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红尘》鱼目

18、第 18 章

　　林放的态度令江寻煜心生谨慎，他往四下看了看道：“林师兄，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林放微笑颔首。
　　两人边聊天，边来到了宣卿怀和江寻煜时常练剑的后山竹林。
　　看着茂密的竹林，林放不觉满心感慨。
　　小时候宣卿怀最喜欢来这里练剑，却不愿意有其他人在场，钻进林子后连自己也不易寻到。
　　不得已之下他想了个法子，在两人手腕上系上灵力环，一旦自己有事找他，拉断灵力环后宣卿怀自会迅速出现……

　　“林师兄，方才您提到的是何事？”
　　听到江寻煜的声音，林放才发现自己出神有些久了，忙道：“抱歉江师弟，不知你听过说‘逐旌赛’吗？”
　　这名字……江寻煜觉得有些耳熟。
　　他认真想了想，记起很久之前师父曾跟他提过，守护窥天镜的六大门派为了激励后生晚辈奋力修行，每五年就会举行一次比赛，但凡不满三十岁的弟子均可参加。
　　两两擂台，胜者晋级，最终只有一位能获得“逐旌赛”的奖励：一方红底金绣的大旗，以及一颗能助力修为的丹药。
　　能最终胜出的自然都是各门派中重点培养的翘楚，丹药对他们而言并不稀罕，所以大家最看重的还是那面绣着“天下无双”的大旗。

　　自从设立了窥天镜，玄门久无战事，很难真正分辨出哪家才是魁首，于是就有了这个“逐旌赛”。
　　虽然为了不伤和气，上台的都是年轻弟子，但因为代表各门派的将来，说白了就是各家向外界展露实力的机会。
　　大旗可以保留在门派内五年，待等下次比赛再交予下一个优胜者。
　　换句话说，这五年内，拥有大旗的门派便是“天下无双”。
　　江寻煜记得那时柳景雪分明说过，逐旌赛只有内门弟子能参加，那么林放今天找来肯定不是让自己报名，显然理由就只有一个了。

　　“林师兄，莫不是宣师兄不想去比赛？”
　　林放没料到江寻煜的思路竟转得如此快，一时没接上话，顿了片刻后道：“他倒没有这么说。比赛是自愿报名，明日是最后期限，师弟至今没有开口。我担心他会不会忘了，想请江师弟提醒一二。”
　　江寻煜听懂了林放的意思。
　　若宣卿怀有意，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会忘记？
　　林放分明就是担心宣卿怀把自己看得比逐旌赛重要，不想耽误时日，至今无动于衷，所以借提醒之名让自己去说服宣卿怀。

　　林放的态度让江寻煜想起彼时秦武的话，微微蹙眉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对宣师兄说三道四了？”
　　林放再愣，此时他才深刻体会到为什么宣卿怀如此看重江寻煜。
　　这孩子，实在是太聪明了。
　　若将来能陪在师弟身边，定能成为不可多得的助力。
　　“尚未听说。但师弟一路走来占了诸多旁人艳羡不已的利处。现如今不为山门出头，怕是将来免不了遭受非议。”
　　闻言江寻煜点点头，“林师兄您放心，我会提醒师兄，定不让他错过报名期限。”

　　宣卿怀陪掌门用完饭，急匆匆赶往自己房间。
　　踏进房门的第一刻，就看到江寻煜安静坐在桌边，正在翻阅经文。
　　霎那间，一直略带不安的心落了下来。
　　他坐到江寻煜的对面，轻声问道：“今日李夫子是不是讲了《洗华经》？可有何处不懂吗？”
　　江寻煜的确在看《洗华经》，听到他说，抬起头来顺手合上了经书。
　　宣卿怀没想到他会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才落定的心又悬了起来。

　　“师兄，你知道我每日读什么经文，练什么丹方，就连一日三餐吃了多少东西都了如指掌。可我呢，你的事什么也不愿告诉我。掌门问考，即便我帮不上任何忙，但你总该让我知道。难道我连为你担心、为你紧张的资格都没有吗？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宣卿怀觉得自己仿佛被重锤击中了头顶，懵得说不出任何话来。
　　不告诉江寻煜自然是不想让他担心分神，但江寻煜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师弟真的生气了，怎么办？

　　江寻煜见他似有万般委屈却不开口，于心不忍地暗叹了口气。
　　他明白宣卿怀只是不懂朋友间的相处之道，一味只想着对自己付出。
　　如果今天不借机刺激他一下，以后再遇到什么事，这人必定还会守口如瓶。
　　倘若是涉及性命的大事，怕是自己要追悔莫及了。

