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山河如旧

16、惊变

　　花雅楼虽换了新东家，楼中当差的还是从前的旧人。叶绾和顾修瑜来的次数多了，楼中之人又知晓这二人身份不同寻常，是以都还算是相熟。

　　跑堂来到叶绾这一桌，添了些茶水，见一些干果吃得将尽了，又给添上了些。

　　顾修瑜趁机问道：“听说你们楼中换了新东家，小兄弟可有耳闻？”

　　跑堂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长者一张娃娃脸，瞧着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听顾修瑜发问，便笑着回答道：“东家是换人了，想不到王爷也知道这事。”

　　“那你们东家如今可在楼中？”

　　跑堂一愣，脸色微微泛白，他知道这两人身份贵重，怎么会无端对花雅楼的东家感兴趣，可是自己哪里做的不恰当了吗？

　　顾修瑜心思敏捷，一见跑堂略带惶恐的神情，便知道他该是想多了，忙解释道：“本王只是听闻花雅楼换了新东家，想见一见罢了，你不必紧张。”

　　跑堂松了口气，神色微微舒缓：“东家很少来楼中，我也只是个跑堂，平日里全听管事吩咐，根本见不着东家，这个时候，大约不在楼中。”

　　不在楼中么，那真是不巧，顾修瑜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小兄弟，劳烦你给你们老板递个消息，就说宣和郡主，问他可否赐见一面！”

　　跑堂望着桌上雪亮的银子，虽然心动，却没有立即收下：“王爷不必客气，若只是带个话，小的记下了，这银子就不必了。”所谓无功不受禄，他在楼中当了几年的差，向来勤恳。所谓拿多少钱，办多大事，他家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却不会贪图不属于自己的财富。

　　顾修瑜听他这话，朗声大笑，又将银子往外推了推：“小兄弟你的人品倒是难能可贵，本王今日心情不错，就当是赏你的了，收下吧！”

　　跑堂应了一声，喜笑颜开地收下了银子，又往下一桌去了。

　　待他走后，顾修瑜和叶绾又坐了会儿，饮了几杯茶水，闲话了几句家常，便各自回府了。

　　近来天气渐渐热了，日头一日毒过一日，就连吹过的风都带有温热的气息。许多人家都已做好了避暑的安排。

　　叶绾每隔两三日便要往军营跑上一遭，其余时间大多待在府中，研习顾修瑾送来的《治军广记》，日子虽然单调了些，却胜在充实。

　　就连温老将军都时常称赞叶绾越来越有女将的魄力，自此叶绾往军营跑的更勤了。

　　然而就在这一日，叶绾骑着骐骥来到了城外军营大门口，却见一向敞开着的大门口用一道栅栏围住，还派了几十个士兵严格把守，这严阵以待的模样，让叶绾不由得心中一慌。

　　她翻身下马，隔着栅栏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快开门，让我进去。”

　　百夫长见来人是叶绾，有些犹豫，上头的命令是不得随意出入，叶副将身份特殊，有巡视军营的权利，只是如今……

　　他挣扎了片刻，仍是命人将栅栏移开，放叶绾进来。

　　就在此时，又听到一个雄浑的声音高声喊道：“不能开门！”

　　这是唐副将的声音，叶绾自然认得，她循声望去，只见唐副将正带着一队士兵走来，似乎是巡逻时恰好巡视到这里。

　　叶绾皱眉问道：“唐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唐靖命巡逻的士兵原地等候，自己来到军营门口，表情凝重地望着叶绾，沉声说道：“近日京城不大太平，郡主还是回府吧，尽量不要出来走动，暂时也不要来军营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叶绾心中忐忑，又追问了一遍。

　　唐副将犹豫片刻，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说道：“十日前军营照常例假，几名士兵去了城中，回来之后便病了，上吐下泻的，这原本不是什么大病，大家都没放在心上，可就在两日前，军营中又有不少兄弟得了一样的病，这病开始时只是上吐下泻，到了后来水米不进，最先得病的兄弟如今已是奄奄一息，现下军营里已有百来个弟兄病了，温将军已经下令全面戒严，军营中人不得随意出入，闲杂人等也不能进来。”

　　他望着叶绾，向来阳光开朗的脸上满是愁绪：“如今情况十分紧急，军营上下都十分乱作了一团，军医连着忙着几天几夜，仍是查不出病因。郡主身份贵重，不容有失，还是快些回去吧！”

　　叶绾柳眉轻皱，难怪近日见父王总是愁眉苦脸，十天之内便传染了近百人，这样迅疾的传播速度让她心惊肉跳，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这难道是......瘟疫？

　　东隅国自建国以来，还未发生过大规模的瘟疫，只是史书中记载，前朝曾经爆发过一场大范围的瘟疫，造成了数十万人的死伤，城外大火接连烧了数月。此后瘟疫一词，便令人闻之色变。

　　叶绾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便回王府等消息，你们自己珍重。”

　　叶绾蹬住马镫干脆利落地上马，正准备调转码头回府，耳边又传来唐副将的声音。

　　“如今城中只怕也有病患，郡主务必小心。”

　　叶绾微微颔首，便驾马离去。她进了城，却没有直接回淮阳王府，而是骑着马在京城中的主要街道巡视，她记着唐靖的话，留了心眼，并未靠近人群，只远远地观望着。

　　她去了好几家医馆，门口皆是排着长长的队伍，无一例外。那些病患中既有年迈的老人，也有年轻男女，就连七八岁的小孩儿都未能幸免。

　　他们面如土色，憔悴不堪，脸上带着深深的愁容。有的甚至因为过于虚脱无力，需要有人搀扶着。有好几个孩子匍匐在父母的肩背上，素日蓬勃的朝气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死气沉沉的气色，时不时发出一声微弱的□□声，

　　而那些从医馆出来的人，脸上的愁容更甚，想来是因为医馆的大夫也无能为力吧。

　　叶绾大致了解情形，忧心忡忡的回了王府。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她躺在软塌上，轻轻揉着眉心。

　　绿漪素来贴心，见叶绾自打从军营回来后便一直怏怏不乐，便说道：“郡主且放宽心，军营里无论出些什么事，都有王爷顶着的，郡主又何必如此忧心？”

　　叶绾又想起父王近来行色匆匆的模样，若是几年前，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她仍是逍遥自在的郡主，只是去了北疆，见过那广袤无垠的荒野与漫天飞舞的狂沙后，她便再也无法安心躲在父王的羽翼之下了。

　　她坐起身问道：“绿漪，我听闻近来京中有疾病肆虐，你可知晓？”

　　绿漪凝神想了一会儿说道：“奴婢一直呆在王府里，倒是不大知晓，只是前几日听阿成提过一嘴，说是十五日前有个客商病了，后续又有许多人断断续续的病了，如今倒不知是什么情况了。”

　　十五日，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形式便如此危急，难道真的是瘟疫？既然军营已经有了病患，想必皇上已经知晓此事吧。

　　叶绾又躺了回去，然而此事放在心中，让她心神不宁。脑中一会儿想到的是栅栏对面唐副官一脸凝重的神情，一会儿又是医馆外人群蜡黄的脸色。

　　究竟是什么疑难杂症，偌大的京城，人才济济，名医云集，难道都束手无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