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45、第 45 章

　　紧绷的沈玉衡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坐在椅子上，侧过头也只能看见王海洋的半边侧脸。他的侧脸紧绷成一道坚毅的线，脸上带着几分胆战心惊的玉碎神情。

　　王海洋骂声一起，就没有中断过，哪怕沈玉衡拉了拉他的袖子都被他一把甩开。这些天心里憋着的那些话，憋着的那些恐惧心酸，被他一股脑的骂了出去，只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痛快。

　　他对着沈玉衡指了一眼大门的位置，钟声一响，沈玉衡就毫不犹豫的转身奔逃而去。

　　王海洋单薄的身板挡在沈玉衡的身后，坚决的神情让他有了万夫莫开之势，总算为沈玉衡争取到了离开的时间。

　　有手脚快于头脑的，已经坐着隔壁电梯朝着沈玉衡追了下去。王海洋脱力一般靠在临窗的墙上，看着沈玉衡冲出了公司楼下的大门。

　　陈乔早就掐着点等在大门外，沈玉衡从她身边一晃而过，她伸出的手甚至扑了个空。脸上僵住的笑意，被沈玉衡身后汹涌的人群吓得片刻之间全部都褪去。

　　她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睁睁看着沈玉衡逃命一样钻进了出租车，那些人停在路边咒骂不已。一回头，看到了大门边的她。

　　她顿时心生警惕，手里的手机被攥的死紧，若是这些人靠近她的话，她就马上报警。

　　骂骂咧咧的众人脸上挂起失而复得的笑意，一起朝着陈乔走去。报警电话被陈乔拨出之后，她连忙把手机塞进手提包里，转身就跑。

　　穿着高跟鞋的陈乔才往前跑了几步，就被人一把抓住头发拖了回来。大门口的位置，王海洋也被他们架着从楼上走了下来。

　　有先见之明的老早就直接订了网约车，一路人手忙脚乱的把陈乔和王海洋塞进了面包车里。

　　占线未被接通的电话一直在不停的重播，陈乔把自己的身子缩到角落里，借着这些人争吵不休的声音把手里的包藏在了身后。

　　嘟嘟……嘟嘟……嘟嘟……

　　王海洋上车过后，就失去了意识，被人推到角落里坐好，再也没有人关注半分。有人已然兴奋的拿起手机准备给沈玉衡打电话，在彼此争论着该给沈玉衡定一个最后期限才对。

　　一周，三天，还是一天？

　　期限内，如果他们还能在技术部看到郑钧的话，他沈玉衡就别想他老婆完好如初的回去了。电话被接通过后，轻微的震动一下。

　　那些人肆意的交谈，早就让陈乔吓破了胆子。他们到底要沈玉衡做什么？他们又到底对沈玉衡做了什么？

　　她把包一把扔到了车中间的位置，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那些人吼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劫持我要带到哪里去？我告诉你们，我就算死，也不会成为你们威胁沈玉衡的棋子。”

　　就算她扯着嗓子喊出这些话，除开车里的这些人也没有一个人听到。有人已经拿起手机录下了那段视频，准备一会作为礼物一起发给沈玉衡。

　　车子转了个弯，陈乔重心不稳的摔倒在地上。她撑着身子站起来，扑到床边试图摇下车窗玻璃。周围的人一把把她从窗户边拽开狠狠的踹翻在地，看她疼的五官皱成了一团，才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压抑的情绪，总算找到宣泄的出口。笑声此起彼伏中，有人弯下腰捡起了陈乔扔在地上的包。陈乔想要扑过去抢回来，那双手却被人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

　　那人举起手握掌成拳，整个车厢就安静了下来，那个已被接通的报警电话暴露于众人的视野之下。

　　“你好女士，大约十秒后我们将读取到你的当前位置，请你一定要保持手机信号通常……”

　　十秒……仅仅需要十秒……

　　陈乔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用整个身体朝着那人撞去，以此延缓通话时间。那人的身子被她撞的一趔趄，她还来不及回头就听见身后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那人把她的手机直接扔回到她的包里：“你消停消停吧，跟我们闹又有什么意思？等你老公把事情办好了，我们自然就放你回去了。”

　　“不。你们到底要他去做什么事？如果那件事真的那么容易的话，你们怎么不自己去？”

　　那人没有回答她，只是当着她的面拨通了视频电话。刚到家门口的沈玉衡双腿都有些发软，那电话没完没了的打过来，他气冲冲的直接按了接听键。

　　“哇，玉衡速度好快，你都已经到家了啊。”那人笑着把镜头转向狼狈不堪的陈乔，以及昏睡中的王海洋，“瞧，你还认识他们吗？是不是很眼熟？”