　　于是他继续说道：“师兄，我理解你的用心良苦，但不赞同你的做法。两人相处贵在坦诚，我对你的心和你对我的心都是一样的。你隐藏你的困难、你的苦楚，在我面前只呈现出完美无缺的一面，或许当下我会过得轻松自在，可等将来知道真相后，除了懊恼之外更可能有加倍的痛苦。师兄，你真忍心让我陷入那样的境地吗？”
　　“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我的本意。”宣卿怀急急辩解道，“你的意思我懂了。设身处地想，这件事我的确做得欠妥。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对你隐瞒什么，事无巨细都会告诉你。可好？”
　　“一言为定。”

　　见江寻煜缓和了脸色，宣卿怀紧绷的神经总算松弛了下来。
　　几乎同一时刻，他想起了方才掌门有意无意见提到的“逐旌赛”。
　　当初在他突破炼化境时，掌门等人都默认了三年后他会代表易清派参加，连他自己也有这样的打算。
　　但现在在他心里没有比江寻煜的入门考试更重要的事，究竟是花费十天去参加逐旌赛，还是留在北埊峰上陪江寻煜苦读，他早已有了决定。
　　只是今天的这番交谈让他的心意动摇了。

　　宣卿怀踌躇半响，终于开口道：“师弟，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江寻煜点点头，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今日掌门召见，除了考问我的修为外，还想让我代表易清派参加一个比赛。”
　　“我知道，逐旌赛对不对？”
　　“师弟你听过？”
　　“嗯，师父曾提过。当年她也参加了两次，可惜没能胜出，言辞间甚是遗憾。师兄，既然是掌门的意思，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打算去？”
　　宣卿怀微张着嘴，沉吟片刻道：“来回一趟北仑派可能要十天，我若参加，你呢？”
　　“废话！”江寻煜瞪了他一眼，“自然是去给你加油助威。难不成还独自留在这里担心？再说我已经习惯了学习的时候有你答疑解惑，若分开我怕学不进去。”

　　一席话完全说到了宣卿怀的心窝里，嘴角怎么也绷不住，一直往上翘。
　　然后他发现江寻煜飞快把视线落到了经文上，耳朵却慢慢红了起来。
　　“师弟，你怎么了？耳朵这么红。”
　　江寻煜轻咳一声说：“既然定了要去就快去报名。好像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吧，千万别耽误。”
　　“好，我去去就来。”

　　今年的逐旌赛定于两个月后，在三大门派中的北仑派的总坛赤空岭举办。
　　这段日子宣卿怀不得不分出些时间自行修炼，为比赛做准备。
　　江寻煜为了不让他分心，把自己逼得特别紧。
　　数十天下来，脸瘦了一圈，眼底的青晕又深了些。
　　这天下午，两人约好了在宣卿怀房内见面，等宣卿怀冥想完成后再解读经文。

　　将培养的灵力送回丹府，宣卿怀慢慢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静悄悄的，仿佛没有其他人。
　　宣卿怀蹑手蹑脚走到江寻煜身边，缓缓在他身边坐下。
　　江寻煜握笔的右手向前伸得笔直，左手握住了右手上臂，左脸垫在左手手背上，竟是安静睡着了。

　　宣卿怀本打算叫醒他，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额前有几根碎发从发冠里跑了出来，落到唇边。
　　江寻煜的唇色并不深，仿若春日里含苞待放的花瓣颜色，唇角有些微翘，大概与他爱笑有关。
　　宣卿怀盯着他看了半晌，情不自禁伸出手帮他捋开碎发。
　　没等收回手，眼角余光瞄到原本握在他手里的毛笔慢慢滑了下来，眼看笔尖就要触碰到《洗华经》的封面。
　　宣卿怀连忙探身去接。
　　下一刻，毛笔落在经文上点出个墨点，然后滚落到桌上。

　　宣清怀的身体僵在了当场。
　　为了够到毛笔，他和江寻煜贴得极近，双唇无意间在江寻煜的额头扫了一下，顿时传来种奇怪的酥麻感觉。
　　宣卿怀凝住了呼吸，视线中全是江寻煜的五官，光洁的额头，浓密的睫毛，挺巧的鼻梁，以及柔软的双唇。
　　神魂恍惚间，他想起江寻煜爱吃甜口，瞬间觉得那微启的唇也会像彼时尝过的糖渍梅一样，甜而不腻，盈香满口……
　　宣卿怀浑身轻颤，他想停下来，但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轻轻抿了下唇，柔软的触感令他脸似火烧。
　　下一刻，他挣扎着站起来，飞快冲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