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红尘》鱼目

14、第 14 章

　　在做出决定后的第三天，江寻煜告别了师公，跟着柳景雪御剑往北而去。
　　来到山脚下，柳景雪特意让江寻煜换上了外门弟子穿的衣服。
　　衣服大体和内门弟子一样是白色长袍，只有腰带的颜色正好反过来，是蓝底色加白色绲边和卷草纹绣花。
　　北埊峰高耸入云，光靠走怕是一整天也未必能登顶，这样也避免了有凡人误闯山门。
　　易青派真正的入口在半山腰，来客一般御剑到此后再拾阶而上。

　　整座北埊峰都被护教大阵环绕着，要是贸贸然御剑硬闯，触发了阵法，会被轻易打成碎片。
　　柳景雪带着江寻煜落在一条宽可跑马的山道前，左边足有三人高的石碑上刻着“乾清坤安”四个大字。
　　江寻煜看到石碑下早有人在等候。
　　为首是位容貌清秀的女子，貌似三十出头，灼灼眼神将本不出挑的容貌衬得鲜明动人。
　　在她身后一步远处站着个清风霁月的少年，一袭白袍皎如玉树临风前，不是宣卿怀又是哪个？

　　柳景雪带着江寻煜上前和两人行礼。
　　做这等场面功夫江寻煜自然不会给师父丢人。
　　眼观鼻，鼻观心，态度恭敬，一躬到底，给萧锦瑟留下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互相行完礼，萧锦瑟和柳景雪走在前面，动身前萧锦瑟对宣卿怀说：“宣师侄，江师侄第一次来北埊峰，上山路上会经过几处景色雅致之所，你带着他好好看看，可慢慢上来。”
　　宣卿怀恭顺应下，带着江寻煜跟在两人十来步远的地方。

　　江寻煜本以为他领了任务，总要开口和自己说些什么，岂料走了快一半了，宣卿怀一言不发，眼睛盯着脚下的石阶，似乎只是来陪他走路。
　　眼看着快要到易青派正殿了，江寻煜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把拉住了宣卿怀道：“哇，不是吧宣师兄，萧师伯让你领着我看风景，你就真只‘看’而已？”
　　直到此刻，宣卿怀才把视线抬了起来，盯着江寻煜目不转睛。

　　江寻煜本来觉得自己挺“厚颜无耻”的，所以满不在乎和宣卿怀对视着。
　　不料宣卿怀竟可以不眨眼盯那么久，他反倒是开始有些脸红耳热，最终败下阵来。
　　他移开了视线，却听到宣卿怀幽幽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所以不敢与你搭话。”
　　江寻煜觉得他哀怨的语气实在好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或许是笑声太过肆意，引得前面两位回头看他们，被宣卿怀察觉到后，侧身挡在了他和两位前辈的中间。
　　宣卿怀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江师弟，快到大殿了，不能高声喧哗。”
　　江寻煜忙收了笑声，无奈地耸耸肩。
　　这两个小动作终将见重逢后的尴尬消弭殆尽。

　　四人入得大殿，数道眼光瞬间集中到了江寻煜身上。
　　江寻煜长得很英俊，站在宣卿怀身边也毫不逊色。
　　与宣卿怀雪胎梅骨的气质不同，他的眼神中蕴着勃勃生机，浑身散发出青春无畏的气息，单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受到生命的跳动。
　　几位长老都忍不住在心中暗赞了一声。

　　江寻煜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易清派掌门以及几位长老。
　　师伯们倒也罢了，毕竟来之前柳景雪说了不少他们的事，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江寻煜唯独对掌门韩拾敬十分好奇。
　　据说韩拾敬的灵力突破五重前期神启境已近百年。
　　五重境的大修，为世人所知的仅有易清派掌门韩拾敬、陵仙阁掌门孟双鹤和北仑派掌门岳皓这三位。
　　是真正凤毛麟角的人物。
　　外界都猜测他有可能摸到了五重中期出阳境的门槛，也是三大玄门掌门中最厉害的一位。

　　在这以强者为尊的修仙世界里，见到三人真容的机会少之又少。
　　换成普通修仙者，面对这三人，心里除了尊敬之外恐怕会有更多的畏惧。
　　可江寻煜不是普通人，且不说他初生牛犊，单就是上辈子敢于做卧底的勇气就让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战战兢兢。
　　所以当行完礼之后，他抬起眼睛，直视着大殿正位上那位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

