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红尘》鱼目

7、第 7 章

　　“方师兄，小心……”
　　“离开那个地方……”
　　“师妹，快闪开……”
　　“快退，快退出去！”
　　石洞内易清派众人被地震搅得惊慌失措。
　　方九牧好容易退到石壁旁，双手用力扶住了才不至于跌倒。
　　慌乱中，他感到自己被人一把抓住了肩膀。
　　宣卿怀的声音难得焦急万分，“带大家出去。”
　　方九牧顺着他指点的方向，拉起完全被吓傻的李韵，招呼其余人往外跑。

　　目送几人进了最后一条通道，宣卿怀努力避开落石，稳住身形往江寻煜进去的通道口走。
　　还没到入口，剧烈的地震停住了。
　　来不及庆幸，宣卿怀立刻加快了速度。
　　他走进通道没几步，整个人变得目瞪口呆。
　　大大小小的石块将通道完全堵死，看不到一丝前面的路。
　　宣卿怀冲到石堆前用力扒开石头，发现碎石后面还是碎石，单是这样用手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扒通。
　　他站在石堆前犹豫了一下，抽出须弥小心翼翼挥了两下。
　　石头在剑光下瞬间变成碎渣，滚落到地上扬起不少尘土。
　　宣卿怀见没有引起坍塌，顿时剑如雨下，对着挡路的石堆一阵劈砍。

　　小碎粒铺满了整条路，扬起的尘土不仅把宣卿怀的头发衣服染成了灰白色，还挡住了他的视线。
　　尘土实在太多，他不得不停下，边咳嗽边等待视线变得清爽些。
　　道路封闭的长度出乎了他的意料，焦虑和担忧催促他加快了挥剑的速度。
　　一路过来的石头把整个通道封得死死的，即便江寻煜没有被压在石块下，恐怕也会因为不通气被闷死。
　　数不清是挥出的第几剑，宣卿怀突然发现碎石滚动的方向不一样了。
　　他忙收了须弥，用手去搬，不大会儿就露出个巴掌大的小洞。
　　凑到洞上往里面张望，宣卿怀的脸色刷一下全白了。

　　里面的空间十分狭小，江寻煜手脚蜷缩着躺在地上，一点呼吸的迹象也没有，半张脸上全是血污，偶有露出的皮肤呈现出濒临死亡的灰青色。
　　宣卿怀迅速扒开个够他钻进去的大洞，来不及查看其他忙往江寻煜的身体里输送灵力。
　　如他所料，江寻煜自身的灵力仿若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动。
　　宣卿怀边输边观察他的反应，慢慢加大灵力的数量，终于看到江寻煜紧闭的眼睛轻微动了动。
　　江寻煜口鼻共用，先是短促吸了几口气，而后便是剧烈地咳嗽，咳得就像快把五脏六腑吐出来一样。
　　咳嗽缓慢平复，他的脸色也逐渐从灰青色变成了苍白色。

　　江寻煜慢慢恢复了意识，第一感觉就是有股不属于自己的灵力在体内流动。
　　睁开眼，看到灰头土脸的宣卿怀，不敢相信地问：“……宣卿怀？”
　　“是我。”
　　“你怎么也进来了？”
　　江寻煜的声音有气无力，宣卿怀俯下身细细查看他头部的伤口，确定并无大碍后又怕他伤到了别处，伸手在他身上轻轻摸了起来。
　　“我没事，别再浪费灵力了。”
　　听他这般说，宣卿怀面色一霁，收回了自己的灵力。

　　“能动吗？”
　　江寻煜点点头，撑着地面坐起来。
　　此时，他才看到宣卿怀挖出的洞，心里一阵后怕：还好上辈子死得干脆，慢慢窒息的感觉太让人绝望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
　　“好。”
　　江寻煜硬撑着站起来，还没稳住脚下便是一软。
　　立刻有双手从旁扶住了他的肩膀，让他不至于倒下。
　　宣卿怀将他的一条胳膊环在自己脖颈上，另一手牢牢箍住他的腰。
　　江寻煜不是什么矫情的人，知道自己现在状态很差，道了声谢后便让宣卿怀半扶半抱带着自己往外走。

　　方九牧等人冲出山洞时地震已经停了，见到头顶的蓝天白天大家都松了口气。
　　因为刚才一阵乱时各人都有些小擦伤，现在才找到机会处理。
　　方九牧等了一会儿，发现宣卿怀和江寻煜竟然没有跟在后面，不觉吓了一跳。
　　“你们谁看到宣师弟和江师弟了？”
　　“啊？不是在后面吗？”
　　“没有。”
　　“不记得了……”
　　方九牧心道糟糕，连忙又折回了山洞。
　　走进没多远 ，恰好遇到宣卿怀和江寻煜。
　　看见江寻煜半脸的血，他慌慌张张问：“江师弟，你还好吧？”
　　江寻煜微微颔首，一旁宣卿怀答道：“出去再说。”
　　“好好好，我来扶着江师弟。”

