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老婆竟是神明》锦杉

19、第 19 章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道突然出现的人影吸引而去。

　　下一秒，银白色长发的男人掀开了轿帘，之后露出了那张精致却苍白的面容。

　　“那个乞丐骗了你，你的女儿不可能复生。”他乌沉地眸子看向洪田，眼底像有一汪深泉，泉水深处是潜藏的悲悯。

　　“不可能！”洪田愣了一下，随即大喊道，“你骗人！那个乞丐说过人死后灵魂都会去阴曹地府，只要用五个极阴之人的头颅献祭，就可以用她们的灵魂换回我女儿的灵魂！”

　　然而灵引却摇了摇头，“你之前杀死的五人，并没有像你想的那样进入阴间，她们变成了一缕孤魂，依然在世上游荡。而且正是因为她们灵魂的指引，我们才找到了后山，进而发现了真相。”

　　洪田神色大骇，似是从来没想过这种情况。

　　他神情恍惚，嘴一张一合，喃喃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你又看不见，凭什么说她们还在？！”

　　然而灵引默了一瞬，缓缓说：“我能看见。”

　　迎着对方诧异的目光，他和缓而坚定地说：“我不只能够看见她们五个的灵魂，还有一个人，甚至现在就在你身边。”

　　“谁？”洪田心神一震，瞳孔猛地一缩。

　　顶着在场所有人奇异的目光，灵引一字一顿开口，“你的女儿，禾花。”

　　满室寂静。

　　洪田惊呆了，有短暂几秒的迟滞后，他发疯般的大喊，“你说什么？不可能！”随即就要上前扑向灵引的轿子。

　　而身后的檀惊蛰一脚将其踹翻在地，膝盖抵住对方的后背，让他难以动弹。

　　檀惊蛰看向灵引，目光中有探寻，他并不知道灵引为何会来这里，但他不介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而灵引却微微侧过头，目光看向空无一物的身旁，之后忽然以不同于往常的口吻问道：“春天来了，小燕子飞回来了吗？”

　　在场的人听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纷纷愣住了，只有洪田，忽然浑身僵直，之后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灵引。

　　这正是女儿生前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从禾花记事起，每年春天的时候洪田都会为他用纸扎一个风筝，用笔沾着墨汁画上燕子的眼睛、嘴和翅膀，再用一瓣粉嫩的桃花黏在燕子的额头。那是在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中，洪田留给女儿最生动最富色彩的记忆。

　　很多时候，洪田扛着锄头在地里耕作，旁边都会有一抹小燕子一般灵巧的身影，带着银铃般的笑声，如风一样穿过庄稼地。

　　每当这时，他便会擦擦汗，晒得通红黝黑的面庞上不自觉地噙起一抹笑。

　　这件事，洪田从未向他人提起过。

　　“禾花……真的是你？”洪田眼泛泪光，迷茫却急切地看向灵引的周围，“你在哪？你怎么不出来见爹啊……”说着便已泣不成声。

　　洪田痛苦地抱住头，泪水滴到地面，而就在这时，他看见被泪渍打湿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影子。

　　那个影子很矮小，头上左右两个犄角一样的发髻，正张开小小的胳膊，拥抱住了洪田映在地面上那个大大的影子。

　　两个影子相交叠，女孩的影子满足地靠在了父亲的肩膀上。

　　洪田惊呆了，他浑身颤抖着张开双臂，像是护住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轻轻抚摸着虚空中身旁的那道影子。

　　一片寂静无声，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成为了永恒。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地面上那个小小的影子开始变淡，之后一点点的开始消散。

　　洪田大惊，拼命地用手在空中乱抓，徒劳地想要留住什么。

　　但所有人都能看见，那个代表着禾花的灵魂，正在一点点离开。

　　而就在这时，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悠扬的吟唱，那声音就在近前，却空灵悠扬，仿佛来自天边。

　　所有人都被这个声音吸引，之后震惊地发现，这竟然是来自灵引。

　　吟唱时高时低，包含着一些陌生词句的念诵，人们不明其意，但觉得似乎有一种庄严却温暖的能量流淌在空气中，流进了每个人的身体。

　　而只有檀惊蛰，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猛地瞪大了双眼，心脏不可控制地激烈跳动。

　　那正是十年前在战场上，自己处于弥留之际时听见的那个声音。

　　伴随着灵引的吟诵，男人瘦削单薄的身子周围浮现出一圈极淡的金色光晕，时隐时现。被光晕包裹着的男人眉目低垂，竟显露出一丝神性。

　　男人嘴唇开合之间，那仿佛来自远古的吟诵连绵不绝地回荡在众人的耳畔，如神明的召唤。

　　檀惊蛰看的有些痴了。

　　而此时此刻，洪田身边地面上那个正在消散的影子忽然停住了，而后竟像个活人一样，迈着有些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了灵引，像是被其光芒所吸引。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地面上不同方向忽然同时浮现出五道纤细修长的影子，亦受到感召一般向着灵引走去。

　　“是那五个死去的女人！”有衙役惊声尖叫。

　　此时，灵引的念诵声忽地增强，犹如金属铿鸣之声，每一个字符仿佛都击中在灵魂深处。而那六个影子瞬间金光乍现，在炫目的强光过后，一瞬间全部消失不见。

　　一切仿佛都停止下来，四下里一片死寂，再也没有影子出现，仿佛刚才那奇诡的画面是集体出现的一场幻觉。

　　而轿中的灵引周身的光芒消失，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之后失去了意识。

　　“灵引！”檀惊蛰心中一惊，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闪身来到灵引轿前，接住了人快要跌坠下来的身子。

