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红尘》鱼目

23、第 23 章

　　众人翘首以盼的逐旌赛终于开始了。
　　北仑派搭了个硕大的擂台，并花重金在四角上加置了凝阵的宝器，以防比赛时的灵力外露伤到观战之人。
　　擂台东侧是一座平台，上面摆放的椅子和擂台差不多高，各门师尊都坐在平台上观战，可以把擂台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北仑派掌门岳皓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左右两边分别是易清派和陵仙阁，再延伸出去则是樊门、隐羽宫和百里派。
　　除了主办方占据天时地利外，其余座位排序隐隐昭示着现下各家实力和地位。
　　北仑派长老甘龙亭亲自请出了绣有“天下无双”的大旗，命人高挂在旗杆上。
　　被烈烈山风吹过，鲜红赛血的旗帜完全舒展开来，四个金线大字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不少弟子都是第一次见到这面旗帜，情不自禁抬头仰望，幻想着自己能在这个擂台上过关斩将，胸中顿时生出万丈豪情。

　　其他三面则是万屐列平沙，围观弟子中以北仑派的居多，各色服饰夹杂在火红的长袍间，为自己门派的弟子助威。
　　第一对上台的是北仑派弟子和易清派赵绵竹。
　　两人刚一亮相，立刻响起了滔天的喝彩加油声。
　　一来是因为北仑派弟子人数众多，喊起来声势浩大，二来因为这是开场局，各家年轻弟子都在兴头上，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
　　江寻煜听着耳边如潮水般层叠而来的呼喊声，忍不住深深皱起了眉头。

　　从早上醒过来时，他就知道今天可能不好过。
　　毫无预兆的头痛无缘无故又来找他。
　　钝痛如蛆附骨般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耐心，好在并不密集，他还能忍下来。
　　江寻煜尽量装出平静的模样，比赛没开始前没被其他人察觉，但终于在这惊天的呼叫声中败下阵来。
　　宣卿怀抓着他的手臂，大声问：“江师弟，你哪里不舒服？”

　　周围实在过于吵闹，江寻煜只能听到宣卿怀断断续续几个字。
　　他扶住自己的额角，用力按了几下，然后指了指远处。
　　宣卿怀了然地点点头，拉着他的手腕，带他挤出了人群。
　　两人一路不停来到远处的僻静之地，江寻煜如释重负，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插在腰间，长长呼了口气。
　　“阿煜，你是不是又犯头痛了？”
　　江寻煜知道肯定瞒不过去，索性道：“嗯，是有点，问题不大，方才只是太吵了，在这里就会好很多。”
　　宣卿怀想了想道：“你已经是炼化境，普通的病痛应该对你没有影响了，为何会头痛？我记得上次遇到宋氏兄弟，你也犯了头痛。应该不是偶然。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毛病的吗？”

　　经他提醒，江寻煜才发现这种情况的确反常。
　　什么时候开始？
　　他试图回想，可脑子一旦转起来，方才平复些的痛意又回来了。
　　“唔……师兄，我现在想不了东西。回头再说。”
　　江寻煜低下头，紧紧闭上了眼睛，旋即感觉到有双手按住他发胀的太阳穴，轻柔按压起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宣卿怀满脸担忧，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不适感瞬间减退许多。

　　按了一会儿，宣卿怀道：“阿煜，你脸色还是不好，我陪你回客舍休息。”
　　听他所言，江寻煜立刻将他的手拉了下来，严肃道：“师兄，别开玩笑了，我来就是为了给你助威。眼看你就要上台，我去休息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宣卿怀劝道：“不急在这一时，还有机会。”
　　江寻煜道：“你不用说了，我肯定不会走。刚才你帮我按摩的效果很好，现在已经不痛了。我们回擂台去吧。”

　　见他如此急切，宣卿怀明白他是铁了心不会离开，只得紧跟在他身边回到了擂台边。
　　经过这段时间的耽搁，擂台上对阵已经道了第二场。
　　果然不出江寻煜昨天的预测，第一场赵绵竹落败，北仑派弟子晋级。
　　江寻煜问了一直观战的方九牧，说赵师兄和对方比了四十多招，最终是因为灵力比对方差了些才惜败，输得不算太难看。

　　再看台上，一方依旧是北仑派弟子，另一方则是樊门弟子。
　　两道身影一红一黑，在台上鹰腾虎跃，用的都是快打快退的身法，两柄宝剑不断互相碰撞，一沾即分，似乎战了个不分高下。
　　眨眼间，两人过了三四十招，台上几位长老都看得频频点头，显然对这种势均力敌的场面很是看好。
　　别人都在看比赛，江寻煜却将视线落到了平台上。
　　北仑派掌门岳皓似乎根本不关心弟子们打得如何，不断和身旁凤真闫及陵仙阁长老许白烟搭话。
　　长老甘龙亭虽然眼睛看着擂台，却也是老神在在的神情。
　　江寻煜猜测，这场比赛北仑派又要赢了。