　　宣卿怀既不回答也不松手 ，只是脚下不停往外走。
　　三人赶到洞外，等在外面的几人看到江寻煜的惨状，都疾步围了过来。
　　眼角余光瞄到李韵泫然欲泣的表情，江寻煜暗自叹了口气。
　　他一把拉住了宣卿怀的衣襟，闭上双眼，用听着虚若无比的声音呢喃道：“师兄，我头晕。”
　　其实刚才在洞里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后半程基本不用靠宣卿怀的支撑，出洞后宣卿怀也有松开手的迹象。
　　现在他重新靠了回去，不期然察觉到宣卿怀的身体明显一僵。
　　正当他担心宣卿怀会把自己丢出去的时候，原本已经离开腰间的手再次紧紧扶了上来。
　　宣卿怀把他带到断树边坐下，其他人果然只是问了两句就离开了。
　　江寻煜从眼缝里偷偷瞄到李韵背影，无声说了句对不起。
　　小姑娘挺可爱，也招人喜欢，可惜未成年。

　　江寻煜觉得自己的脸色大概真的很难看，所以靠了许久，宣卿怀也没提出异议。
　　他说自己头晕并不全都是谎话。
　　太阳穴附近的伤口虽然止了血，仍在隐隐作痛，而且整个脑袋酸胀不已，不知道是不是脑震荡。
　　另外大概是在地上躺太久，寒气逼入了体内，即便有阳光照着还是浑身发冷。
　　紧贴的胸口传来微微的热意，能缓解些不适感。

　　方才没发现，安静下来才察觉，宣卿怀的体温好像比普通人要高些。
　　想到他总给人冷冰冰的印象，这个反差还真挺有意思。
　　江寻煜胡思乱想了一阵，终于不好意思继续赖在别人身上，挺直腰板坐了起来。
　　他悄悄扫了眼宣卿怀的反应。
　　还好，除了刚才扶着自己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外，还是一贯如常，平静无波的表情。

　　突生变故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方九牧来找两人商量对策。
　　说是商量，其实就是江寻煜说，方九牧听，宣卿怀坐在一旁，眼神望着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按照江寻煜的建议，大家撤回了昨夜露宿的林子。
　　江寻煜在溪边清理完伤口，把方九牧给的药涂在上面。
　　“江师弟，要不要帮忙？”
　　主动过来打招呼的是秦武，让江寻煜有些意外。

　　“不用了，秦师兄，已经上完了。”
　　秦武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初进洞前你就提醒过可能有危险，我们都没听。结果一语成谶，还连累你受了伤。对不住啊。”
　　江寻煜轻轻笑了下，“秦师兄客气了。看守阵眼本来就是师父的责任，自然也是我的责任。你们来巡查，真要出了意外，我也难辞其咎。”
　　“师弟如此豁达，倒是我小气了。也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一路上秦武对江寻煜不亲也不远，说是性格内向，倒不如说分寸把握得好。
　　现在他主动过来示好，按江寻煜的为人处世自然也不会冷落他。
　　秦武问他怎么看今天的事，明明他们进的是阵眼入口，却半路杀出个幻境。
　　江寻煜也在为这事发愁，脑子里有些隐隐约约的线，但还没理出个头来，所以只能明说不知。

　　两人边聊边往回走，江寻煜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树下的宣卿怀。
　　先前脏到看不出本色的长袍已经被换掉，头发和脸上的灰也都处理干净。
　　江寻煜暗叹着，还是这般白衣胜雪的谪仙模样看着顺眼，只是……
　　秦武见他眼神深凝不移，一改方才的活跃，不觉奇怪道：“江师弟，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江寻煜收回视线，“秦师兄，这次如果你们无功而返，会有什么后果？”
　　“你的意思是，还会发生地震，影响注灵？”
　　“说不好。”

　　秦武点点头，想了想道：“其实来之前，山门给了我们求援用的符咒。一旦遇到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启用符咒后会有教中长老来帮忙。只是……这样一来，宣师弟的处境就不太妙了。”
　　“怎么说？”
　　“你可能也听过，宣师弟他……是三代弟子中最受重视的一个。这是他第一次带队出来办事，要是完不成，回去肯定会被责罚。宣师弟从小到大克己修性，从未被责罚过，是众弟子的楷模。倘若破了例，身体受些苦倒是小事，怕是会被人……唔……虽然大部分弟子都对宣师弟很佩服，但也有少数人对宣师弟并不怎么服气……就是……唔”

　　秦武说得吞吞吐吐，但江寻煜瞬间就听懂了言下之意。
　　也对，三代弟子大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谁还没点小小的骄傲？
　　佩服？呵呵，怕是也少不了嫉妒吧。
　　能见到高高在上的人跌落神坛，究竟能有几许惋惜，几许窃喜呢？
　　“江师弟，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次会失败？
　　秦武的语气十分谨慎，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了。
　　江寻煜眯了眯眼，俊丽的脸孔上绽开了比春花还好看的笑容，“当然不是，是一定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