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红尘》鱼目

56、第 56 章

　　陵仙阁，登仙楼二层。
　　孟双鹤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闪过一片凌厉之色。
　　今晚有人暗闯山门，触发了护教大阵。
　　得知弟子们没有找到擅入者，他亲自查看法阵中留下的冲撞痕迹，认定了擅闯者至少达到了四重后期境界。

　　掰手指算算，整个玄门能有这等境界的不过寥寥数人，而且都与他相识。
　　虽然不知对方的意图，但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才会耗费灵力，用秘术查看整个陵仙阁。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依旧毫无所获。

　　究竟是谁？
　　孟双鹤思忖很久，将心中的名单一一排除，突然想到种可能。
　　不会吧！
　　他一边觉得是无稽之谈，一边仍然迅速回到了自己修炼用的“匠室”。
　　匠室地底下有条密道，全教上下只有身为掌门的他知道。
　　打开密道门等气息流通完成，孟双鹤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密道另一头。
　　当看到地牢中到处散落的碎石，他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今晚搞得人心惶惶啊的“罪魁祸首”。

　　孟双鹤面带怒色走到石柱旁，对着盘踞在中欲柱上假寐的巨蟒斥责道：“安静了数百年，今天突然发什么疯？”
　　琴与睁开浑圆的眼睛，随意看了看他，低声说：“年纪大了，松松筋骨。”
　　孟双鹤冷笑下，“我竟不知你喜欢折腾，不如我帮帮你。”
　　说着话，从他掌心里射出到黑影，“波”一下进入了巨蟒体内。

　　黑影进入后，琴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在金黄色眼睛中腾起一丝痛苦之色，旋即又变成了平静无波。
　　几百年了，什么手段都尝过，孟双鹤玩不出新鲜玩意儿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黑影又从他体内回到孟双鹤手里盘踞在他掌心。
　　那是条细如手指的小蛇，浑身黝黑如墨，头顶上有个圆形的红冠。
　　小蛇的唇间有点血迹，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琴与又道：“何必呢？越这样你越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反正你也不会杀我，让我老人家安静睡会儿多好。”
　　陵仙阁将琴与困在阵中近千年，互相都了解得十分透彻，孟双鹤也懒得否认什么，对他小惩大诫后离开了地牢。
　　确定孟双鹤彻底离开，琴与裂出个无声的笑容，从身下把藏匿的黑色妖丹吞入体内，继续沉沉睡去。

　　翌日上午，受邀的三人全都动身离开了陵仙阁。
　　匆匆回到了位于陵仙阁附近的九数阁暗桩，甘若离和前尘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作为答应帮江寻煜混进陵仙阁的条件之一，江寻煜要在事后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他们听江寻煜说自己是去找黄泉道的线索时，三人的反应都是不理解。

　　甘若离下意识说道：“驰念，现如今黄泉道不就在赤空岭深处吗？”
　　江寻煜很肯定地说：“这个说法不太准确，应该说赤空岭深处聚集了许多魔族，但并不代表那里就是黄泉道。”
　　甘若离还是没想明白，“可是如果那里没有黄泉道，当年偷袭北仑派的魔族又是哪里来的？别跟我说阳觉的事，我事后打听过，阳觉地下发现的魔族痕迹不过二十左右，已经占了很大一片地方。倘若都是以孵化的方式，整个赤空岭地下挖空了也养不了那些个。”

　　听甘若离提到这事，江寻煜忍着没把自己猜测有玄门中人和魔族勾结的想法说出来，而是谨慎道：“这个问题也是我找黄泉道的目的之一。我想看看太妙门是不是真的还封着，为什么当年那么多高等魔族会出现在北仑派，而窥天境却没有任何反应。另外，我最想做的是找到摧毁它的方法，让魔族永远不能踏足人族的地方。”

　　甘静啸听他们提及往事，脸上的表情始终很阴沉，“驰念，你在陵仙阁里面找到的线索可靠吗？究竟是什么？”
　　江寻煜没法将实情全都吐露出来，只能挑挑拣拣说：“线索倒是可靠，但能否依靠这个线索找到黄泉道就完全没把握。我需要进一步去验证，所以等会儿我就带前尘离开。”
　　甘静啸不赞同地劝说：“魔族入侵已有三十年，查真相不急于一时，等你把伤养好了再走吧。”

　　“不用，伤口基本快好了。老实说，找了好几年好容易有了眉目，我也静不下心来。”江寻煜直接拒绝，“这件事兹事体大，越早弄清楚能越早结束这场战争。”
　　见自己劝不住，甘静啸忍不住看了宣卿怀一眼。
　　虽然他并不想承认，但从之前两个多月相处下来，驰念似乎更听这人的话。

