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山河如旧

9、送礼

　　翌日一早，叶绾封了军职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如今太平盛世，百姓们成日闲来无事时便会打听些京城中的热闹趣事，以作消遣。叶绾的事迹很快便成为京城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自东隅国建国以后，还是头一回出现女将。

　　青壮男子们觉得宣和郡主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着实令人钦佩。

　　年轻女子虽觉得女子从军多有不便，但宣和郡主的雄心壮志也令她们备受鼓舞，谁说女子便只能束于闺阁之中，郡主踏马而来的风姿毫不逊于男子，她们虽未有从军的念头，却可以从别处着手。

　　年纪大些的老人们为儿女操了一辈子的心，故而习惯性地担忧起来，宣和郡主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偏偏从了军，以后可怎么嫁人。

　　什么，你说皇上已经为太子殿下和宣和郡主赐婚了？

　　想来宣和郡主那样的身份，又有了军职，也就只有太子殿下有那个能耐消受了。

　　一大早，淮阳王府的门口便十分热闹，送礼的人络绎不绝，来了一拨又一波，都快将王府的门槛儿踏破了。不过这些事都用不着叶绾操心，迎来送往之事自有她母亲费神，此番她正卧在软塌上，闲闲地翻着话本。

　　依旧是个爱而不得的老故事，貌美如花的名门千金对腹有诗书的状元郎一见钟情，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状元郎早已心有所属，只待考取功名便要回乡迎娶意中人。

　　可惜意中人病逝，状元郎悲痛万分，名门千金在他身旁悉心照料，嘘寒问暖，费心了苦心，可惜状元郎忘不了旧情，索性落发出家了。那千金知晓此事后大受打击，终于一病不起，很快便郁郁而终。

　　叶绾轻嗤一声，放下话本。若是三年前她看了这样深情不悔的故事必然十分动容，如今再看时却是另一番心境，这世间风景万千，那名门千金有才有貌，强求不来的感情不如干脆放下，又何苦为一个男人这样折磨自己。

　　绿漪静静地站在一旁，为叶绾剥着橘子，剥好了就放在靠近软塌的果盘中，叶绾想吃时一伸手便拿到。

　　靛夏静静的地在墙角，它已经适应了新的环境，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珠直直地盯着叶绾，叶绾朝它吹个口哨，它便“蹭”地一下起身跑了过去，在她面前欢实地蹦着。

　　绿漪笑着打趣：“京城权贵家的狗大多都进不了屋，也就郡主成日里和靛夏玩闹。”

　　叶绾伸手将靛夏抱入怀中，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发，心中喜爱的紧，她轻点着它粉粉的小鼻子，笑着说道：“和靛夏玩闹怎么了，靛夏这么可爱，本郡主乐意。”

　　这边正说着笑，忽然一个侍女绕过屏风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两个缎面锦盒，她朝叶绾行了个礼说道：“郡主，这是颖王送来的贺礼，王爷说郡主昨日走得急，都没来得及挑些胭脂水粉，便自己挑了些送来。”

　　顾修瑜与叶绾交好，是以送礼不用和众人去挤前门，只消遣人同守侧门的侍卫说一声，便能将礼直接送到叶绾手中。

　　叶绾挑了挑眉，觉得顾修瑜此举真是别出心裁，她虽不知道其他贵人都送了自己什么宝贝，可是送胭脂水粉的，大约只有顾修瑜一人，他这是操的哪门子的心？

　　到底是红颜知己无数的风流王爷，送礼都这么会讨姑娘欢心，这一点顾修瑾就远远比不上。

　　叶绾命侍女打开其中锦盒，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几个鎏金罐子，不同的罐子上还镶嵌着不同颜色的宝石，想必是为了区分。叶绾惊叹，颖王这人真够朋友，出手这么大气，光是这几个罐子就要耗费不少银钱。

　　她将靛夏放到地上，顺手挑了一个打开，是一罐胭脂，色彩鲜妍，粉质均匀细腻，闻着还有清甜的玫瑰花香，一看便是上上之品。

　　叶绾平时许不好摆弄这些，但女子爱美，自古以来皆是如此，顾修瑜这份独特的礼物，倒是另她十分满意。她合上盖子，放回到锦盒中，对那名侍女吩咐道：“放到妆台上吧！”

　　说罢，她又躺了回去，继续翻看着手上的书。那名侍女前脚刚走，又有一个侍女进来行礼，手中同样拿着缎面锦盒，说道：“郡主，这是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礼物。”叶绾放下书，坐起身来，顾修瑾也来送礼，这可真是天下奇闻。

　　叶绾从侍女手中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倒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只放了两本书，封面上有翻折过的痕迹，页角也微微翻折，还是两本看起来有些年代的书。叶绾将书从锦盒中取出，只见封皮上落着“治军广记”四个大字，眸中顿时有了神采。

