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山河如旧

11、巧遇

　　顾修瑾和叶绾骑着马缓缓驶过长街，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的注目，人一旦闲下来，想象力就会出奇的丰富，京城的百姓尤其如此，今日顾修瑾与叶绾骑马过街，明日便会有关于两人的传闻新鲜出炉。

　　长安主街向来繁华，路边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两人沿着街道缓缓前行，行至中街忽有一辆马车迎面而来。

　　这辆马车外表十分华贵，马车上的木料皆是上好的紫檀木，车帘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奢华却不张扬。叶绾瞧了眼车身上的家徽，原来是于相国的马车。

　　京城主街十分宽敞，即便三辆马车并驾齐驱也并不拥堵。只是既然相逢难免要打个招呼，这样才不算失礼。

　　车夫掀开马车门帘，里面坐着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赫然正是东隅国的相国大人。

　　于相国淮海浮沉数十载，又有一个做贵妃的女儿，故而深受皇上信赖。

　　他看着两人，轻抚着灰白的胡须说道：“原来是太子殿下和宣和郡主，老臣年事已高，腿脚不大利索，就不下车行礼了，还望两位海涵。”

　　顾修瑾朝他作了个揖：“相国大人不必客气，本宫方才从军营回来，他日若有机会必当登门谒见。”

　　于相国的目光在顾修瑾和叶绾身上巡视一圈，笑呵呵地说道：“太子殿下与宣和郡主自小便感情甚笃，如今又有圣上做主，老夫就指望着喝两位的喜酒了。太子殿下，老臣先行告辞。”

　　车夫放下门帘，驾马离去了。叶绾从前常常进宫，与于贵妃倒是有几面之缘，只是这于相国除了在宫宴上见过几回以外，甚少接触。

　　不知怎地，这于相国看起来十分面善，只是那双眼睛，总是若有若无地透着精光，她瞧着微微有些不适。

　　想来是自己的错觉吧，眼见着马车渐行渐远，叶绾这才收敛了神思，继续前行。

　　而在他们身后，宋灵歌站在人群中，静静凝望着顾修瑾与叶绾并肩而行的身影，眸子里漾着数不尽的幽怨凄怆。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并驾齐驱，无论是相貌还是周身气质，瞧着般配极了，可落在她眼中却十分刺眼。

　　她今日听说太子殿下去了军营，便一直在京城主街上徘徊，这是回太子府的必经之路，只要守在这里，她一定能见到太子。

　　人是见到了，只是没想到会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小姐，您别难过，殿下和宣和郡主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他心中还是有您的。”侍女冬月瞧着主子脸色不大好看，忙在一旁劝慰道。

　　宋灵歌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真的是逢场作戏吗，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很呢！

　　她虽是家中嫡女，可生母早逝。父亲身为御史，在朝中开口不离规章制度，口口声声按规矩办事，可他自己所作所为，却全然不是如此。父亲偏宠妾室，她一个嫡女，在父亲眼前还不如姨娘生的庶女。

　　她没母亲庇佑，想要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争取，故而她自小便十分刻苦，妹妹赏花听曲之时，她在苦学诗词歌赋。妹妹游园作乐时，她在勤练舞艺。

　　世人皆赞她惊才绝艳，是整个京城中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可她不是生来就是如此，她付出了多少艰辛，除了她的贴身婢女冬月外，没人知道。

　　四年前的宫宴上，她终于寻了个机会，在御前献了支舞，得圣上称赞了几句，便名动京城。

　　当年太子殿下亲自向皇上请旨，为她争取了一个进入皇家学堂的名额，外界便纷纷传言，说太子钟情于她，就连父亲也带她不似寻常。

　　起初她也是这样的想的，心中既是娇羞又是喜悦，所能得太子青眼，从此便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若是有朝一日成为太子妃，她要让从前那些对她冷眼相待之人，全部匍匐在她的脚下。

　　她欢天喜地地入了学堂，满心以为凭借自己的姿容必能入的了太子青眼。太子殿下待她的确不错，她有时偷偷耍些小心思，刻意找借口和太子殿下多说几句话，营造和他关系亲密地假象，他即便看穿，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他是太子殿下，他对任何人都是如此，这些小事对他而言无须挂齿，他不会放在心上，也从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拆穿叫人难堪。看似谦和有礼，实则永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唯独叶绾除外。太子殿下素来沉稳内敛，待人处事永远像个局外人一样，冷静自持，可一碰上叶绾就格外爱较真。

　　旁人以为他像块没有情绪的寒冰，可叶绾永远有办法挑动着他的情绪。他看似与叶绾针锋相对，却永远只是气的她跳脚，从未做出过真正伤害她的事。

　　三年前叶绾走后，她还暗自窃喜了一阵，觉得没了叶绾，太子殿下自然会把重心放在她身上，可是她没想到，太子殿下反而比从前更为沉寂了，就连上白太傅的文史课，也默不作声，也对，从前上文史课时，他总要和叶绾拌几句嘴，就谁的观点更为正确争论一番，叶绾有了，还有谁会和太子殿下过不去。

　　其实对于叶绾，宋灵歌既有嫉恨，也有艳羡。因为那年宫宴上，皇上打趣她整日只知舞刀弄剑，全然不似女子。

　　哪怕当着圣上的面，她也直言不讳：“这些歌舞也好，乐曲也罢，我欣赏不来，只当个乐趣。既然不能愉悦自己，我也不愿意学来愉悦他人。”

　　她一方面觉得这郡主实在不雅，放眼京城，哪个名门贵女不精通一门才艺，即便实在没有天赋，也不会这样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另一方面，她也心生羡慕。因为皇上听了她的话开怀大笑，还夸赞了她一番。那时淮阳王坐在她身边，望着她的目光满是宠溺，无论她是什么模样，哪怕是个草包，都是淮阳王捧在掌心里的明珠。

　　这才是真正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宋灵歌想着往事，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御史府，刚坐下喝了口茶，便有侍女进来通传：“大小姐，老爷回来了，让您去书房见他。”

　　宋灵歌低垂着眸子。常常的睫毛掩盖住了眸中情绪：“知道了，你下去吧！”

　　父亲找她还能是因为什么，她不用想都知道。自从她当年进了皇家学堂以后，父亲一心想让他嫁给太子，他在御史台混了这么多年，仍然只是个不高不低的御史，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惜皇上已经为太子殿下和叶绾赐了婚，父亲此刻必然是着急了，这才急着叫她去商议对策，也只有这个时候，父亲才能想起她这个女儿。

　　宋灵歌理了理衣衫，又唤冬月重新上了层妆容，这才前往书房。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已经写了三万多字了，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