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红尘》鱼目

55、第 55 章

　　江寻煜害怕自己张开嘴又会喷血，只能咬着牙点点头。
　　他又何尝不知这样疯狂运转灵力的危险。
　　只是因为某些事，他目前只能发挥出二重镜的实力，不这么拼命怕是就要丢命了。
　　好在他和宣卿怀已经沉入了非常深的地方，甚至比关着六将军的地牢还要深，所以他逐渐放慢了灵力运转的速度，短刀凝成的空间也不再往下沉。

　　短时间内第二次进入地表下，心头压抑的感觉比之前更甚。
　　他情不自禁往宣卿怀身边靠了靠，借助对方身体散发的热量安抚下心里的不安。
　　宣卿怀察觉他体内的情况有所好转，紧张的情绪放松了少许。
　　同时他也发现师弟主动贴近了自己，于是不动声色把手搭上了他的腰，在无声无息间把两人的距离缩得更近些。
　　师弟的身体总是比自己冷很多，他真的很想像以前那样拥着他，给予他温暖。

　　宣卿怀抬眼看了下周围只有沙土的环境，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问：“为什么来这里？”
　　江寻煜稳下心情，把之前感受到孟双鹤使用秘术的事说了出来。
　　宣卿怀聆听完，立刻想到个问题，“我们在地下，孟双鹤察觉不到我们，但我们也察觉不到他，什么时候上去合适？”
　　江寻煜想了想说：“这里大概容两个人待半柱香的时间，我们就待足了再上去。之后会不会被发现，就听天由命吧。师兄，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肯定会觉得不舒服，别把注意力放在周围，多想想其他的事。”
　　宣卿怀沉吟片刻道：“既如此，我想和我的师弟聊聊天。”

　　江寻煜一下子就听懂了他的意思，立刻抬手将脸上面具揭开。
　　宣卿怀心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了惨白的脸色，细密的汗珠，以及唇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他情不自禁抬起手，帮他把汗水和血迹拭去，同时柔声说：“下回别这般莽撞。我好歹入世行走了十几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懂修仙的宣卿怀了。我会审时度势，也有自保的能力，你要学会相信我。”

　　江寻煜没察觉两人几乎贴成了一个人，只觉得视线被俊秀致极的容颜填满了，从他唇间散出的轻微酒气闻得自己昏昏欲醉。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开口说：“师兄，你可真好看。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在想，一个男人的睫毛那么长，真是浪费。”
　　听到他不着边际的话，宣卿怀顿时哭笑不得。
　　怎么好像每次都会这样，自己忧心忡忡，他却完全不在乎。
　　也罢，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让他放松下来，总不是件坏事。

　　于是宣卿怀顺着话题问：“既然好看，你喜欢看吗？”
　　江寻煜抬了下眉，毫不犹豫道：“当然喜欢。就因为喜欢，我才让前尘变成你的模样，几乎天天带在身边。”
　　宣卿怀心中暗讶，觉得自己似乎在不经意之间得知了个“大秘密”。
　　“前尘怎会是我的模样？”宣卿怀不失时机地追问。
　　江寻煜露出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让宣卿怀觉得一瞬间回到了过去最美好的那段时光。
　　彼时，这人也经常挂着这样的笑容。
　　终于，全都找回来了！

　　江寻煜笑眯眯说：“当初前尘变出人形之前，非要让我想个世上最英俊的脸让他看，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你，前尘看完非常满意。不过他是孩童，和你还是有些差别。有时看着他我就在想，你小时候大概就是这个长相吧。你自己一点也没察觉吗？”
　　宣卿怀摇摇头，他还真是毫无感觉。
　　“切，师兄，这点你就不如那些小辈们了。”
　　江寻煜想到三个月前林晚鸣他们对自己说的话，就忍不住想笑，“林晚鸣他们早就发现了这件事，还巴巴告诉了我。要不是你是出了名的思洁行正，绝不会做些背德之举，他们八成会以为前尘是你的私生子。”

　　听他说得愈发口无遮拦，宣卿怀宠溺地轻叹了口气，“可是阿煜，我这一生都不会生孩子。既然有奇妙的缘分，不如我们就把前尘当孩子养吧。”
　　“那怎么行，前尘又不是人。再说了，你自己当然不能生。等你将来娶妻，自然是妻子帮你生。”江寻煜随意说着，他的眉却微微蹙了起来。
　　这个细微的变化如何能逃过宣卿怀的灼灼视线？
　　他的眼睛亮了下，犹豫片刻道：“我想娶的人不能生。”

　　江寻煜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本以为他们聊的只是男女有别的话题，完全没料到师兄竟是有所指，而且看他的表情十分认真，没有半分玩笑的可能。
　　难道说，师兄已经心有所属了？
　　不知为何，突然间心脏隐隐抽了下，有个角落空荡荡得不知所措。
　　“师兄，你有喜欢的人了？”江寻煜问得很小声，听着就没什么底气。

