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红尘》鱼目

49、第 49 章

　　随着一阵外壳破裂的声音，所有人不自觉退了一步。
　　谢欢然醒悟过来，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吞狼的对手。
　　他下意识大叫了声“快跑”，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抓起罗梓莹的手扭头狂奔。
　　其他人的速度并不比他慢多少，大家都是聪明人，犯不着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逞英雄。

　　因为刚才一阵乱，不少石块都被撞碎了，流出的腥臭液体很快影响到他们的呼吸。
　　最明显的就是灵力流失最严重的谢欢然和罗梓莹。
　　就因为逃命前吸了几口恶臭气息，灵力的运转更加困难，只跑出十来步后就被后发的三人赶上。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充满残忍意味的冷笑，不用回头几人也能猜到定是那个吞狼看到了他们。
　　笑声刚落，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听频率竟是比他们更快些。

　　江寻煜知道眼下只靠逃怕是谁也逃不出去。
　　他一边跑一边从怀里掏出把通体黝黑的短刀递给了宣卿怀。
　　宣卿怀一眼认出那就是当初两人在吴集镇交手时江寻煜用的武器。
　　他毫不犹豫接过短刀，一股寒气立刻从刀柄传上了手臂。
　　好在他灵力尚有五成，立刻将寒气逼出了体外。

　　江寻煜冲着甘静啸喊：“你带谢罗两人快点离开。”
　　甘静啸刚想说话，就见江寻煜把几根细铁管掏了出来。
　　他曾见识过炸药的威力，拿来对付吞狼正合适，于是便向他嘱咐了声“万事小心”，旋即赶上谢欢然和罗梓莹，一手抓住一个人的腰带，将大部分灵力灌于腿部，发足往前狂奔。
　　江寻煜见他们离去，对着宣卿怀道：“师兄，帮我争取些时间。”
　　宣卿怀二话不说，脚下轻点两下，扭头向越逼越近吞狼冲了过去。

　　甫一照面，宣卿怀弯腰团身躲开吞狼攻来的尖锐利爪，提脚用膝盖抵住它的肚子，同时挥刀攻向它命门。
　　短刀通体冰寒，可却出乎意料得锋利，在他全力挥动之下，竟然将吞狼的胸口划出一道笔直的伤口。
　　可惜吞狼皮肤又硬又厚，破了之后并没出血。
　　他和吞狼都没料到能轻易得手，双方进攻随之一滞，然后又同时反应过来。
　　吞狼怒吼着转手内拢，想要抓住胸前的宣卿怀。
　　宣卿怀则是飞起另一只脚，踢中它的腹部，顺势借力飞出了双手攻击的范围。

　　吞狼咆哮着冲向身形未稳的宣卿怀，一手抓住了短刀，一手向宣卿怀的腰部袭来。
　　眼看着尖锐的爪子离宣卿怀不到一拳距离，一支急促的弩箭带着破空声而来，正中他的手腕关节，将他的攻击撞偏了。
　　宣卿怀乘机转动手掌，短刀在吞狼手掌里扭了几下，意外切断了一根手指。
　　黑色血液喷射出，溅到石壁上蚀出许多小洞。
　　幸亏宣卿怀有灵力护体，才没落得同样下场。

　　“快退。”身后传来江寻煜的急吼，宣卿怀不敢转身，面向贪狼往后急撤。
　　吞狼受伤引得狂性大发，前冲的速度比平时更快几分。
　　宣卿怀一不留神被他抓住了脚，险险跌落在地。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几道雷击符从他身后激飞而来，在吞狼门面近处轰然炸开。
　　吞狼被炸得耳鸣眼花，下意识松开了手。

　　没等宣卿怀自己所有动作，江寻御一把把他捞了回来，旋即往外扑倒。
　　他把炸药捆做团固定在石壁缝隙里，呼唤宣卿怀的同时点燃了引线。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用于实战太紧张，时间预估得不够，引线烧得特别快。
　　眼看炸药即将爆炸，江寻煜知道他和宣卿怀注定躲不开多远，只能把人死死护在身下。
　　江寻御觉得好像他们两人还没触到地面，炸药就爆了。
　　巨大的炸裂声直接炸聋了听觉，热量和气浪裹挟到一起，变成他无法承受的力量完全打在背上。
　　身体像是被怪兽碾过，五脏六腑被震得爆裂开来，没等他将胸腔里的血吐出来，就陷入了无边黑暗中。

　　江寻御在黑暗中依旧能感到浑身疼痛不已。
　　他想喊疼，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他不禁想起了之前的十五年。
　　在暗无天日的十五年里，每次呼吸间都在承受着“千刀万剐”之痛。
　　无数的小刀不仅凌迟着他的皮肉，刮擦着他的骨血，甚至还攻击他的神志，令他从里到外承全方位受着可怕的痛苦。

