监控，都没能看到她们的影子。

　　迎夏带着夏夏和阿远，过上了昼伏夜出的日子。每天白天，她们都游走在无人的生态公园，或者是已成规模的大绿化带。

　　越是游走于城市的间隙，她越是发现这个城市居然有那么多的监控缺口。

　　蒋云舟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阿远都全部找了一遍，在确定他没有回家过后，它瞬时就沉默了下来。

　　在带着哭腔的娓娓陈述声中，迎夏顺着所有的细枝末节，做着大胆的猜测。

　　沈玉衡被偷梁换柱，对她们姐妹俩的缉拿，以及现在人口的失踪……就好像有一只无形之手在幕后操纵着所有的一切。

　　而从时间的契机上来讲，一切的起点，似乎是从沈玉衡的失踪开始的。唯一让她有些想不明白的，就是人口失踪跟缉拿她们之间会有着怎样的关联。

　　枝叶繁茂的树影遮住了巷尾的监控，也剪碎了天边投过来的余晖。她们三个人一起坐在树影中等着天黑。

　　阿远眼神定定的看着摇晃的树叶：“你们说，主人现在还好吗？”

　　无人回答。

　　太阳的半张脸才藏入了群山，六十就已经带着队伍游走在街头。河云区的地图被杨辰划分成了好几份，每一天指出一个片区让他们搜索。

　　他们的身上换下了原本简单的装束，全部穿上了制服，手里提着电棍，腰间别着一把手抢。在出门之前，杨辰脸色铁青的下了命令，如果发现目标的话，可以不用报备直接开枪，只需要留着她们的性命就好。

　　一行人走在大街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目。下班的人们已经早早的回到家中，享受着难得的清净。就算有为了生活还在外面晃荡着的，见到大批的穿制服的，也都是连忙远远的躲开。

　　第一个发现他们的，是夏夏。她一把拽回伸出半个身子的迎夏，指了指走过来的那一队人，低声说道：“那一队都是机器人，我们小心一些。”

　　阿远凝神听着他们整齐的脚步声，身子也无意识的往夏夏身边靠了靠。

　　迎夏看着他们身上的装束，脸色一沉，趁着起风的时间，跟着风声把自己藏进了树影中。看来她还是低估了那人的分量，居然能够轻易的给那些机器人换上这样的身份。

　　等六十一行人走远，夏夏才先一步从树影中出来，顺着之前踩好点的路线朝着六十一行人追了过去。阿远几次想跟着一起过去，都被迎夏一把按了下来。

　　六十顺着芯片内规划好的路线，仔细的打量着街道两边的情形。他们的双眼已被添加红外线设置，就算在夜色中也能第一时间锁定目标的那张脸。

　　他的步子机械的往前走着，只能听见身后整齐的脚步声。

　　夏夏在跟着他们一起走过两条街过后，才仓促的下了决定。她如同一股风一般的穿梭在街头，走到长街的尽头处藏身在一处阴影内，安静的等着这一行人过来。

　　六十走到街口的时候，朝着每个方向扫描了一遍，才按着既定的路线继续往前走。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机器人跟着一起摇头晃脑，偶尔看见两个别的人类的时候，也会在芯片中识别一番，判断任务的优先程度。

　　夏夏屏住呼吸，把身子往阴影了退了几步，如同壁虎一般四肢攀爬在建筑的外墙上。只等六十带着人从她身边走过，才悄无声息的从外墙上飘身而下。

　　她的脚尖轻轻的点在地面上，引得队伍最末尾的机器人回头看了一眼。还不等那人发出声音，她已经先他一步一手扭断了它的脖子。

　　如同拎着一个小鸡仔一般，在第二个机器人转身之前，夏夏已经消失了踪迹。被扭断脖子的机器人四肢仍旧在挣扎着，口里呼哧呼哧的发出含糊不清的喊叫声。

　　迎夏等在原地，见到夏夏回来过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带着夏夏一起残暴的拆除了那个机器人的芯片，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生态公园。

　　六十又往前走了几条街，整个脑子里都装着杨辰吩咐下来的任务，以及上一个未完成的任务。

　　那个叫蒋云舟的人，他所属的机器人还没找到呢。

　　巡逻完生态公园这片区域，月亮已经行至中天，在街头拐角的位置，借着落地玻璃的反光，六十突然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一众机器人也木然的跟着停下步伐，看着他跨着步子穿过他们走到队伍的末尾。

　　他们少了一个人。

　　这个发现，让六十的芯片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在原地愣了三秒以后，他选择带着队伍原路返回。

　　杨辰的双唇乌青眼窝深陷，看到六十的第一时间，眉头就皱的死紧。如果按照时间来算，它现在不应该叫六十了才对。那应该叫什么？五十，四十？

　　想到此，他的胸口闷闷的疼了起来，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他用力的拍着胸脯，一张脸憋得铁青，如同拉风箱一样的大声咳嗽了起来。

