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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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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观南错愕地直起身来,脸又沉了下去,死死地“盯着”宁望。他脸沉下来的样子很吓人,眼睫垂着一半,声音也跟着往下沉,“看到我被骂你很开心嚒?”
宁望被盛观南的表情吓到,以为盛观南真的生气了,正要忙着解释时盛观南突然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笑就算了,盛观南还摸索着伸出手碰了碰宁望的脸,“真好骗,都不敢说话了。”
厚厚的茧子在宁望的脸上磨蹭,宁望悬得很高很高的心像乘着跳楼机一样重重坠下。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被骗了,盛观南根本就没有生气。
宁望没好气地在盛观南手背上重重拍了一下,噘着嘴骂道:“你能不能不要用你这张死人脸吓我呐!”
盛观南反手就捉住了宁望的手,吃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温温笑着同宁望埋怨:“这手小成这样,怎么打人还挺疼呢?”
他的手又大又有劲儿,捉着宁望的手宁望就怎么都怎么都挣脱不开,只能红着脸跺着脚让盛观南麻溜撒手。
盛观南反倒捉得更紧一些,满不在意地就打算这么牵着宁望的手准备出发,“本来也要牵着手,我牵着你和你牵着我有什么区别么?”
宁望:“……”
思考了一秒,宁望立马顺从了下来,抬头望了望盛观南,没再挣扎,就由着盛观南牵着。
明知道是习惯使然,可宁望还是被这句话问得心猿意马。
走在路上的时候宁望又忍不住看了眼盛观南,发现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被骂这件事,出了琴房后他就一直挺开心的。
好像先前被骂得面如菜色的那个人不是他,或者说完全就是宁望看错了。
宁望嘬着腮没说话,静静想着关于盛观南的事情,想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自小失明,所以已经习惯了身处于黑暗中,所以才可以那么乐观自得。
然后呢?这些亲昵的举动,是他对每个人都这样吗?还是他也像自己这样,已经动心了?
宁望理不出头绪,长长的眼睫垂着,阳光倾泻而下,在他白净的脸颊上映出一泓阴影。
“想什么呢?”
“啊?没有啊……”宁望有些心虚,不晓得盛观南怎么会察觉到。
见宁望不回答,盛观南抬手到宁望耳边,捏了一下宁望的耳朵,低低地问宁望:“你是不是觉得我看不到你表情就可以编瞎话骗我?”
盛观南听得出来,或许说感觉得出来。
宁望是个藏不住心事的那种小朋友,太单纯了,所有的心事情绪都在语言和行动里。要是他心里没装着事情早就叽叽喳喳个没完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呼吸声都缓慢而沉重。
自知瞒不过,宁望只能缴械投降,只不过他换了一个方式回答盛观南,“我是在想,为什么你被骂得那么凶,出来还能笑嘻嘻的呢?”
听到问题盛观南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是开心,抬手摸索着揉了揉宁望的头发。
这小孩怎么会因为这种问题琢磨半天呢?在宁望没开口以前,盛观南都以为宁望是在掂量着要怎么告白所以才半晌不说话。
宁望斜着身子看向盛观南,“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为什么你不生气呀?”
盛观南反问宁望:“我为什么要生气?”
