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30、第 30 章

　　在那声暴喝过后，原本双手抱着沈玉衡的夏夏，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躲到了她的身后，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摆。

　　她声音颤抖的摇了摇抓着沈玉衡衣摆的那只手，语声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喊了一声爸。

　　沈玉衡的心仿若被人狠狠的握在手里捏了一把，他反手握住身后夏夏的那只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站在他对面的陈乔，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满心的暴躁都化为乌有，转化成更深的不安。这都已经好些天了，工作还没有着落，她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玉衡。

　　她甚至都在心里想过，若是长此以往的都找不到工作，她以后又该如何，沈玉衡又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因为她是个一无是处的累赘，而一脚把她踢开。

　　她脸上暴躁不耐烦的表情在脸上近乎扭曲的调整了半天，才变成一张僵硬的笑脸：“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我要是不回来的这么早，恐怕也看不到这样的热闹。”沈玉衡拉着夏夏走到她面前，“如今迎夏也如你的愿送走了，现在连夏夏你都觉得多余了是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只是一时找不到工作比较着急，所以才脾气暴躁了一些，并不是容不下夏夏。光是找不到工作这五个字，陈乔都觉得难以启齿，更遑论之后的容不容的下的关系。

　　“你今天送迎夏走了过后，有打电话确定她是不是平安到达了吗？”沈玉衡带着夏夏去到饭厅，之前夏夏做好的饭还放在保暖箱里，拿出来摆盘倒也快捷。

　　“我今天有点忙……”陈乔坐到沈玉衡的对面坐下，面前热气腾腾的饭菜冒起热腾腾的袅袅白烟。

　　夏夏到书房端出之前放到陈乔桌案上的饭菜重新热了一遍，最后坐到了沈玉衡的身边。

　　一整顿饭的时间，陈乔觉得格外的漫长。她觉得她一定是最近变得特别敏感了，迎夏不是已经不在了吗，怎么会，现在家里的氛围让她觉得更加的不舒服？

　　她双手捧着面前的小碗，眼神在沈玉衡和夏夏的身上打转。夏夏的双眼带着未散尽的红色，在感受到她的视线过后，连忙垂下了头，恨不能把头埋进面前的小碗里。

　　自从那次升级过后，夏夏总觉得对于这一切的感知都跟往常不同。就比如在那之后就被送走的迎夏，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时之间第一感觉居然是觉得内心空出来一个空洞。

　　似乎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在她的心里，这世界上重要的人或者事委实没有多少，身边的沈玉衡算一个，陈乔勉强算作半个，而迎夏……她又该算作多少呢？

　　关于更新之前的那些记忆，清楚的记录在她的芯片里。陈乔的所有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以前的时候，最多只是让她觉得疑惑，不能理解陈乔到底是为了什么会那样对待迎夏，又为什么会说出后悔生出迎夏这种话。

　　而现在，她缺失的七情终于圆满，所谓的爱憎在她心里都有了大致的模样。她垂下头又往口里扒了两口白米饭，在心中又反复确认了几遍那些复杂的情绪。

　　对于陈乔，她应该是讨厌并且惧怕的。

　　吃完饭过后，夏夏跟往常一样忙碌在厨房做着家务。陈乔一时之间，时间反倒是空了出来。

　　沈玉衡一吃完饭，用警告的眼神看了陈乔一眼，就转身进了书房。郑黎那件事，光盘和郑黎泣血的喊话，大致让他捋出来了一个大概，他也难免生出几分危机感。

　　他现在也才四十多岁，就算还能轻松完成手上的工作，以后年岁渐长，五十岁，六十岁呢，又是否还能跟上工作进度，到时候是否又会沦落到郑黎的下场。

　　陈乔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往常的时候还有工作的事情跟着沈玉衡聊上几句，或者一起看一小会电视打发一下时间，完全不像现在这样。

　　空荡荡的房子里，沈玉衡忙着自己的工作，夏夏忙着手上的家务，陈乔的脚步在书房外转了两圈，又生怕凑到沈玉衡的面前过后，会被问起关于工作的情况。

　　她在书房外又接着转了几圈，又去打开电视把所有的节目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感觉到手机震动过后，连忙扔了遥控器身子一弹把手机摸了出来。

　　那条消息，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工作录用信息，不过是一条广告，附近哪里哪里酒吧酒水打折。

