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50、第 50 章

　　林元白新看好的房子，位于河云区新老城交界的位置，推开窗就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江面，空气中都带着江水的潮湿。

　　从房间走出去，只需要穿过一条长街，往右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沈家现在住着的小区。

　　整理好房间，迎夏把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潮湿的空气才让她感受到自己真切的回到了故乡。只不过……

　　林元白乐呵呵的带着小林去了就近的超市进行采购，把准备跟着他一起去的迎夏赶了出去：“别一天到晚就会跟着我和小林了，那么大人了，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去吧。”

　　迎夏先是在老城区转了一下午，最后才找到当初姚玉芬住着的地方。房间的墙角位置挂满了蛛网，门口的房梁位置，还悬挂着两朵发黄的纸扎花。

　　原本记忆里还住着人的地方，现在也空下来了很多。她的脚步越来越沉，心里不禁有些难过。想到那时候大言不惭的自己，觉得有些好笑。

　　也就那时候什么少不经事，才会有那样的勇气说出总会有办法那种豪言壮志吧。

　　老城区多出来一个小姑娘，余下的老人自然忍不住多看几眼。等看到那小姑娘又往他们之前买东西的老人一条街走过去，才有人站出来拉住了她。

　　“姑娘，那边街上现在都没什么人了。你要是想买什么东西的话，可以去前面的超市。”

　　迎夏友善的对着老人笑了笑：“谢谢老人家，我就是想去前面转转。”

　　老人诧异的望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又退回了自己黑漆漆的房间。重游旧地的迎夏，心中更加沉重。

　　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还算热闹的那条街上，现在也冷冷清清，从头走到尾也没见几个小贩。她所有关于这片区的记忆，都好像随着时间通通埋葬了。她不知道姚玉芬是不是真的有努力的想过活下去。

　　她也问不到一个答案。

　　寸光出现的时候，她倒是有些意外。在心里感慨了一番，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跟老师一样，就感兴趣的跟了上去。

　　然后，她见到了河云区她的第一个熟人，谢长安。

　　长安超市的招牌灯已经被谢长安修缮完整，就连超市里的布置，因为寸光的出现，也整齐了许多。她站在谢长安的面前，眉眼弯弯的望着他：“好久不见。”

　　谢长安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眼前陌生的姑娘，感觉似曾相识，又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他有些抱歉的笑了笑：“你是？”

　　“我是迎夏啊。沈迎夏！你还记得吗？”

　　“你就是那个沈迎夏？AI网站的那个吧，我关注你许久了，后来你那号怎么就再也没上过了？”

　　“当时出了一点情况……”久别重逢的喜悦在她脸上卡了壳。原来，他都不记得自己了啊。

　　谢长安没听出她话里的失落，连忙把寸光招呼出来，就对着迎夏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要知道当时多亏了你，咱们寸光啊才能帮上那些老人家的忙。现在寸光可是这老城区的小红人呢，要是那些老人家知道都是你帮了他们的话，一定会很感激的。”

　　“当时你到底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后来好久都没看到你出现，我还担心了许久。”

　　迎夏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都过去了。你们都还好吧？”

　　“我们？”谢长安的表情迷茫了一瞬，一扭头看着窗外树下晒太阳的那两个老人家，了然的点了点头，“都还算好吧。”

　　“那就好。”迎夏淡淡的点了点头，随手从货架上拿了一包小饼干就结账离开。

　　知道他们都还好也就够了，是不是记得自己，也确实是没什么关系。她站在长安超市门口的树下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沉默许久才转身向着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走去。

　　以现在的时间过去，正好是沈玉衡和陈乔的上班时间，应该不会撞上才是。

　　保安室的大叔使用期限到了，尽管不甘心，最后也还是被退回了国强售后中心重新熔炼，变成那些新人身上的部件。

　　新来的保安外形设置是中年男人的样子，一张圆脸五官都带着圆润的味道，让人看着都不由生出亲近之心。才一读取到迎夏的人脸数据，那保安就已经目不斜视的起身对着迎夏敬了一个礼。

　　小区内的银杏树叶子已全部变成金黄，跟她走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两样。微风一起，洋洋洒洒飘落一地。

　　她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停在站了无数次的那个位置，用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的仰望角度望向了那扇窗帘拉开的窗户。她的眼睑微微的颤动几下，她终于又见到了那个人。

