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咖啡屋》噬墨兽

6、夏虫不可以语冰4

　　顾茜久违地穿上叶绿色的连衣裙，她看着镜子里别别扭扭的自己，“去酒吧当然要穿裙子。”她脑海里回想起虹果的那通电话，听电话那头那兴奋的语气，不知道的以为她们要去郊游。
　　可能自己平时外出只是随便披件外套。穿惯了牛仔裤的顾茜，穿上裙子倒有些不适应了。
　　“阿木，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虹果穿着浅粉圆荷边的小短裙，在木年辛的面前轻轻漂亮地转了一圈，顾茜看着那微扬的裙角，觉得她像极了一朵轻盈的小花。
　　“嗯，不错。小茜也很漂亮，浅绿色很适合你。”木年辛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那么路上小心。”他微笑。
　　今天是周六，子泠作为优秀生要筹备毕业之事。推开HOLI酒吧的门，顾茜就后悔了，舞池中疯舞的人们，五颜六色的光照在他们身上，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音乐刺耳的味道，一切都是那么的奇形怪状，给原本闷热的夏季平添了一份燥意，顾茜觉得呼吸不过来。虹果找了两个空位，顾茜只好勉为其难地坐在了酒吧的小角落。
　　“她怎么还不出来呢？”虹果双手抱着胸，颇为不耐烦。“嘈杂，狂躁，不洁，这里可比我们的古木差远了，怎么生意就这么好了？”虹果凶狠地吐槽着，她想不明白人们为什么喜欢聚在这里。
　　“听子泠说，陈橙会晚一些才出来。”顾茜盯着眼前免费的水果拼盘，心想已是仲夏，可以给店长提议说出一款水果沙冰。
　　“咦？是顾茜吗？”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将两杯橘子汁放在她的面前，“要喝点吗？”
　　顾茜循着声音疑惑地抬起头，她看清楚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原来是邻家小哥“树袋熊”，当然“树袋熊”是顾茜给他起的绰号。顾茜还记得搬到青木镇的一天清晨，她敲了敲邻家的门，想给她的新邻居打声招呼。邻家小哥便给顾茜开了门，他抱着枕头打着哈欠，那睡眼朦胧的样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一只软绵绵的树袋熊，他和自己握了手便憨笑着，不好意思地解释说自己昨夜睡得太晚。树袋熊经常穿着画着小绵羊的卡通睡衣，站在窗台上给他种的多肉浇水，有时会遇见在阳台上洗漱的顾茜，便向她礼貌性地问一声好。
　　“哦哦，谢谢你的橘子汁”顾茜回过神来，她点点头。“这是我的邻居季先生。她叫虹果，是古木咖啡屋的…呃，我的朋友。”顾茜刚准备说虹果是咖啡屋的“老板娘”，但又想想不妥。
　　“你好，虹果小姐。”树袋熊很自然地伸过手，“你们也是来酒吧玩的吗？”
　　“我们来找人。”虹果一脸不爽地咬住吸管喝着滋滋作响的橘子汁，她看上去很焦躁。
　　“我刚听你们在谈陈橙？”树袋熊歪头好奇地问着，“不过她唱歌很是好听，很多人来这酒吧只是为了听她唱一曲。”
　　“是的，其实我们是受人之托找陈橙有些事。”顾茜看向唱台，酒吧忽然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啊，她来了。”
　　当陈橙往台上一站，顾茜只是觉得她披着一身的星光。此刻照在她身上的仿佛已不再是乱目的霓灯，而是夜幕里那些嚼不碎的星星。她轻轻地唱着，嗓音像夜间舒放的昙花，她把这偌大的酒吧变成了环形山谷，这是她一个人的空谷幽鸣，酒吧里的人们只是纯澈月光下听她细细吟唱的过客。曲罢，她粲然一笑，目光融着柔和而广袤的夜。
　　和众人一样，树袋熊激动地鼓着掌，并投去了赞赏的眼光。
　　陈橙缓缓从台上走下，准备离开酒吧。顾茜和虹果急忙追上她，顾茜拉住陈橙，望着她的眼睛：“陈小姐，我们有话对你说，是关于子泠的。”
　　陈橙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撇过头：“他找我什么事情？”
　　“子泠很喜欢你，他说你要结婚了，”虹果很直接地说了出来。“你为什么要刻意疏远子泠呢？他真的很伤心。”她补充道。
　　“也许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顾茜认真地看着陈橙。
　　陈橙实在拗不过，只好叹了一口气妥协了，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树袋熊看到陈橙忽然坐在了自己身边，神色惊异地站了起来：“你们……”
　　“要一杯Mojito，谢谢。”陈橙转头对树袋熊说，以为他是这里的服务生。
　　“哦哦，好的，好的。”树袋熊快乐地答应了，他一路小跑去了吧台。
　　顾茜开始缓缓地讲他们是如何发现喝醉了的子泠，他又是如何向他们倾吐着自己的心事，表达着对陈橙的思念。
　　“他哭得可伤心了！我们劝都劝不住的。”虹果在一旁添油加醋，夸张地比划着。
　　哭得最伤心的人…不正是你吗？顾茜无奈地想。
　　“原来是这样。”陈橙垂下了眼帘，“结婚只是我骗他的，我也不是讨厌他。只是觉得我不应该把这孩子留在我身边了。”
　　“我在青木镇自己打拼了进五年，遇到那孩子的时候，我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我收留了他，是想让他好好学习，考一个好的大学，而不是走我现在的路。我为了生存，丢掉了梦想，被迫向生活妥协，勉强挨着一地的鸡毛过日子。我并不想让他尝到社会的残酷。为了生存，我什么苦都吃过，最后不得不在酒吧驻唱来维持着我的生活。”
　　“我也知道那孩子一直想给我一个家，他很执意向我表达要报考青木大学，这样方便照顾我。我不同意，因为他并不属于小小的青木镇，他应该去更广阔的世界追求他的梦想，而我不应该成为他逐梦的绊脚石。” 陈橙的声音很轻，带着如露水般轻微的叹息。
　　在陈橙看来，梦想是一辈子的萤灯长明，而爱情是樱花之死，是一瞬间的焚身之火。
　　顾茜望着陈橙，她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或正在发生着什么故事，只是觉得陈橙年轻的脸上添了许多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邃与沧桑色。
　　“你们转告子泠，我不会再回去了。让他离开青木镇去追逐本属于他的更广阔世界。”陈橙很累，她只想借酒精好好地睡上一觉。
　　“你的Mojito”男人将杯酒杯放在她的面前。
　　“谢谢。”她点点头，不知道树袋熊其实一直在她身后站着，默默听着他们的故事。
　　“干杯。”陈橙微微仰首对着空气举杯。
　　顾茜看着她忍着泪的样子，忽然想到了北岛的一句诗：那时候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梭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想破碎的声音。
　　她一饮而尽，泪还是流了下来，“你骗我，这只是一杯普通的葡萄汁。”她望着树袋熊好看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