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6、第 6 章

　　月色带着几分凉意穿过落地窗洒落在阳台躺椅上躺着的人影上，让她露在外面的皮肤也看起来冰冷了那么几分。

　　夏夏翻了个身，睁着眼看了一眼天上挂着的那轮弯月，耳边是沈家这一家三口均匀的呼吸声。

　　你瞧，不论他们是怎样的辗转反侧，最后无一不会坠入层层梦乡。

　　而那，恰巧是她所不能触及的区域。在沈家的这些年，她从一个几岁大的孩子，长成了现在的聘婷少女，她的芯片也被沈玉衡接连更新了好几次。

　　然而，她不能明白的事情却也是越来越多了。

　　就比如每天沈玉衡夫妇落在迎夏身上的眼神，以及迎夏望着他们时候的那种目光，和对她的忌讳。

　　迎夏，似乎确实是打心底里害怕她的。

　　她为什么要害怕我呢？我不过就是代替她做完家里所有的家务，陪着她做所有的作业，偶尔在她死气沉沉的时候逗逗她。

　　不过，她太不经逗了些，每次自己说的越多，做的鬼脸越逼真，她就好像越想逃离自己。

　　逃离？逃离过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迎夏根本就没有思考过吧。

　　那个傻子。

　　夏夏的目光染上了几分就连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嘲讽和不以为然，把身子团了团，又往身下铺着的软垫中间的位置挪了几分。

　　等到她某一天也变成迎夏那个蠢样子，也就是该被送到回收站的那一天吧。夏夏眸色一冷，闭上眼将呼吸又放轻了几分，调整到跟迎夏房间里传来的呼吸一样的频率。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应该能坚持到迎夏被淘汰掉的那一天。

　　第二日一早，迎夏起了个大早，披肩的长发被束在了脑后，一大早就在厨房忙进忙出，等沈玉衡和陈乔起床过后，才把已经热好的早餐便当递到他们各自的手上，满脸微笑的送他们出门。

　　沈玉衡站在门外，欲言又止，手里的便当盒让他一路回神看了好多眼。

　　“你整天都跟迎夏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随便聊了聊。”

　　沈玉衡有点牙疼，满当当的一盒早点被他一个人死命塞进肚子里，就连同事几番哀求，他都没有跟往常那样分出来一些。

　　同事瘪了瘪嘴：“老沈，你有问题啊，这便当到底是谁做的，怎么连分都舍不得分一口出来了？”

　　沈玉衡不禁唇角一勾，又连忙满脸肃杀之色的隐去唇角的笑意：“我女儿今儿一大早也不知道抽什么疯，起来做了这么多。一天天的不知道好好学习，就知道研究这些杂七杂八的。”

　　听到女儿这个词，同组不怎么忙的同事不禁都凑了过来。这些年最让他们这些男人眼馋的，就是谁谁谁又养了一个姑娘。

　　他们这些人啊，谁不想找个合适的对象，养上那么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可是一想到现实的残酷，之后自家姑娘可能要面临的各种危机，又不禁齐刷刷的打断了念头。

　　沈玉衡本不过是部门里平平无奇的那么一个职员，光靠着有女儿这一条，就成了他们整个技术组的第一勇。

　　“得了吧，咱们整个部门，也就只有你还有个闺女炫耀了。我要是有个闺女大早上起来给我做早餐啊，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都摘给她。”

　　“你可拉倒吧，你要真那么厉害你咋不自己养？归根到底还是怂。沈哥啊，你说你秀就秀吧，还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当真是凡尔赛大成水平。”

　　沈玉衡是真的烦，同事也是真的酸。等沈玉衡掐头去尾把迎夏那么一说，整个办公室的男人凑到一起，大有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驾驶，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

　　“叛逆期吧？我在早些年的书上看到过，这时候的小姑娘心里敏感的很，老沈啊，你平日里下班了过后记得多陪陪姑娘。”

　　“就是，你要是实在没空，现在智能年代了，你买个机器人陪她啊。不是我们说你，你都到公司上班多少年了，怎么也不见你在公司消费一次？这年头谁家不是一个机器人的标配，肯定是你家家务把小姑娘累着了。”

　　沈玉衡又是一噎。

　　“要实在还是不见好的话，老沈你就别总把姑娘关在家里，让她多出来走走转转，要是遇见什么感兴趣的，你就再给她报个班转移转移注意力。”

　　沈玉衡：“那……兴趣爱好能当饭吃吗，要是我和陈乔不在了，她又该怎么办？”

　　满办公室的男人们同时牙疼了起来。这样的年代，他们这样挨过社会毒打的，都要小心翼翼用尽全力才能勉强活着，若是真的有老沈说的那一天……

　　沈玉衡叹了一口长气，这怎么出主意的人越多，反而越是没个章程。

　　“要是现在养小孩也跟设置机器人芯片程序一样就好了，老沈就再也不用担心她的将来了……”

　　那人才说完，沈玉衡手边的那一卷纸巾就狠狠的砸到了他的头上，一阵手脚忙乱的声音过后，整个办公室又归于寂静。

　　众人各怀心事，沈玉衡握着鼠标的那只手却在微不可见的发抖。刚才那个人说的那句话，该有多可怕。

　　最可怕的是，他的心里，某些时候也是会难以控制的涌起那样的念头。如果迎夏也跟夏夏一样的话，他该有多轻松？那无形中的压力，让他觉得沉重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他周围的这许多人，又有多少是跟那个人有同样的念头？

　　爱情这种东西，在这样快节奏的年代，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奢侈。他们那些单身到死的人，领机器人回家的目的，除了做家务之外，余下的不过是一个感情寄托，分化出各种相处模式。

　　就比如最开始跟他说话的那个人，家里面其实也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几岁大的机器人，一直被他当作闺女一样好生养着，所有的工资收入都变成了那小姑娘身上的裙子和首饰，所有的社交平台，都是那个小姑娘各种的照片。

　　不像他，从未把迎夏的照片曝光在任何的社交平台。夏夏的存在，也是他和陈乔缄口不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