　　那段日子，除了痛再没有第二个感觉。
　　实在太痛了，他甚至动过轻生的念头。
　　什么两世为人，他完全想放弃了。
　　但因为痛得没有力气，连自杀也做不到……
　　即便已经过去很久，想起这段经历，他仍会害怕得发抖。

　　有人往他嘴里塞了丹药，很快在口腔里融化，又苦又腥的味道令人十分想吐，可他怎么也动不了，只能任由比黄连还苦的药滑进喉咙里。
　　药力散开后，疼到难以忍受的感觉减轻了许多，似有温暖的手在安慰因震伤而哭泣的五脏六腑。
　　确定不会再回到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他安下心，再度陷入沉沉的黑暗里。

　　黑暗中的世界并不是一成不变。
　　江寻煜觉得自己醒了几次，只是没有足够的气力睁开眼睛。
　　身边似乎有人在说话，他分不清是谁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因为剧烈爆炸声产生的耳鸣仿佛还在产生影响。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只有和自己灵力相通前尘就在身边，于是开口叫他，说了很多话。
　　前尘那个臭小子好像又在发脾气了，根本不搭理自己。
　　自己明明说了那么多话，他竟然一个字也不回答。
　　哼，你等着，等哥哥睁开眼睛，就断了你的粮，让你好好饿上几顿。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声音开始对自己说话。
　　依旧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但却能品呷出声音里的温柔和力量，那样得浓烈又真挚。
　　他很喜欢这个声音，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同时又能给他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他不愿这个声音离开，可他知道自己动不了，什么也抓不住。
　　他很着急，挣扎着想要起来……然后他觉得自己抓住了声音，再度安静地睡着了。

　　九数阁暗桩。
　　谢焕然和甘若离坐在桌边，面前摆着几盘精致的下酒菜。
　　明明色香味俱全，两人却一口未动，只是面面相觑地坐着，一杯接一杯往自己嘴里倒闷酒。
　　谢欢然又一次放下酒杯，重重叹了口气，问甘若离：“都三天两夜了，宣卿怀能不能撑住？”
　　甘若离瞪了他一眼，“你们困在那破山洞里三天没吃没喝，他不也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好吃好喝，只是坐着，倒撑不住了？”

　　谢欢然拍了下桌子，隐有怒气道：“那能一样吗？能一样吗？”
　　“嘿，你冲我发什么脾气！”甘若离心情也不好，被他一说倒是气笑了，“你看不惯你去跟望舒公子说啊！让他看驰念的眼神别那么深情，让他别抓着驰念的手不撒开，让他别身体力行告诉我们，堂堂的玄门之光放着如花美眷不要，却喜欢个男人。”
　　被甘若离一顿抢白，谢欢然顿时没了脾气。

　　打死他也想不到，平时冷得跟个冰雕似的宣卿怀竟然会有温柔似水的时候，偏偏对象是个男人。
　　虽然真实的驰念长得非常好看，好看到能让自己嫉妒的程度，但还是个男人啊！
　　若驰念是个女人，那……

　　谢欢然烦躁不已，他也不搞不清自己在烦恼什么，明明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可心里就是难以平静。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后再叹了口气，“接下来该怎么办？”
　　甘若离皱起眉说：“等着呗，医师说他已经缓过来了，不会再有性命之虞，只要好好静养很快就能痊愈。”
　　谢欢然呲牙说：“我不是指他的伤。我是说，接下来罗师妹、宣卿怀还有驰念……”

　　话说一半，谢欢然抬眼看了看甘若离，犹豫了一息后继续问：“还有你弟弟，该怎么办？”
　　甘若离愣了愣，展出一抹苦笑说：“你，看出来了？”
　　“废话。”谢欢然终于逮住机会瞪了回去，“傻子才看不出来。”
　　甘若离的苦笑更深了，“这才几天，你就能看出来。这么多年……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位大概真是傻子。”
　　谢欢然没想到这层，突然觉得更加心烦意乱。
　　情字本就最伤人，更何况是这样理不清，道不明的状况。

　　比起谢欢然，甘若离烦心的与这些人错综复杂的感情无关，只和驰念这个人相关。
　　在成立九数阁之前，驰念就坦然说过，他有很多的秘密不会向堂弟和自己言明。
　　倘若他们不介意，便共同创立九数阁，他会尽力助他们光复门楣。
　　那时自己还以为驰念只是隐瞒了身世和背景，没料到竟然连容貌都不是真的。

　　自己曾和驰念多次把酒言欢，逐渐把对方当成了值得深交的知己，要不是察觉到堂弟对驰念不一样的感情，他还真动过和驰念拜把子的念头。
　　现在想想，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只是那张脸，是在哪里见过呢？有点眼熟。
　　甘若离喝光杯中物，伴着无法说出口的伤怀一同吞落肚中。
　　等两人喝光第三坛酒，昏迷多日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