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28、第 28 章

　　那一声呼喊，似用尽了郑黎的全部力气，让沈玉衡都呆立当场。他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了一眼郑黎，郑黎偏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拉着谭乐章前言不搭后语的辩解起来。

　　所说的，无非是沈玉衡是如何用他的电脑酿下大错，用尽全力想要把自己从这次事件里面摘出来。

　　技术部的所有工作区域，都曝光在无死角的监控之下，郑黎越说越错，就连谭乐章都有些不耐烦的把他推到一旁。

　　谭乐章：“事实到底如何，一会自然就见了分晓。你如此这般吵闹也是无用，倒是不如好好祈祷一番，今次的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这还是技术部第一次出现这样的警示，没有旧案可借鉴，谭乐章的心里一时也有些拿不准到底该如何处置。屏幕上红色滚动的字符在一道道指令下逐渐缓慢下来，然后他们所有人就看见，那所有数据的源头。

　　来自于一个电脑上新加的光盘。

　　谭乐章这时候才惊出一身冷汗，这郑黎当真是天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技术部的电脑上接入自己的光盘。

　　沈玉衡也着实被吓了一跳，与郑黎一起同事这么多年，他和王海洋估计是猪油蒙了心，才看不出郑黎居然会有这样的胆量。

　　那数据光盘的外形极其不起眼，一张灰扑扑的贴纸样子，大咧咧的贴在电脑的右上角。如果没有那个光盘的话，估计郑黎最多扣点工钱，这事也就过去了。

　　而那光盘的存在，则涉及到数据资料的泄露。郑黎作为老员工，工号权限极大，也不知道那光盘里装着的到底有多少东西。

　　贴纸形状的光盘被谭乐章冷着一张脸取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郑黎，举起手朝着虚空一挥，就有巡察组的同事沉默不言的出来把郑黎拖了下去。

　　郑黎自然不肯轻易被带走，在原地推推搡搡，声音大到嗓子都有些哑。常年不锻炼的身子，哪里敌的过巡察组的年轻小伙，三两下就被制服按倒在地上。

　　他下巴磕在地上磕出一声闷响，磕出了满嘴的血沫子。那血不要钱一样的从嘴里流了满地，在被巡察组把他拉起来之后，又慷慨的涂红了胸前的衣襟。

　　郑黎也知道，大概自己这次是真的全部都完了。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三魂七魄却都写着害怕。他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如果不靠着郑钧，他老早就失去了工作，指不定都饿死在街头了。他如此做，也不过是为了活着。

　　他唯一怕的，就是被发现，失去工作过后的一无所有。那样的生活光是一想，就让他害怕的直哆嗦。眼下被这些人拖走了过后，他的以后可是该怎么办呢？

　　他不死心的挣扎着想要去抓沈玉衡和王海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救救我。

　　“救救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求求你们谁救救我吧，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死的。”

　　“救救我……”

　　沈玉衡和着技术部的众人，冷冷的站在原地看着他被认拖下去，看着他一口口从喉咙间呛出来的鲜血从胸口滴到了地上。听着他声嘶力竭如同诅咒一般的咆哮。

　　“我没有错，我只不过是老了，脑子慢慢变慢了，我也只不过是想好好的活着。你们今天冷眼看着我的这些人，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你们等着，等到你们都变老的那一天，你们也会被这个世界抛弃的。”

　　“你们给我等着……”

　　郑黎的声音越来越远，也越来越低，直到就连微弱的动静都听不见了，沈玉衡都没有回过神来。耳边的警报声已经解除，每个人的电脑又恢复运作。

　　沈玉衡仍旧沉默的看着郑黎被拖走的那扇门，仍觉得郑黎可能会在下一秒又从门的那头跑回来，吐着血扯着他的袖子向他求救。

　　郑黎不过比他大八岁，刚才郑黎的那些话，他却是完完全全的听懂了。郑黎的忧虑，其实也一直存在在他的心间。他之所以还能完成手里的工作，还能独自完成夏夏的升级程序，不过是因为他把他所有的时间都交付给了工作。

　　工作，才是他的热爱和生命。

　　王海洋也好半天没缓过神来：“沈哥，你说郑哥以后会怎么样？我们还能见到他吗？”

　　沈玉衡不语，这个问题的答案，王海洋又何尝不知道，他只不过也是被那些带着血泪的呼喊，说的有些害怕，想要从沈玉衡这里获得一些安慰罢了。

　　“沈哥，你说我们以后也跟郑哥一样变老了，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怎么办？”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是无人能够告诉他。他觉得身上有些冷，搓了搓双手，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问道，“郑哥的那光盘到底是谁给他的？”

