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山河如旧

15、成玦

　　叶绾想了想，给他出了个主意：“依我看，过段时间皇后娘娘在宫中设宴，邀请了许多名门千金，不如你随我同去，选个才貌出众的小姐做王妃，这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顾修瑜从未想过成亲这件事，是以娶亲二字落入脑海中，他愣了愣，便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有了王妃，本王便再也不能这样自在逍遥了。”他如今的日子十分惬意，实在不需要娶个王妃回来拘着自己。

　　更重要的是，他始终觉得，成亲便意味着从此的生命中多了一个人，也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是一件极欢愉也极为艰辛的事。

　　诺大的京城，优秀的女子数不胜数，她们或是貌若天仙，或是家世显赫，亦或是有一技之长傍身，她们都很好，他素来欣赏这些美人，然而那都不是爱。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过是在从那一张张令人惊艳的脸上寻找相似的神采。

　　远远观望便足够了，倘若是为了应对流言便要成亲。这实在是件荒唐事。

　　先前四哥成亲时，整个京城的权贵都来贺喜，热闹非凡。他望着游龙般的队伍，耳边充斥的是喧天的唢呐声。

　　看起来真是一桩天造地设的好姻缘，可只有他知道，四哥娶的人并非他心仪的女子。

　　那时他便想过，他只愿与自己中意之人成亲。若是求而不得，宁可孤身一人，也乐得自在。

　　好在父皇十分宠爱他，明里暗里的暗示过几次，叫他装傻充愣地躲过了，父皇也没多说什么。

　　顾修瑜想着心事，目光瞥见叶绾正歪着脑袋瞧他，见他看了过来，便问了一句：“那你可有心仪之人？”

　　“咯噔”一下，顾修瑜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像密集的鼓点，愈演愈烈。

　　心仪之人么，浮现在脑海中的是一双眼睛，笑起来便弯成了月牙形，永远朝气蓬勃，无论有多少烦心事，都揉碎在她明媚的眼波中了。

　　顾修瑜心跳加快，白皙的脸上渐渐渗出了些许绯红，叶绾睁大了眼，她一向觉得顾修瑜脸皮厚极了，想不到也会有脸红的一天。

　　顾修瑜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某个女子，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可是瞧他的反应，叶绾觉得自己发现了顾修瑜的另一面，她瞠目结舌，惊奇道：“不会......真的有吧？”

　　“胡说八道，本王万花丛里过，片叶不沾身，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呢！”顾修瑜别开眼，不与她对视，端起眼前的茶杯，猛灌了一口，这才觉得微微缓和了些。

　　有或者没有，其实也无甚区别。顾修瑜向来觉得：众生的缘分三等，能相遇不过是最末等，能相伴便是第二等，唯有相濡以沫地走完这一生才算得上是最上等。

　　可若是差了那么点儿缘分，便只能穷尽一生去仰望了。

　　思及此，他神色戚戚，叶绾见他如此模样，识趣地没有追问。

　　两人自小相识，可他竟将此时隐匿心间这么久，一直捂的得严严实实，连只言片语都不曾透露，多半是不愿提起。

　　顾修瑜从前红颜知己虽多，可也的确如他若说，他向来是片叶不沾身，可是如今叶绾瞧着他，觉得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他跌落红尘了。

　　一时无话，两人便专心致志地看起戏来。瞧着瞧着，叶绾忽然觉得这出戏的风格十分独特。花雅楼是她常来的地方，来的次数的多了，对这里话本先生的风格已经有所了解，往往只消看个开头便能猜到结尾。

　　然而今日这出戏，百转千回，倒是精彩纷呈，十分吸引人。

　　“来这里看戏的人都是图个乐子，花雅楼往日演的戏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虽然喜庆，看多了难免生厌，今日这出戏倒是多了些意思。”

　　顾修瑜脸色变得极快，不过一会儿功夫，他便已恢复了往日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手腕用力，打开折扇在手中摇着，故作高深道：“此事我倒是知晓一二，这样吧，你唤我一声五哥，我便告诉你。”

　　叶绾一脸复杂地望着他：“这倒不难，不过你可得仔细掂量，自己能不能受得住。”

　　虽是同意了，只是言语中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瞧你认真的，我不过同你开个玩笑罢了。”叶绾这丫头自小古灵精怪，若是占了她半分的便宜，她早晚要从别的方面讨回来。小时候顾修瑜偷吃了她的芙蓉糕，硬是到东街的五味斋中排了两个时辰的队，给她重买了一份才算作罢。

　　往事历历在目，这小妮子记仇得很，顾修瑜讪讪一笑，连忙将自己所知所晓全数告知：“我听闻这花雅楼原来的东家前些日子离京返乡了，如今接手花雅楼的新东家原本也是个话本先生，此人素有才名，她写的话本子在坊间十分流行，但凡出了续集，便被人争相传抄。这出新戏，多半是她自己编写的了。对了，他还给自己取了个别号，唤作成玦。”

　　“可是缺失的缺？”

　　“不，是玉玦的玦。”

　　“成玦？”叶绾轻声念着，这名字初念时有些古怪，再念却又多了分意味。

　　玦，本就是有缺憾的玉。“听着凄凄惨惨的，怎么取了这么个别号？”

　　“凄惨是此人一贯的风格，要知道这人笔下的主角，还从没一个梦活到故事结尾。”顾修瑜的语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惋惜，他看过无数话本，坊间但凡有些名气的话本，都入过她的眼，成玦更是话本先生中的翘楚，他写的故事韵味深长，不同凡俗，只是每每看了，总令人黯然神伤。

　　“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是了，这处戏中最动人的地方便是这份遗憾了。叶绾嫣然一笑：“我对这位话本先生倒是十分好奇，不知能否见一见此人的庐山真面目。”

　　“此人行踪甚是神秘，外人只知道他有成玦这么个别号，对于其他一概不知，如今他既然做了花雅楼的东家，使些法子打点一下，想必会有机会吧。”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楼中给客人端茶倒水的跑堂正往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