正午的太阳盛大而热烈,照在两个人身上宁望觉得这光线晃眼得很。
这个问题变成了像小学鸡斗嘴一样,循环在为什么不生气和为什么要生气上面。
后面引申到了徐开慈这个人为什么每次都要陪着盛观南练琴,以及到了盛观南怎么就那么依赖徐开慈,和徐开慈同吃同住就算了,微信头像也是徐开慈设置的,两个人的穿衣风格还差不多一个样。
宁望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完全被盛观南带跑偏,这种像套话一般的对答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心中的那点醋劲儿全都跑了出来,直截了当地摆在大太阳底下暴晒。
最后在盛观南的一句“你是不是在吃徐开慈的醋”后结束了这个话题。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沉默的只有宁望,盛观南还在温温笑着等着宁望的回答。
宁望本来想套盛观南话的,没想到反被盛观南套了话。
实际上他也没那么多吃醋的想法,知道徐开慈和盛观南不可能,也知道盛观南的身体缘故,身边确实需要一个能帮得上忙的挚友。
他想问的不是什么盛观南会不会喜欢上徐开慈,也不是徐开慈到底对盛观南有没有意思这种问题。
他想问的,是盛观南是不是对所有人都那么习惯性地依赖、亲切、信任。
校园外的人行道上停着很多共享自行车,盛观南挎着琴包慢腾腾地走在外面,琴包不慎撞倒了共享单车。
噼里啪啦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一片,电光火石之间宁望一把将盛观南拉到自己身边,连拉带拥抱地将盛观南护在怀里,生怕倒下的共享单车会擦伤盛观南。
身侧的几辆共享单车倒得前仰后合,而盛观南却被自己矮了将近一个头的宁望紧紧抱在怀里。
被拉扯的时候盛观南差点没站稳,现在回过神来,还是不免得愣了一下。
盛观南被抱得紧,说话有点憋气,都不利索了,“小宁……你抱得……太紧了……”
“其实就算真的剐蹭到也没事……”
事情发生得突然,宁望本来没想那么多,仅仅只是害怕盛观南受伤,这会被盛观南轻声提醒才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度紧张。
盛观南今天穿了一件棉麻质地的短袖衬衣,棉麻特殊的质地混合着一点淡淡的香水味,一股脑侵袭进宁望的鼻腔和大脑里,就算这会想松开怀抱,也不由自主地想再多抱一会。
盛观南的手垂在身体两侧,既没有抬手回抱宁望,也没有翻手挣脱。他只是微微弯下腰来,偏头噙笑问宁望:“我们是不是该先把自行车扶起来……再接着抱……”
宁望脑子一麻,瞬间在思考要不要换个星球生活算了。
他一把松开盛观南,慌慌张张地绕到盛观南后面,憋红着脸地扶起共享自行车。盛观南看不到现在宁望的表情,不然他一定会笑出声。因为宁望此刻正龇牙咧嘴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又因为太窘迫,还不停地眨着眼睛。
盛观南还妆模作样地凑了过来,慢慢地蹲下身子双手探朝前摸索着帮宁望扶起一辆自行车,只是他动作太慢,手还碰到了自行车链条上的机油,白皙修长的手霎时就沾了漆黑的油污。
宁望斜眼看到盛观南手上的油污,又看到盛观南细微地皱眉,立马就就心生不忍,喝着让他靠边儿去。
盛观南当然知道自己动作慢,凑上去不一定能帮上忙,只不过这不是自己闯的祸嚒,总要做点什么,不然说不过去。
被宁望脆脆地喝了一声盛观南就乖乖地停手不再帮倒忙,他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慢条斯理地将手指擦干净。
他站在烈日下,修长的影子投进宁望的身上。自行车被扶起的声音动静太大,他一时间分不清宁望到底在哪里,只能凭着一丁点直觉朝宁望的方向“看”过去。
只听他悠悠开口,像是在解释,又像是侃闲:“我复读过两次,要不是今年徐开慈和他的家人出面作保说会和我一起入学,会让我在学校里的学习生活不影响到别的同学,那我有可能会面临第三次复读。或者……不读了。”
宁望的手顿了一下,他仰起头来迎着日光和看向盛观南。
盛观南身形修长背对着太阳,在他的阴影之下,宁望看不清盛观南的表情,只能听得出他好听的嗓音里还是带着笑。
还是想在说别人的遭遇那样稀疏平常,但又带着一丁点……只是一丁点,算作是不甘的情绪。
“我落榜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专业不好,校考后成绩徐开慈第一,我拿了第四。只是单纯因为校方考虑到我的视力,认为我没有办法正常地学习生活,很讽刺对么?但其实我一直都被这么先入为主地考虑和排除,初中,高中都这样。没办法,现实就这样,我的确要麻烦一些,也正因为这样,我才要比别人都努力一些。”
宁望扶起最后一辆倾倒的自行车,却怎么都不敢出声,只死死地抠着自行车座子,直直地看着面容平静的盛观南。
看着他双目无声地站在路中央,听着他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经历。
“算下来,我反而要感谢徐开慈,谢谢他在自己练琴的空余还能大发善心地抽出时间来一个音一个音地帮我抠。如果不是他,我应该会很难跟上教学进度。所以你问我为什么不生气。”
盛观南挑唇哂笑一下,“我为什么要生气?有个人能在你跟前这么帮你,你会生气吗?”