　　同样，没有人回答。

　　自那以后，技术部没有出关于郑黎那件事的通告，也没有人再见过郑黎。就连沈玉衡和王海洋下班过后想上门探望，也一直没能敲开那扇门。

　　郑黎的工作台一直空着，技术部也未出新的招聘公告。空出来的位置，让众人头顶的那片乌云散开了去，跃跃欲试的盘算着要把身边的谁想办法塞进技术部。

　　飞机落地过后，迎夏才走出机场，就看见了举着写着她名字的牌子的林元白。迎夏站在原地有些犹豫，身后的人潮拥挤，推着她只能往前走。

　　对于林元白的了解，她只是看过一张沈玉衡发给她的照片。照片上的林元白二十多岁，高高瘦瘦一米八，在阳光下笑的比太阳光还要阳光。

　　自然是跟面前这个胖的都看不清楚五官的男人对不上号。迎夏不确定的打开手机又看了一眼照片，林元白凑到她身边：“哎，岁月当真是把杀猪刀，我年轻的时候还是挺帅的对吧。”

　　长时间的宅在家里，迎夏哪里会跟这样自恋的人相处，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当真是林……林老师？”

　　林元白从包里摸出证件递给她，等她确认好他的身份过后，才伸出手拉过她的箱子。

　　迎夏哪里好意思麻烦对于她来说还是陌生人的林元白，连忙就想把箱子抢回来。林元白心思微动，这才停下脚步回头正视这个身高才到他下巴高的小姑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玉衡到底是如何教养姑娘的，怎的这样，拘束过了头？

　　他表情认真的看着迎夏，拉着箱子的手却没有放松，他对着迎夏正色道：“迎夏，你爸应该跟你讲过，之后三年你就是我的学生。有些无关痛痒的事，你可以尝试去依靠别人，那也是拉近人际关系的一种方式。”

　　迎夏似懂非懂的望着他。麻烦别人怎么会拉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呢，不是会惹人厌烦吗？

　　林元白拉着箱子，跟着她并排朝着机场外走去：“人情往来，不过就是你麻烦麻烦我，我再麻烦麻烦你，麻烦来麻烦去，两个人之间的缘分也就深了，我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迎夏不语，在心里把那些字一个个掰开揉碎了咀嚼了一遍，觉得自己似乎是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看到她脸上的茫然神色，林元白不在意的一笑：“没事，来日方长嘛，总有弄明白的一天。”

　　迎夏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厚重的背影，恍惚觉得，这以后的日子或许应该也许不会太坏。她一矮身钻进林元白开来的车，将身后机场口的两个人丢在身后。

　　止休摘下脸上的墨镜，把那辆车的车牌号发到决策群，又重新带上墨镜扬长而去。就在他转身的位置，那个静立许久的仿若背景板的人摸出来手机，看到群里的那个车牌号，又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他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朝着止休追了过去。

　　车牌号的信息查明过后，自然有人会通知他。而现在在这样的地方见到止休，他却不能坐视不管。

　　沈迎夏既然是组织留给他来跟进的，就由不得止休染指。他实在是再也不愿意见到那些人，因为心中的惶惑念头动摇，就遭到止休的杀戮。

　　既然他们这些机器人拥有了自己的意识，难道不是为了作为自我跟这些人类和平共处吗？又何必对人类赶尽杀绝？

　　沈迎夏，只能是他的。

　　止休坐着的出租车，在城郊绕了半天，才转到一片人口密集的住宅区。住宅区位于城郊的位置，住着那些失去工作仍旧苟且求生的人类，以及，某些机缘巧合获得自由过后，当作人类一样生活的机器人。

　　下车过后，止休脸上的墨镜就被他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关于那辆接迎夏的车辆主人的身份信息已经发到了他的手机上，他哼着小曲走进小巷，看着林元白的对比照片，啧啧两声就消失在小巷里。

　　跟在他身后的那人在他消失的地方停下脚步，那条信息同时也发到了他的手机上。与那条消息一起的，还有一个匿名的短信。

　　“长安，止休最后的消息，是在你那片区租了一个短租房，你出入的时候记得小心些。”

　　他随手删除了那条消息，翻开附近的租住信息，以自己的身份租了一个小单间。才填完登记表，房东对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是那个要租房的崔淮是吧，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