　　檀惊蛰低头看向怀中的人。

　　灵引的眼睛紧紧闭着，惨白的面容和刺目的鲜血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而对方身子软软地倒在自己的身上，已经陷入了昏迷。

　　“来人！快请大夫！”

　　话音落下，檀惊蛰直接将人横抱起，转身进了后堂。

　　*

　　半个时辰后，县衙后堂。

　　头发花白的大夫松开搭在灵引脉搏上的手指，叹了口气说道：“脉象细如丝线，气血极为虚弱，盖因力竭而导致昏厥。”

　　檀惊蛰：“有没有生命危险？”

　　大夫摇了摇头，“不好说。”

　　檀惊蛰抿了抿唇，落在灵引脸上的目光极为复杂，“此人身份重要，一定尽全力治好他。”

　　“是，老夫这就去开方子。”

　　大夫走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灵引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时断时续。

　　檀惊蛰沉默地坐在床侧的木桌前，借着暗淡的烛火，脑子里浮现出那早已梦过千百次的画面。

　　黄沙、残阳、漫天的金光，以及面容模糊却有着金色眼瞳的人……或神。

　　檀惊蛰看着灵引沉静的面容，眼前的画面竟与眼前人有恍惚的重叠。

　　是你吗？

　　内心深处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激荡翻涌，但每当脑海中升起一道希冀的光，却随之被理智否认吞没。两种不同的心绪在胸中反复碰撞交缠，让他久违地感到烦乱。

　　“大人！”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唤打破了沉静。

　　檀惊蛰神色恢复平静。

　　邢文赫匆匆走进来，“洪田暂时被安置在县衙大牢里，关于他今日提到的那个“乞丐”，我们改日还需细细审问。”

　　檀惊蛰眉心蹙起，从第一次听说乞丐这个人，他便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先看好洪田，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檀惊蛰道。

　　“放心吧大人，现在洪田身边四个看守，一举一动都尽在掌握之中。”

　　檀惊蛰点了点头。

　　事情汇报完，邢文赫忍不住再次想起一个时辰前的经历，还是觉得过于离奇。洪田的经历、那几道忽然出现的影子以及灵引奇异的吟诵……虽然这么多年他早已跟随檀惊蛰办过不计其数的案子，但这样匪夷所思的经历却是头一遭。

　　“大人，这个灵引身份不明，又会使一些玄异的手段……不如我们还是把他关起来吧。”邢文赫斟酌着提议。

　　“不可。”檀惊蛰干脆利落地否决。

　　“可是……”邢文赫还想争辩，“这个灵引行为诡异，这样留在大人身边，万一伤害到大人……”

　　然而他的辩白还没说完，已经被檀惊蛰毫不留情地打断。

　　“此事不可再提。”男人居高临下看着他，凤目中有威严的寒芒闪过。

　　邢文赫瑟缩了一下，随即不再做声，默默地退了出去。

　　**

　　深夜，大牢。

　　昏暗的光线让牢里的一切都笼罩上一层模糊的阴影，潮湿的空气中混合着令人作呕的霉味，走廊深处的牢门后传来时有时无的哀嚎。

　　而看守的狱卒似乎早就对此见怪不怪。

　　一个年轻的狱卒将火把搁在桌旁，打着哈欠说道，“困死了，这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刚要睡一会儿里面就叫个没完。”

　　而另一个狱卒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下肩膀，“不要命了？什么时候了还睡觉！今天新关进来那个洪田，一定得看好了，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唉，知道了知道了，”年轻的那个有些不耐烦，“栅栏门里外上了三圈大铁锁，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我就不信他还能长翅膀飞了？”

　　“那也不行，这可是京城檀大人亲自督办的案件，一旦出了差错我们长几个脑袋的不够砍的，你赶紧再去看一圈。”

　　“知道了知道了，别磨叽了，我这就去……”

　　幽静的角落里，洪田正靠着墙盘腿坐着，目光空洞地看着远方。

　　他的脑子里一直在重复几个时辰前禾花跟他最后告别的景象。

　　想着想着，他的眼睛不禁湿润了起来。

　　一年多的时间，他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女儿一面，即便是以这样的方式，也算了却了他在人世间最后的心愿。

　　他知道他已欠下好多条人命，这辈子是还不了了，等到下辈子吧，如果他还有下辈子的话。就算还不清，下十八层地狱，他也没有任何怨言，这都是他应受的。

　　洪田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黑暗中响起了轻微的“咔”的一声。

　　这声音很快消失，洪田一下子坐直身子，辨认出这声音是来自牢门的方向。

　　“谁？”他问道。

　　回应他的只是一片沉默的黑暗。

　　洪田目光警惕的扫视着四周，这时，他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穿过牢门，极为轻易地便走进了牢房。

　　“禾花？”洪田疑惑地问道，他上身前倾，死死盯着那个靠近的影子，“是你吗？”

　　影子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向前，在距离洪田不到一米时，借着墙上透进来的月光，洪田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啊！是你！”他大惊失色，忍不住叫了出声。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狱卒，也不是女儿的灵魂，而是一个他熟悉，但是绝对不应出现在此处的人。

　　惨白的月色下，早已在一年前惨死的客商穿着染血的袍子，顶着被锄头砍烂了的半边脑袋，正在看着洪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