宁望微微摇摇头,抿着嘴巴不讲话。是他格局小了,只惦记着盛观南这么一点点,忽略了太多。
没资格生气,也没脸回答。
盛观南没有听到宁望的声音,也没听到自行车被扶起来的动静,他迟疑了一会,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步。
不晓得是误打误撞还是真的直觉又那么准,还真走到了宁望面前,两个人之间只隔着那辆被宁望刚扶起来的自行车。
他带着怀疑地偏着头问:“小宁,你还在吗?”
宁望抬着头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盛观南,“我还在,我就在你前面,你不要接着走了,会撞到自行车的。”
听到宁望脆脆的声音,盛观南安心地笑了下,又问他:“那我接着说?”
不等宁望回答,也不需要宁望回答,盛观南便自顾自地开口接着聊下去:“徐开慈这个人少爷脾气,他说他这辈子就没和那么多人挤在那么小一间屋子里过,所以高考结束他家里就给他买了公寓。开学的时候我尝试住过一段时间宿舍,但是自己真的太麻烦了,已经影响到了室友的正常生活,我想要是我是你室友成天听着我不是磕到这里就是碰到那里,从早到晚叮叮咣咣的你也会烦。没办法我只能申请外宿搬出去,和他住一段时间。”
话到这里,盛观南脸上还染了点红晕,难得看到他脸上有这样羞赧的表情,“他不算好室友,也没多少同情心,说让我睡沙发就真的没把床让给过我一天,不瞒你说,我那段时间睡沙发颈椎病都睡出来。”
宁望笑了起来,他脑补了一下自己宿舍里要是有一个盛观南这样的室友,应该就没那么喜欢他了。
毕竟没有人喜欢经常发出噪音的室友,想想都觉得糟心。随即又脑补到盛观南这长手长脚的窝在沙发里睡觉的样子,想想就绷不住笑出了声。
随即他又正色问盛观南:“那怎么又搬出来了?”
如果住在一起可以有个照应,那住在一起也不是不行。
盛观南皱了皱鼻子摇摇头,一边说话,一边试探着伸出手拉过宁望的手,用纸巾帮宁望擦着手上的污渍。
瞎子有一点好,就是做事细致。他们怕自己看不见事情会做不好,所以宁愿多做两遍。
“不住了,没法和他长期住一起。哎草,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其实特别乱根本不会收拾屋子,要不是隔天会有阿姨来帮他整理,我觉得他家都没法走道儿,他买了好多潮玩摆件,买来又不收拾,就随便放着,我都弄坏好几个了,这种人我怎么和他同住。”
宁望愣愣地看着盛观南,企图辨认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徐开慈那么精致一个人,竟然不会整理房屋?
难不成真是所谓的少爷脾气?
也不单单是被徐开慈私下的表现惊讶到,宁望愣住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盛观南的动作。
他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正一只捧着宁望的手,一只正拿着纸巾帮宁望一点点擦着,从宁望的指尖到手心,他擦了好几遍,手心手背,再夸张点怕是连宁望的指甲缝都要想办法擦一擦。
这种动作算得上过于暧昧了,不亚于电视剧里那些蹲下给女朋友系鞋带的男主会做的事。宁望尴尬又局促,紧张又甜蜜,连缩回手说一句已经擦干净的勇气都没有。
脑子里已经翻江倒海,只剩盛观南好听的声音和他手上的动作还在反复横跳。
宁望又安静了下来,盛观南在宁望的沉默中又顿住,过了一小会,他顺势挠了挠宁望的掌心。
“宁望同学,你高考真的是你自己考的么?怎么那么容易分神还能考进一所好学校?真的不是替考?”
宁望红着脸回过神来,他一把将自己的手抽出,不容盛观南质疑地反驳回去:“我上课可专心了!才没有分神过!”
盛观南挑眉,“哦?那怎么老在我面前分神?”
宁望觉得自己也算是伶牙俐齿的类型,怎么每次遇到盛观南这脑子就不好使了?每一次都会分神,每一次都会不知所措,每一次都会脸红。
每一次都会给自己挖一个很大的坑。
这些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再继续下去宁望就觉得自己要关不住了。
宁望从自行车后面跳了出来,像只受惊的兔子,那个薛定谔的表哥又被他拉了出来,“我突然想起来我表哥今天找我有事,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去找我表哥,他挺急的,时间快赶不上了!盛观南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