　　夏夏。

　　她再也不是跟之前一样木然的立在窗户边上朝着外面张望，而是惬意的靠在窗口的玻璃上背对着她。

　　陈乔正在客厅研究着新买的菜谱，不时跟着夏夏讨论上那么几句。夏夏回答的语气恭敬，心思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突然，她似乎心有所感，九霄云外漂游不已的心思瞬间归拢，整个人猛的回头，鼻尖都差点撞到了身后的玻璃。她的瞳孔猛然收缩成一束，在瞳孔中间，那个她在心里念了许久的人转身而去。

　　尽管相隔如此遥远，她却觉得她似乎都看到了，迎夏转身前朝她微笑的神情。

　　迎夏，她回来了。

　　她的身体瞬间站直，顾不得再理会陈乔的问话，转身就朝着门口追去，想要追上那个离去的背影。

　　伸出的那只手握着门把手试了好几次，就连指纹读取成功，面前的那扇门都依旧纹丝不动。她不甘心的右手死死握住把手用力一扭，那把手柄部的位置扭出两道裂痕，房门岿然不动。

　　她，走不出这个鬼地方。

　　陈乔放下手里的书，一脸不喜的回头看她：“好好的你在发什么疯？”

　　想到那个背影，夏夏缓缓松开自己握着把手的手。迎夏她，好像不会回来了。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思纷乱如麻，根本理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思绪。她眨了眨眼，才发现眼角早已经湿润。她朝着陈乔低声祈求道：“妈，你能不能，放我出去一会？”

　　“就一会就好。十分钟……不……五分钟，可以吗？”

　　陈乔皱起眉，站起身走到夏夏之前站着的位置，看着空空如也的窗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的请求。就算她们现在相处还算愉快，夏夏是不是也异想天开了一些，这样的要求都敢提出来？

　　微风卷起地上的银杏叶又重新抛到空中，走出小区的迎夏一刻也没有停留。

　　看来，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她们一家人当真相处的非常融洽。

　　也好，也好，这样也好……

　　林元白早早的就回了住的地方，在房间里用彩纸笨手笨脚的给迎夏包着搬家礼物。小林呆愣愣的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身上的金属外壳把地上的木地板刮出了几道划痕。

　　林元白无数次打开想过来帮忙的小林的手，一个简单的包装盒子被他包的惨不忍睹，就连边角线都是歪歪扭扭的。

　　如同那个离家出走的夜晚一样，迎夏漫无目的的走在这个其实也算不上熟悉的城市，直到太阳落山才向现在住着的地方走去。

　　她垂着头，无聊的踢着地面上的一颗小石子，挟带着那个小石子陪她走完了那条长街，到家门口的位置，才一脚把它踢到了墙角。

　　然后她一抬头，就看见门口昏黄的灯光下，林元白高大的身子拘束的挤在门框外，手里抱着一个五颜六色的盒子。昏黄的灯光自他的头顶洒落，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让迎夏一时鼻子有些发酸。

　　介于身高的缘故，小林搬了个凳子爬上去以达到跟林元白并肩的高度，朝着她洒出了一把花瓣。

　　“surprise！”

　　一把五颜六色的花瓣朝着她兜头撒了过来，砸的迎夏有些懵，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林元白已经把手里精心包装的礼物一把塞进了她的怀里，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带着她回了家。

　　她有些呆愣的坐在桌子前面，头顶还有未曾落尽的花瓣。她看了看手里抱着的礼物，这才发现大小林的身上都带着微薄的水气。

　　这是……等了她许久了吧。

　　迎夏吸了一口气，睫毛快速的眨了眨，扁着嘴突然就特别的想哭。然后，一只大手毫不客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去做饭吧，我都一天没吃了，饿死了……”

　　到嘴边的嚎啕大哭，瞬间变成了一声叹息。林元白望着她走向厨房的背影，瞪了一眼就爱凑热闹的小林，使劲的揉了揉自己发酸的鼻子。

　　手机里最近的一条消息，是他发给沈玉衡的一张照片，迎夏站在机场的照片。而沈玉衡，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回复。就好像，照片里的那个人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一样。

　　想到这，林元白觉得鼻子更酸了，抬手拍了凑过来的小林一巴掌，又更加用力的揉了揉眼睛。这年纪大了，眼睛怎么那么容易进沙子。

　　沈玉衡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不是东西的沈玉衡，在收到林元白的消息第一时间，只草草的看了一眼，就连带着把林元白的联系方式彻底删除了。手机里其他的联系人或者软件，都被他仔细的筛查过了一遍。

　　关于机器人拥有自我意识这件事，他又跟谭乐章连着说了好几次。谭乐章被他说的都有些神神叨叨，后来上班的时候不禁也试探的跟上面人提了一嘴。

　　这一嘴过后，沈玉衡就再也没有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