　　绿漪和侍女都不通文墨，不知道书上的内容，只是瞧着这书页都有些泛黄了，可是郡主似乎还很高兴的样子，颇有些不解：“太子殿下这礼送的十分稀奇，拿这两本旧书来是什么意思。”

　　叶绾笑着说道：“你这丫头可真不识货，这两本书可比那些堆在仓库里的珍宝贵重多了。”《治军广记》分为上下两卷，相传是一位名将老年致仕后，将其毕生行军打仗的经验辑录成册，据说已经失传了,就连父王都没有的藏书，也不知道顾修瑾从哪里寻来的。

　　不过如今到了她手里，便是她的了！

　　叶绾从前也喜欢看书，但看的大多是坊间流传的话本子，并不爱看这类枯燥乏味的书籍，只是在北疆三年，她的性子沉稳了许多，从前一看便要打瞌睡的书本，如今倒是能看得津津有味。

　　顾修瑾此番倒是有心了，看在这两本书的面子上，叶绾内心对他的好感度上升了不少。又爱不释手的翻看了一会儿，才叫人拿去书架上收好。

　　叶绾起身唤道：“绿漪，替本郡主更衣，我要去军营巡视一番。”

　　淮阳王的军队不能进城，回京时只能驻扎在城外，是以叶绾巡营还要跑到城外去。

　　叶绾只穿了身干脆利落的素白色骑装，头发在脑后聚拢，用银冠一束，再用玉簪固定，骑着她那匹红棕色的马儿，红色和白色形成的强烈反差，显得叶绾整个人更加意气风发。

　　叶绾轻轻抚摸着马儿额前的菱形白斑，这是她亲自挑选的坐骑，是一匹纯种大宛马，长得膘肥体壮，当时父王让她选坐骑，她在马场一眼便相中了它，父王说：“女子最好选匹温顺的小马，怎能驾驭这烈性之马？”

　　叶绾昂首挺胸：“父王自己是个男子，便瞧不起我们女孩儿家吗？谁说女子驾驭不了这烈性的大宛马，女儿这就露两手给你瞧瞧！”

　　说罢，她翻身上马，大宛马果真烈性，叶绾刚一上马，它便仰天一声长啸，撒开蹄子奔腾起来，长长的鬃毛在风中飞扬，卯足了劲儿想要把身上的人摔下来。

　　叶绾是个倔强性子，这马越是难驯，她便越是要将它驯服，她死死地抓着缰绳，从日头正毒的晌午一直耗到云霞满天，终于耗到了它筋疲力竭的时候，叶绾下马时，贴身的衣衫都已湿透，豆大的汗珠儿顺着额头蜿蜒而下。

　　淮阳王望着女儿的娇小的身影，沉思了许久，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喟然长叹道：“我淮阳王府也算是后继有人。”

　　那天秋风烈烈，叶绾在马场上为她父王演了一出马踏清秋。大宛马不仅有烈性，还有灵性，认准了一个主人便跟定了一个主人，从此它便成了叶绾的专属坐骑，叶绾借用先贤的名句，为它取了个威风八面的名字：骐骥。

　　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走吧，骐骥，我们去军营！”叶绾轻轻夹了下马肚，骐骥便走了起来，城中不许纵马，是以叶绾只能骑马慢慢地走过长街。

　　为了行事方便，东隅国的太子除了东宫以外，可以在宫外另设府邸。

　　此时的太子府邸中，顾修瑾正在书房练字，他的字体苍劲有力，灵活舒展，看着便有一股迫人的气势。小顺子恭敬地站在一旁陪侍。

　　整个大殿十分安静，知道一声通传打破了寂静：“殿下，您派去淮阳王府的侍卫回来了。”

　　顾修瑾头也不抬，只伸手在上好的端溪砚中蘸了些墨，淡然道：“宣。”

　　推门声传来，室内的光线也微微亮了一些，那名侍卫走到顾秀棉面前恭顺行礼：“殿下，书已经送到了。”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顺子觉得太子殿下行事越发令人捉摸不透，那两本《治军广记》太子殿下寻了好些年头，费了不少苦心，可是刚到手的书还没捂热，转身就送人了。送人也就罢了，送完以后还让人特意前来通传一声。他叹息一声，罢了，反正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要听令行事就好，很多事情不用想太多。

　　门“吱呀”一声又合上了，顾修瑾写字的动作毫不停顿，笔走龙蛇地落下几个大字后，他才将笔搁在笔架上，对小顺子说道：“父皇之前嘱咐我，淮阳王大军回营，本宫理应前去军营巡视，以示慰劳。你去传人更衣备马，本宫稍后前往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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