　　六十站在他的面前，被杨辰咳嗽溅出的唾沫星子喷了他满脸他也顾不得擦，只保持着挺立的姿势，等着杨辰的打骂。

　　骂声在杨辰喉咙里含混不清的吞吐半天，最后只变成一口带血的浓痰被吐了出来。杨辰随手抓起一旁的东西才举起来，双臂就酸软的连砸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粗气，才断断续续的低吼出一个字。

　　“查！”

　　六十走过的所有街道的监控都被摆了出来，杨辰囫囵吞了一把药，觉得身子好了些，才亲自坐在电脑前翻着监控。监控里，那一队的机器人走在大街上，转过一条小巷，再出现在监控中的时候，队伍最后的那个人已然消失不见。

　　杨辰深吸几口气，从随身带着的包裹里摸出几粒救心丸压在舌下，才按下了一旁的按键。

　　拒绝掉六十搀扶他的那只手，他用尽力气撑着身子走到国强河云分部部长的办公室，等着所有国强公司剩下的负责人来会合。

　　那个机器人一定是被那个叫夏夏的掳走了，说不定他的实验也会被她们发现。一定要在事情闹大之前，把她们全部掌握到自己的手中。

　　六十带着人整齐的列队在办公室过道的两侧，国强公司剩下的小负责人一进办公室，感受到氛围过后纷纷闭上了嘴。

　　杨辰坐在主位，冷眼打量着他们的神情。

　　短短两三年间，办公室的椅子已然空了一大半。每个负责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中不胜唏嘘。在杨辰投过来视线的那一刻，都不约而同的垂下了头。

　　杨辰的指尖敲了敲桌面，空荡荡的办公室响起了哒哒哒的回音。众人的目光瞬间朝着他的手指聚拢，杨辰才满意的松开了手。

　　他才张开口，从喉咙里马上蹦出了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静谧的办公室显得格外的吓人。

　　原先准备的一大篇说辞，都被他直接舍去。他眼神锐利的望着沈玉衡：“从即日起，技术部并售后部，在三天内完成河云区机器人的权限转让。”

　　“转让？”有人疑惑的才开口，杨辰一眼就扫了过去。

　　“对，最高权限人转让为我杨辰，全力缉拿在逃的机器人夏夏。”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就算之前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工作再怎么装视而不见，此刻的这道命令他们也做不到盲目执行。

　　如果整个河云区的机器人权限都到了一个人的手里，那他们所有人的性命，是不是都变相的捏在了那个人的手里。如果不是他们人类与机器人的主次权限泾渭分明，他们这些人类完全可能会受制于那些在他们家中充当着各种角色的机器人。

　　就只是在力量方面，机器人都能直接灭杀他们这些脆弱的主人一万次。

　　刚才发出疑问的人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桌子一拍就站起身来：“这道指令恕我不敢苟同。那些机器人在被购买的当时，条约就清楚明白的写着归属以及最高权限人。现在再做更改的话，无疑是咱们毁约……”

　　杨辰的面色阴沉的快要滴水，死死的盯着说话的那人，不等那人的话说完，他就对着身后挥了挥手。

　　然后，众人瞪大了双眼憋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眼睁睁看着六十抓着那人的衣领从办公室的窗户一把扔了出去。

　　过了好久，他们才听见重物落地的闷响声。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杨辰似笑非笑的扫过众人的脸，视线在打开的窗户上停了一瞬，一把捏住喉咙，把咳嗽声又按回到肺里，挺直脊背离开了办公室。

　　六十走在他的身后，等他出门过后，才回身说道：“这是通知，不是商议，还望诸位好自为之。”

　　沈玉衡冷眼看着身旁的崔淮。如果不是刚才止休的速度够快，刚才被从窗户扔下去的就是他了。

　　他走到窗户边探出半个身子看着地上红红白白的那一团血肉，看了一眼手机离开了办公室。

　　人类与机器人，权限还是自由，跟他沈玉衡又有什么关系？从他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他的最高权限人就是杨辰了。

　　而人类，他扮演的似乎总是差那么一点火候。

　　揣着芯片连着换了几个位置藏好以后，迎夏才打开了芯片内的文件夹。关于那个机器人的见闻存档的文件，除了这些林立的高楼外，就是那些被掳走的人类，以及消失的机器人。

　　阿远咬着牙看着视频里的人类被劫持走的样子，终于在视频的中段位置，见到了自己的主人。

　　要不是现在在他们手里的只是一张芯片，它都恨不能直接把六十他们一行人撕成碎片。

　　紧接着，随着那个机器人的移动，迎夏终于看见了那个深埋在地下的秘密。

　　那一排排独立的小隔间，穿着白大褂游走其中的冯越，以及一对对机器人和人类的器官换取的画面。

　　还有，那个幕后黑手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