　　宣卿怀的眼神更亮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意令江寻煜觉得自己呼吸急促。
　　生平第一次因为看到他的笑而心头发寒。
　　那表情，分明就是想到心上人时情不自禁的喜悦。
　　究竟是谁？会让师兄这样爱怜，甚至只想到名字便如此欢心。
　　江寻煜突然后悔了，自己不该问那个问题。
　　他从没预想过师兄会喜欢上什么女修，也没有心理准备从师兄口中听到任何一位女修的名字，哪怕是玄门第一美女也不行。

　　眼看宣卿怀准备说话，他抢在他开口之前快速道：“师兄，我有些透不过气。可能是我们话说太多空气不够用，撑不到半柱香了。不如我们尽快上去吧。”
　　宣卿怀仔细感受了下，好像的确有些憋闷。
　　他不知道回到地面需要多少时间，加上江寻煜的脸色十分难看，生怕真出问题，便不再提及其他。
　　江寻煜摈弃杂念，再次催动法阵，带着两人向阵旗所在位置走去。

　　眼看着即将接近地面，江寻煜表情严肃地把面具又带了回去。
　　回到阵旗边，两人谨慎地观察，看到陵仙阁巡查的弟子又恢复成忙碌的状态，想来定是孟双鹤已经收了秘法。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回到了客舍。
　　这头的甘静啸早就等急了，额头甚至沁出不少汗来。
　　见他们偷悄然从窗户翻入，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甘静啸压低声音问，“你俩怎么一起回来了？”
　　江寻煜说：“路上遇到了。”
　　甘静啸听他声音似乎没什么精神，以为他要办的事没成功，不觉担心地问：“是不是失败了？需要想办法再多留一日吗？”
　　江寻煜摇头说：“不必了，明天尽早离开。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想到今天突然响起的钟鼓警告声，甘静啸很赞同他的决定。

　　两人说着话，甘静啸无意间发觉宣卿怀毫不掩饰地盯着江寻煜，几乎没有移开过目光，而江寻煜却一眼也没有看过他，仿佛刻意躲避他的视线。
　　自从江寻煜受伤后，他们三人同在屋檐下住了将近两个月，从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难道说就在他们遇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猜想让甘静啸觉得十分不安，他立刻说：“驰念，既然明早要走就尽快休息吧。随从的房间人太多，你背上的伤还没痊愈，不如睡我房间。”

　　若换成平时，江寻煜定会即刻答应他的提议，毕竟是十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的确不怎么舒服。
　　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心烦意乱得很，巴不得离宣卿怀越远越好。
　　随从住在外院，甘静啸却住宣卿怀隔壁。
　　他毫不犹疑地说：“我还是住外面，免得节外生枝。我累了，有话等离开这里再说不迟。你们也早些睡吧。”
　　以目前三人的身份，宣卿怀和甘静啸只能目送他离开。

　　等背影也消失在内院口，甘静啸冷下了脸问：“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干了什么让他不喜欢的事？”
　　宣卿怀淡淡道：“何出此言？”
　　甘静啸见他故装不知，也懒得跟他多费唇舌，他希望驰念能离这人越远越好。
　　“没什么，大概我搞错了。望舒公子，早点休息。”

　　宣卿怀听他下了逐客令，便悄悄溜回自己房间。
　　进屋后他仍旧没点蜡烛，而是闭着眼回想两人在地下经历的每一个动作，说过的每一句话。
　　末了，他百感交集地自语道：“是啊，阿煜，我有喜欢的人了。可是，我不敢告诉你。因为我的心意有违人伦，为世间不齿。我怕吓到你，担心你会变成受惊的兔子，逃得渺无音信。十五年了，寻而不得的日子实在太难熬……阿煜，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察觉到我的心意？”

　　江寻煜回到随从房间，很多人都已经睡下。
　　他找了个角落把自己裹成一团，等着冰凉的手脚慢慢回暖。
　　很久以前因为前尘的关系，他总是畏寒，有时甚至会冷到无法入睡。
　　记忆里有师兄把冰块一样的手拢在掌心里，替自己回暖的画面。

　　是什么时候呢？
　　倒是想不起确切的时间了，可师兄的体温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种和师兄表相截然相反的炙热，能让他从里到外都感觉到热意，总忍不住想贴得更近，汲取更多。
　　不过前尘化成人形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感受过这样彻骨的寒冷。

　　“江寻煜，你个混蛋。和前尘待久了染上了同样的毛病，看到好看的花就要折下来带回去。师兄是人，不是花，不能独自霸占。而且师兄有很远大的抱负，他连第一美女都不想要，他注定是要修仙得道的，可不能让你带回家。清醒点，看到好东西会有占有欲是人之常情！别胡思乱想，师兄出类拔萃天下第一，喜欢他的人多得数不过来，多你一个不稀奇……小心连师兄弟也没得做。”

　　虽然当了两世处男，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己今晚对师兄的反应绝不是简单的同门情谊可以解释。
　　他低声呢喃，团抱的姿势扯动了背上没有愈合的伤口。
　　他能清晰感受到结痂破了，或许还有血珠从边缘处渗了出来，可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害怕一旦不把自己紧紧抱住，下一刻就会控制不住冲出房间，去寻那思念已久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