　　宣卿怀收到了他传来的讯息，冲江寻煜问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江寻煜了解师兄是个多执着的人，自己不可能一直躲着他，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思，点头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僻静的花园角落，刚站定就觉吹过一阵风，宣卿怀下意识换了角度，挡在风来处，站得倒是近了些。

　　江寻煜稳定好心情，仿若无事地看着他牵起自己的左手手腕。
　　一股浅浅的暖意从肌肤上透了过来，是他熟悉且暗中喜欢的感觉。
　　宣卿怀将灵力环再次套在他手上，指腹轻轻摩挲着不愿放开。
　　昨天晚上突然察觉到灵力环断裂，他的心悚然提到了嗓子眼，往回赶的时候将速度提到了极致，生怕自己慢了导致无法承受的后果……

　　“幸好你没事！”
　　“幸好你没事！”
　　宣卿怀猛然抬起视线，不期然对上同样讶异的表情。
　　江寻煜看到新的灵力环，也不由自主想起昨天的事，竟然和他异口同声。

　　他定定望着宣卿怀，看着对方的眼神从讶异变得温柔，嘴角噙着笑令他的心一晃一晃，荡得神智不清，只想沉溺在对方和煦如春的艳色中。
　　不管了，不管了，天王老子来了自己也占着师弟的名份，和师兄亲近些无可厚非。
　　谁敢说个“不准”，让前尘去砍了他。
　　假如师兄真需要迎娶如花美眷，大不了自己一走了之就是了，反正迟早都要离开。

　　宣卿怀不知道江寻煜在片刻之间转了如此多的心思。
　　他只是觉得江寻煜的表情像是拔出了喉间鲠、心头刺，整个人都耀眼了起来，也让他莫名宽了心。
　　眼下他们之间有些话无法言明，心有灵犀就够了。
　　“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留下等伤好了再走？”
　　江寻煜听出宣卿怀的口气并不坚持，不觉笑道：“我看到甘静啸给你打眼色了，你俩什么时候变得亲近了？”

　　宣卿怀说：“并没有，我们只是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近似罢了。既然你不想留下，那就走吧，我会跟着你。”
　　见江寻煜不解，他继续说：“虽然走的路不同，其实你我的目标都是打败魔族。近几年魔族没有大举进犯，我只能杀些零星的魔族，于大局无意。既然你能拨雾寻源，自然是跟着你更有效。而且我也见不得你出事，一起走吧，你想保密的东西，我绝不踏足。行不行？”

　　最后三个字，宣卿怀用上了恳求的语气。
　　自从出关入世后他独来独往惯了，几乎所有事都是亲力亲为，已经很久没用这种语气和别人说过话。
　　可师弟不是别人，只要能顺理成章守着他，别说恳求，就算死皮赖脸跟着，他也做得出来。
　　其实，如果师弟不同意，他就打算这么做了。
　　不过好在师弟竟然答应了，而且是非常爽快地答应。
　　宣卿怀毫不在意甘静啸快要喷火的眼神，神定气闲随着江寻煜一同离开了暗桩。

　　月明星稀，野外林间。
　　宣卿怀轻轻挥了挥手，将聚集在身边几十个游灵散去，暗自叹了口气。
　　远处的篝火明暗不定，空气中隐隐飘散着肉香。
　　宣卿怀缓步走到篝火旁，视线正对上江寻煜抬起来的含笑眼神，“师兄，何必那么严肃？想之前我和前尘可是寻了五、六年才有了些许进展。我们出来才五、六天，找不到线索是意料之事，能有收获才是惊喜。轻松些，否则吃东西都不香了。”
　　说着话，他把已经撕成条状的烤野猪肉塞进宣卿怀的手里。

　　宣卿怀望着手里的食物，真如他所言放松笑了下。
　　他回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与师弟露宿野外，在自己的要求下师弟把兔肉撕成了条。
　　没想到细枝末节的事师弟还记得。
　　吃罢简单一顿，宣卿怀问江寻煜要了文册，再度研读起书中记载的奇邈的外形特征。
　　文册是两天前三将军送来的，是妖帝独去闲的私斋笔记，里面记载着妖族重要人物的本领和外貌特征。
　　作为四将军的宠物，奇邈有将近半页的描述。
　　可惜独去闲画工不佳，没有任何图片可供参详。

　　江寻煜从三将军手里拿到文册后就毫不避忌地给了宣卿怀。
　　宣卿怀按照目录直接找到了奇邈那一页，而且至始至终只看了那一页。
　　江寻煜肯定师兄看到了封面上“独去闲著”四个字。
　　他并不清楚师兄对这个已经消失于玄门几千年的名字，当年威震三族的妖帝是否有印象。
　　既然师兄不问，他当然不会主动去提及往事。
　　有些事可以看，可以感受，唯独不能说出来。
　　独去闲如此，他的心思，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