　　第一眼，他看到对方容貌应该在不惑阶段。
　　第二眼，他否定了初印象，觉得韩拾敬至少已超过耳顺。
　　再细看，又仿佛只有而立年岁。
　　但不管如何，他总觉得自己看不清对方的五官，或者说，无法在脑子里记录下对方的长相。
　　江寻煜微微皱眉，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和对方境界差距太大，所以无法窥得真容。

　　正当他决定移开视线时，两道犀利视线从对面射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江寻煜觉得一把巨剑从头顶穿入，从脚底穿出，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原地。
　　不光是身体，连灵魂也被完全禁锢住，不能思考，不能躲闪，任由那把剑在原地劈砍，将自己砍成无数碎段，血液流满地面，鼻腔里全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浓到令他快要窒息。
　　就在他觉得自己即将死去的时候，所有奇怪的感觉都消失了。
　　一个飘渺悠然的声音在他脑中直接响起，“哎，小小年纪竟懂得了生死，可怜的孩子。”

　　江寻煜从没听过这个声音，但直觉认为那是韩拾敬的声音。
　　懂得生死？
　　江寻煜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声音退去，异感消散，江寻煜发现身边竟没有人向自己看一眼，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要不是湿透的衣服贴在背上带来些许不舒服，他也不确定方才韩拾敬看了自己一眼。
　　真的，只是一眼。

　　这之后大殿上各人都说了些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青衿堂掌御舒云观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件事就由宣卿怀负责。”
　　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在看着自己？
　　江寻煜很茫然，然后眼角余光瞥到宣卿怀非常认真地行了个大礼，口称道：“弟子领命。”
　　他下意识也跟着行了个礼。

　　等出了大殿，柳景雪就被萧锦瑟带走了，而且走得极快，一眨眼就没了踪影，江寻煜想问个明白也没机会。
　　一旁的宣卿怀倒是站着没动，低声问他：“江师弟，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赶路累了？”
　　江寻煜心道自己不是累的是被吓的，嘴上却只能回答：“没那么娇弱，况且大部分时间御剑都是师父带着我飞。只不过陡然见到那么多长辈，有些不安。”
　　“那就好，你若不累就和我一起商量下你的作息。”

　　“什么？”江寻煜不太理解他的意思，“我的作息，为什么和你商量？”
　　宣卿怀道：“方才在大殿，师父说得明白，江师弟留在山上的这段日子，由我督促你的学业。江师弟，你的灵力和剑术可以按原本的节奏练习，当务之急是要补习驱咒和炼丹的能力。”
　　“你怎么知道我驱咒和炼丹的能力不够？”江寻煜好奇问道。

　　这问题把宣卿怀问得微楞，但还是认真答道：“方才在大殿里，柳师叔说你的灵力达到炼化境，剑术算甲等下，驱咒乙等，炼丹术只有丙等。”
　　听完宣卿怀的话，江寻煜觉得自己的眼皮跳了下。
　　丙等？那不就是不及格的意思！师父，你可真诚实啊，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跟着宣卿怀来到他的房间，江寻煜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这人可真是爱学习，房间里除了书还是书，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摆件或者可供玩耍的东西。
　　宣卿怀请江寻煜坐到桌边，自己拿起毛笔开始写字，“江师弟，按照山门规矩，普通弟子每日必须卯时初刻起床，听钟声早晚各做半个时辰的功课，主要是冥思培灵温养元丹。辰时半刻至青衿堂听讲，午时二刻至膳堂用饭，午后未时初刻至未时末可向夫子请教解惑，如果不需要就用来完成当日作业。晚饭在酉时三刻，亥时初刻安寝。我按你的情况写了份作息，和普通弟子略有不同，你看看意下如何？”
　　江寻煜接过纸，看了两眼就倒吸了口气。

　　“宣师兄，不是卯时初刻起床就行吗？为什么这里写的是寅时二刻？还有，下午不是自由活动时间吗？怎么还有听讲？安寝是亥时末，那我一天还能睡几个时辰，不如直接熬夜算了！”
　　宣卿怀似乎没听出江寻煜的讽刺，面色坦然道：“差不多能睡两个半时辰，应该够了。”
　　江寻煜微张着觜，有种无言以对的无力感。
　　“不行，我怕起不来。”
　　“无妨，我会去叫你。另外下午的听讲也是我来讲，主要是驱符和炼丹的内容。既然师父命我督促你学业，我定当尽心而为，助你明年顺利通过考试。”

　　江寻煜吞了下口水，不确定的问：“宣师兄，敢问，你的驱符和炼丹都是什么水平？”
　　“放心吧，都是甲上。”
　　闻言江寻煜不自觉地嘴角抽搐。
　　易清派最年轻的督学，果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