　　沈玉衡双手颤抖，几乎站立不住：“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去杀了郑钧。我跟你们说，要是你们都觉得郑钧不应该出现的话，我们一起联名上书抗议啊。”

　　“为什么要做那些违法的事呢？我们还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那人懒洋洋的坐直了身子：“是啊，其他的办法。要不，你就想想其他的办法吧。我给你两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后，你要是还解决不了郑钧的话，你就当现在是跟他们做最后的告别吧。”

　　“反正到时候我们出面解决郑钧，再加上一条旁的罪证也没有什么所谓……”

　　“不要，玉衡，你别听他们的，你别管我……”

　　陈乔的声音顺着话筒传到了沈玉衡的耳中，随即对方挂断了电话。

　　两个小时。沈玉衡坐在楼下的花坛，保安室的大爷隔着窗户哼着黄梅戏，看他脸上纠结的神情分外开怀。

　　沈玉衡站起身，抬头看了一眼家里的位置。阳台的窗帘被夏夏拉开，此刻的夏夏站在阳台上，似乎正在张望他回家的这条路，等着他回家。

　　他往前走了两步。王海洋与他不过就是同事罢了，平日里也就笑嘻嘻喊了几声沈哥，今儿个也就给了他两个鸡腿，为了他出了一个不该出的头。他犯不上为了这样的同事去做下那样的错事。

　　对，犯不上。

　　还有陈乔……陈乔……陈乔她刚才也说了，让我别听他们那些人的，让我别管她。

　　对，只需要再往前走不了几步就到家了。他们两个的事，自己管不了，也不敢管。

　　对，做错的都是那些疯子同事，跟我沈玉衡没有半点关系。

　　沈玉衡不停的在心里念着各种的理由为自己逃跑的行为开脱，脚步飞快的冲进电梯，食指都险些戳破了电梯的关门键。

　　他冲回家里抱了抱夏夏，拍了拍夏夏的肩膀，嘴里还含糊不清的给自己找着各种理由。夏夏迟疑许久，才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肩膀：“爸爸不怕，夏夏永远都陪着你。”

　　夏夏不知道沈玉衡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得以自己能想到的语言安慰着他。在七情未觉醒之前，她可以说遍世界上所有逗趣的冷热笑话逗他们开心，在拥有七情之后，她才发现她好像也变成迎夏了，嘴笨的只会说出那样一句干巴巴的话。

　　沈玉衡却如同触电一般把她一把推开，神经质一样的冲回了卧室。他才走到床边，就想起陈乔那次团缩在被子里发抖的样子，就想起之前自己似乎也跟陈乔说过同样的话。

　　“别怕，我一直都在呢。”

　　沈玉衡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两种情绪折腾的疯掉了。脑海里的理智与回忆疯狂撕扯，一时之间谁也没争出个胜负来。他站在卧室的窗边，又想起刚才陈乔的那句，你别管我。

　　他猛的一拳，锤在了卧室的墙上。脑海里的回忆终究占据了上风，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沈玉衡，那是陈乔啊，那是跟了你很多很多年的陈乔啊，那是在那种情况下都希望你能好自为之的陈乔啊。

　　沈玉衡，你还是不是个人？

　　沈玉衡眼前一阵模糊，转身风一般的冲到书房。拆解前不久领回来的那个机器人的时候，他也写过芯片报废的程序，只不过那个程序运行起来有些麻烦。最好是能够对机器人拥有绝对的权限，才能方便运转。

　　那程序被装在一个不起眼的中空匕首中心，只需要将那匕首插入机器人芯片所在的位置，按下匕首尾部的小开关，报废程序就会以蛮横的姿态倾入芯片内部。

　　他用一块布包着那把匕首，扔下一脸担心的夏夏，气势汹汹的重新出了门。他脸上冰冷的杀意让夏夏陌生的有些害怕，她从房间追了出去，刚进电梯的沈玉衡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乖，什么都别做，回房间去等我们回来。”

　　夏夏的身体木然的向着房间走去，关上了打开的大门，泪流满面。就连哭喊以及旁的动作，都被沈玉衡限制的死死的。她动作僵硬别扭的回到房间坐到椅子上，开始争夺起对于身体的主权来。

　　她的眼泪倾泻而下，那天沈玉衡说的那句类似遗言的话，她最近总是会不经意的回想起来。她的内心深处总觉得，她好像就快要失去这个爸爸了。

　　眼泪滑过脸庞从下巴滴落，她的双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得在心里一声声的狂呼，哀求。

　　求求你，放开对我的禁制吧，爸爸。

　　夏夏，你别放弃，你努力啊，你动一动，你动一动啊……你站起来，去追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