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山河如旧

12、这般父女

　　宋灵歌站在书房门口，吩咐冬月在门口等她，又酝酿了许久，这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她见父亲正在埋头看书，便小心翼翼地行了个礼，轻唤了声：“父亲！”

　　宋御史听到声响，从书卷中抬起头来忘了一眼女儿，随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坐下说！”

　　她依言坐下，见父亲心平气和的样子，内心反而更加忐忑，便试探性地开口：“父亲今日找女儿来，不知所为何事？”

　　宋御史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不愧是自己养出来的女儿，真是亭亭玉立，难怪当初能得太子殿下的青眼，可惜啊……

　　他心中惋惜，又想起了白天下朝时建安侯的提议，便开口说道：“灵歌，你已经不小了，原本以为你能嫁给太子殿下，如今是不可能了，为父想了想，觉得建安侯府的贺小侯爷是个不错的人选。”

　　父亲的话恍若一盆凉水当头浇下，让人从头凉到底。一听到贺小侯爷的名号，宋灵歌脸色变得煞白，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袖。

　　要说这贺小侯爷也是京城闻名的人物，尽管不是什么好名声。

　　此人虽生就一副好皮囊，却是京城有名的风流胚子，成日里正经事不做，只知道眠花宿柳。京城里哪个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大约只有自己的父亲才会上赶着嫁女儿吧，宋灵歌心生绝望：“父亲，我好歹也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怎能如此狠心。”语气中带有无限凄惶。

　　宋御史见女儿出言不逊，登时便黑了脸：“贺小侯爷是家中独子，将来便可承袭建安侯的爵位，多少人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亲事，嫁给他还委屈了你不成？”

　　“这样好的亲事，您怎么不把二妹嫁过去？”她反唇相讥，普天之下哪有这样的父母，挑中这样的女婿。

　　“你二妹是庶出，又怎能配得上贺小侯爷的门第，你想让你二妹做妾不成？”

　　“原来父亲还知道嫡庶有别，尊卑有序，再说庶出的女儿若想高嫁，谁不是做妾室。”宋灵歌冷笑，宋锦歌在家中享受的一切待遇，比起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这个名字都是父亲取的。

　　她一个庶女，用了和她这个嫡女相差无几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嫡亲的妹妹呢

　　说白了，就连宋锦歌都瞧不上这号风流人物，父亲便想着让她去嫁。

　　她怒火上涌，淹没了她的理智，便口不择言道：“父亲怕姨娘不依，就不怕以后去了地下没脸见我的母亲吗？”

　　这话彻底激怒了宋御史，向来乖顺的女儿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一把撂下手中的书卷，发出“啪嗒”一声响。

　　怒喝道：“你放肆，竟敢如此诅咒自己的生身父亲，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女诫》里就是这样教你和父亲说话的吗？”

　　若是从前，宋灵歌见父亲生气，早就低头认错了，可是今日她气急了眼，便梗着脖子与他僵持。

　　她从前低眉顺眼，受够了气，如今婚姻大事，她若是再退让，便是万劫不复。

　　然而即便她有心抗争，这个家中却从来由不得她做主。

　　宋御史冷哼一声，放下了狠话：“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争了这么多年，无非是希望父亲眼中能有自己的影子，可是他还是这样偏袒二妹，而自己从前付出的艰辛，父亲轻飘飘地一句话便全然抹杀，她从头到尾都像是个笑话。

　　她闭了闭眼，觉得胸中仿佛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喉咙也有些发涩。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行，她不能这样任人摆布，不能由着命运的手让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没有选择，只能如此。

　　宋灵歌捏紧自己的衣袖，竭尽稳住自己的情绪，开口说道：“父亲，太子殿下心中是有女儿的，女儿若能嫁给太子，比嫁入建安候府强上百倍，父亲真的愿意错过这个机会吗，”

　　“太子殿下已有婚约，你不必再肖想了。”其实赐婚的圣旨初下时，宋御史还抱有期望，可是昨日宫宴上，太子殿下明显偏向淮阳王府，他这才彻底死了心，另寻他路。

　　“父亲要成大事，怎可如此急躁。女儿自有办法，就请父亲相信女儿吧，若是不成我们再作商议。”

　　宋御史微微迟疑，终究有些心动。建安侯府门第虽高，却没有实权，怎比得上太子殿下地位尊崇。此事若成，摆在他眼前的便是一条康庄大道。

　　宋灵歌惯会察言观色，眼见父亲似乎有所松动，忙趁热打铁道：“自古好事多磨，父亲切勿一时心急，下错了赌注。”

　　其实宋御史的内心仍是期望女儿能嫁给太子，或许还能争取一下。反正与建安侯的婚事不急在一时片刻，不妨先放一放。

　　宋御史长叹一声，终是允诺：“也罢，你的婚事便稍后再议，只是你行事自当谨慎，切勿露了马脚。”

　　宋灵歌从书房出来时，冬月还在门口等着她，见主子已经关好了门，忙上前一步扶住她。

　　宋灵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衣衫的袖口已被她捏的不成形状。她鼻尖发酸，脸上却挂着讥讽的笑容，明明只是和父亲说了一会儿话，却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似的，想来也真是可悲。

　　她忽然想通了，她从前选择的道路一直是错误的，她根本没必要和二妹比，因为无论她多么出色，在父亲眼中也只是一枚棋子，根本换不来半分的疼惜。

　　有的人生来便是参天大树，自然无惧风雨，可她生来便是无根无蒂的菟丝，只能尽力攀附一切可以依靠的事物，才能延伸自己的茎叶，不断生长。

　　而她现在所能依靠的是什么呢？她脑中浮现出一张坚毅俊俏的脸庞，剑眉星目，让人看一眼，便会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她收敛了脸上落寞的情绪，又端出了那副完美无瑕的笑容，一个拿捏的恰到好处的，十分端庄的笑容。

　　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他的心。她不相信，太子殿下心中从未有过她，否则又怎会让她进入皇家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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