　　她无奈的吐出一口长气，在沙发上接连换了几个姿势，看夏夏忙完厨房的工作过后，那扫地机器人也挥舞着手脚满屋子呼哧呼哧乱转的打扫起来卫生。

　　这样的闲暇，才让她空出心思去观望家里的一切。原来，所有一切存在的东西，都是有各自的价值存在的，而无用的东西，自然都进了垃圾桶。

　　她踌躇着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直打大门被关上，正在忙碌着的夏夏才看了她一眼。

　　陈乔漫无目的的在小区转了两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门口的位置。保安室的大爷嘴里哼着小曲，看到她连忙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她连忙转身欲走，却被身后的保安大爷粗着嗓门喊住了。

　　“陈小姐，晚上好啊，今儿个怎么有空出来遛弯？”

　　陈乔的脚步只是一顿，就想要加快脚步离开。保安大爷的腿脚却极其好，脚步飞快的追上她，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陈小姐，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出门上班了？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要我说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可要好好保护身体，等你们老了就会知道，什么好啊都不如身体好……”

　　保安大爷眼里含着细碎的笑意，嘴里不停的絮絮叨叨没影的事。作为大群的一员，他们所有人自然都已经知道了陈乔失业的消息。只不过，他被安排在离陈乔最近的位置，看她落魄，就总是忍不住的想要跳出来秀上那么几句。

　　陈乔目光越来越冷，恨不能撕了保安的一张嘴。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什么身份，也敢对她胡言乱语。什么等她们老了以后就会知道，该不会那个老东西真把自己当个人一样了吧。

　　保安大爷对陈乔的视线视若无睹，嘴皮子利索的根本停不下来：“哎呀，我们这些人啊，可羡慕你们了，到了年龄就能退休，不像我们，现在这把岁数了都还要守着这份工作，全天24小时在岗待业。”

　　“哎……”

　　保安大爷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笑眯眯的看着陈乔气的头顶冒烟转身离去，才哼着黄梅戏回到了自己的保安亭。

　　陈乔的信息，被他同步更新到十万人的大群，只单独的隐去他多嘴多舌的那番言语。

　　陈乔被气的连自己同手同脚都未曾发现，回到家门口把门摔的震天响。正在看电视的夏夏回过头，戒备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连忙回了迎夏的房间。

　　她与迎夏外形一模一样，迎夏未曾带走的那些衣服正好全部都留给了她。而她在阳台的躺椅已经被挪走换了个地方，她终于搬进去了迎夏的房间。

　　从那以后，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那个人的存在，沈玉衡，陈乔，以及她，多完美的一家人配置。

　　只不过，在她搬进迎夏的房间过后，她赫然发现，她好像恰巧的也接替了迎夏原本的位置，慢慢的站在陈乔的对立面。

　　夏夏的反应，让陈乔快要熄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那保安大爷她不好出言教训，夏夏她总归是能够管教。

　　这些机器人当真是存在这个世界上太久了，都把自己当成正儿八经的人类了。她气势汹汹的走到夏夏的门前，把那扇紧闭的房门拍的砰砰作响。

　　呆在房间里的夏夏，双手捂着耳朵不知所措。心下对自己此刻的反应嫌弃的要死。

　　如果是以前的话，自己会怎么做呢？

　　如果她不是陈乔，她必然会毫不犹豫打开房门把房门外的人撂倒在地。而不像现在，七情圆满，反倒多了诸多束缚。

　　陈乔的巴掌重重的拍在房门上，紧闭的房门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欲坠。房间里的夏夏不吭声，陈乔的火气就越旺。

　　她疯了一样更加用力拍着面前的门，恨不能一巴掌把那扇门连带着夏夏和那保安大爷一起拍成肉酱。

　　“夏夏，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你刚才是什么态度？你给我出来！”

　　站在门后的夏夏双手紧握成拳，表情森冷。在听到那句你给我出来以后，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右手握住门把手往右一旋一把把门打开。

　　门外的陈乔由于惯性身体前倾，险些摔倒在地。夏夏与她错身而过，站定在门外回头看见正巧停住身形的陈乔。

　　陈乔怒急攻心，折返身形就朝着夏夏甩过去一个耳光，伴随着恶毒的谩骂。

　　“你也不看看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当真以为迎夏不在了你就能算个人了是吧。夏夏我告诉你，你不过就是一堆零件和一组数据，在这个家里什么都不是。”

　　这几天心中的憋屈变成无谓的责骂，陈乔似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修长的食指毫不客气的指着夏夏的脸，越骂越离谱。

　　在书房里的沈玉衡，终究再也忍不住不耐烦的推门而出。一眼就看见了捂着半边脸沉默流泪的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