　　果然，又过了十来招，两位弟子的剑再度碰到了一起。
　　这一回剑锋互相厮磨，金属刮擦声极其刺耳，几个靠得近的围观弟子不约而同皱眉捂耳。
　　听到这种声音，江寻煜顿时遭了罪。
　　他低低“啊”了声，想要低头捂住耳朵却是来不及了。
　　原本的钝痛竟随之变成了刺痛，如针扎般在头部肆虐。
　　“阿煜。”
　　隐约间听到了呼唤，江寻煜忍住痛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宣卿怀异常焦灼的眼神。
　　看他紧紧握住了自己手腕，江寻煜立刻猜到了他的意图，力沉下盘纹丝不动。
　　同时狠下心咬住了自己嘴唇内侧的软肉，试图用以毒攻毒的方式来压制头部的疼痛。

　　发现自己一下没拉动江寻煜，宣卿怀本想加大力气，下一刻就见江寻煜很严厉地瞪着他，并且坚决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身边同门弟子发出长吁短叹，两人不由自主往台上看，这轮比赛又结束了，依旧是北仑派获胜。
　　比斗双方向平台上观战的诸位师尊行完礼，各自下了擂台。
　　宣卿怀闭了闭眼睛，心中泛起阵阵无力感，他知道现在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
　　再度睁开眼睛，视线中的江寻煜脸色发白却依旧强撑着对他露出轻松的微笑，对着他说道：“我没事，好好比，我就在这里看着。”
　　宣卿怀下意识抬起头，眺望招展的红色大旗，眼神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他对江寻煜点了下头，“等我，我去去就回。”随即步伐坚定地走向擂台。

　　知道下一场是易清派的宣卿怀和陵仙阁的罗梓莹对阵，擂台边一直如雷的助威声反而小了下去。
　　两人均是本次比赛的大热门，而且还是最年轻的两个。
　　虽然比较遗憾，第一轮就被“抽签”到了同一组，但很多弟子都觉得这也算是提前看到决赛了。
　　不光他们，平台上几位长老也一改之前放松的态度，挺直腰板而坐。

　　不同前两场的弟子从台阶走上去，宣卿怀飞上了擂台。
　　当他腾在半空中时，乌发白袍在风中飘舞，松骨竹姿的模样宛若踏空而来的仙人般超逸绝尘。
　　罗梓莹原本站的位置比他稍远些，快走到擂台台阶时看到了宣卿怀的举动，心念一动，也顺势飞了上去。
　　擂台上一白一翠，都是神仙般的姿容，似凌雪新枝伏春色，晴云碧湖绕相影。
　　一瞬间，在场很多人心里都产生了种想法：好一对般配的璧人。

　　罗梓莹落定后发现对面的宣卿怀已是握剑在手，不觉楞了下。
　　逐旌赛说到底只是同道切磋，一般人上来总会说两句场面话，像宣卿怀这样一照面就欲动手的实属罕见。
　　不过既然对方做好了准备，她自然不敢轻怠，也将自己的佩剑瑶海抽出握紧，道了声“宣师弟，请赐教。”
　　宣卿怀道：“罗师姐，请赐教。”
　　话音刚落，宣卿怀便动了，不偏不倚，直刺中路。
　　罗梓莹见他一剑飞身而来，气势如虹，打算稍退半步避开锋芒。
　　然后，她发现自己错了。

　　无数灵力化成剑气，携一往无前之势冲向了她。
　　因为输出的灵力数量巨大，似云屯雾集，罗梓莹觉得哪怕自己做细小的腾挪，也会被剑气所伤。
　　前后左右，天上地下，不论哪个微隅都被笼罩在这股强大又急切的剑气中。
　　除了举剑相迎，竟想不到第二种应对的法子。
　　罗梓莹认为自己低估了宣卿怀想要取胜的决心，在第一招便失了先机。
　　情急之下举起手中的瑶海，以灵力相搏。

　　两股灵力冲撞到一起，殷声四隆，响遏行云。
　　即便有阵法隔断，很多修为较低的弟子仍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一下，几欲作呕。
　　响声散去，四下里鸦雀无言，大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瑶海落在擂台一角，半个剑身插进了地面，剑柄还在微微颤抖。
　　须弥的剑尖在罗梓莹纤细的脖子边溜了一圈，没留下丝毫痕迹便被宣卿怀撤了回去。
　　虽然只有眨眼的功夫，但罗梓莹明确感受到了须弥剑身上的寒意，亦如方才宣卿怀的眼神，无情若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