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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成说(一) ...

  •   酒坛子空了,搁在脚边地上。
      满屋子醇烈的香还浓郁,闻着便叫人熏熏。
      偏偏那两个真的分完了酒的,清醒得像还能在沙盘上杀个三百回合。
      飘荡着幽幽的调子。
      顾玖之半眯着眼,慢慢哼着一首歌,曲调平缓。
      薛逸在桌上趴着,下巴压在胳膊上,稍歪着张脸,从下往上地看她,乖得像个孩子——似是有人把方才放狠话的那个少年,给调了个包。
      时来茶馆那说书的姓韩,最是博闻广见,也喜欢哼几句各地的歌谣当作调兴。
      薛逸最喜欢混在他那里听书,也自然没少听过各地的那些调子。
      可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有种声音可以直直地砸到人心里,砸出来飞溅的血花。
      顾玖之的嗓音清淡荒芜。
      似有似无的曲调在半空里弥散。
      槐阳一带的曲子,却是那些缠绵悱恻的调子里头,少有的苍凉幽长。
      镇魂歌。
      站在旷野里,不哭不闹,什么都不问,安安静静地悼一个亡者,跟他说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会想念你。
      ——那是孩子唱给父亲的镇魂歌。

      薛逸伸了伸手,想去抓她的手,却又不愿意到她的祭奠里头,搅散那些干干净净的东西。即使连她自己也是兴起而为。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最后一个音落下。
      顾玖之仰起头,面无表情。油灯照出来的阴影落在她脸上。
      “阿泽叔叔跟师父自小便认识,他们两个……关系自然亲近。”薛逸低声道,一句句话慢慢讲来。他想,如果能从旁人的口中听到那个人,看到他曾经的模样,顾玖之会稍微高兴那么一点么?阿泽叔叔会稍微高兴一点么?
      “从我有印象开始吧,到三年前,阿泽叔叔每年都来,中秋那段时间——哦,不对,只有一年在年节之前,多来了一趟。四年前?五年前?差不多那个时候吧……
      “他们两个也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打起来跟要拆房子似的。看着倒是能学到点招式。不过啊,那大约是师父一年里最开心的时候了……
      “阿泽叔叔能喝,师父也能喝,每回都要挑衅着阿泽叔叔喝酒。谁要谁喝趴了,就在那使劲嘲讽。可嘲讽归嘲讽,照顾人还是必须自己上手。啊,他俩可过分了,有时候我没留神,喝多了,就被丢出来自生自灭……
      “唉,讲道理,要不是避不开我,我猜师父他们可真恨不得不要见着我。可怜……
      “阿泽叔叔虽然也不怎么正经,不过面上还是很像话的,跟师父那就差脑门上写个‘不靠谱’可不是一道上的。我做饭还是他教的。嚯,那教法。盐腌、洗净、煎鱼、下料——唰唰就过去了,一锅汤端出来一口不给喝,还问一句‘看懂了试试?’。鬼看得懂!等我做出来了那一锅他跟师父居然还敢下勺子,再评个一两句‘盐多了’、‘煎糊了’。唉,他俩没被我毒死也是福大命大。不对,阿泽叔叔恐怕也吃过师父的饭,那得百毒不侵了……”
      薛逸絮絮叨叨地说,越说越慢,最后一句“不知道他会不会想我们”,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去的,低得几乎听不真切。
      那个人活蹦乱跳的模样好像还在眼前,跟师父一起嘲讽他,丢他一个人在“长大”的那条路上挣着,却会在路的尽头笑着等他。
      已经不在了啊。
      那个人的笑容和声音却像还在这里徘徊。
      薛逸低声笑笑。
      我也很想你啊,阿泽叔叔。

      薛逸用力吸了吸鼻子,压下去那阵酸涩。
      他忽然听到顾玖之开口,嗓音低哑:“顾怀泽每年都要消失段时间……我就知道……”
      薛逸愣了愣,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脱口而出:“阿泽叔叔提起过你。”
      顾玖之一怔,茫然地看向薛逸,沉默地望着他。很久,才轻声问:“顾怀泽……说什么了?”她声音平静,语尾却微微发颤。
      薛逸认真地望着她,记忆里那个男人笑着,那随意又端正的语气刹那间跟他的声音重合:“‘这个不一样。那些是别人塞给我的。这个,是我自己想要的。’”

      //

      那是胤历二四二年,中秋。
      这一年,顾怀泽来得晚了些。左等右等不到,薛逸连着给顾怀泽备好的被褥都多晒了好几回,又是劳力又是焦心,直想闯到槐阳,去看看他的阿泽叔叔是不是惹到了什么麻烦。
      安野倒是冷静,翻着花样嘲讽薛逸沉不住气。“啧啧,要让阿泽知道你就这么信不过他,觉得他能把自己折在槐阳还一无所觉,他非被你气死不可”。
      到十五的前一日半夜里,顾怀泽才终于到了青云观。自顾自地摸进了厨房,差点被蹲在灶头后面打瞌睡的安野一剑劈折了腰。转头就打得不可开交,糟蹋了院里头半树的桂花。
      薛逸那会儿年纪小,睡得沉,隔了点距离死活没听着动静。
      第二天一早起来,提着剑去中间庭院里练剑的时候,被师父的模样很是唬了一跳。
      要说安野瞧着跟平日里差得不多,可薛逸总能从他最熟悉的师父身上,瞅出点“更精神”或是“更愉快”来。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恣意嚣张,也像是愈发地理直气壮了几分,端的是有恃无恐。
      真是没道理,师父什么时候不理直气壮了?还有恃无恐呢,师父又不是小孩子了,况且他“没势”的时候难不成就恐了?
      薛逸摸着自己脑门疑心里头进了水,便探了头过去看。果然看到了顾怀泽。
      不出所料。可他还是没忍住,眼一下就亮了,举着剑跟人打招呼:“阿泽叔叔!”
      “哟。阿逸。”顾怀泽笑,眉眼弯弯。
      薛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薛逸年纪还小,又成日里对着安野那张漂亮精致到几乎能称上秾丽的脸,对人的长相大多是迷迷瞪瞪。再小些、还有几分傻气的时候,他还总疑心,天底下的人就该都是师父和阿泽叔叔这样,像玉石刻出来的,精致里头带着冷硬。
      可他还是觉得阿泽叔叔好看。
      顾怀泽其人,就像是专为“公子世无双”这几个字写的注解,真真是温润如玉。又偏生带着些矜傲和清冷,被战场的血火洗得淬亮。两相矛盾混杂在一起,便描摹出一个独一无二的顾怀泽。
      不经意间一瞥,连薛逸这种对着谁都能夸“好看好看”、却半点不过脑的小瞎子,都要转不开目光。
      于是被“如玉公子”蛊惑了小瞎子抬步往回廊下冲:“阿泽叔叔!我要跟你打!”
      剑已经出鞘,朝着顾怀泽直刺过去。
      刀光一闪而过。
      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被截住。力道从剑尖直灌薛逸的手腕,激起一阵酥麻。
      剑身被挑飞,薛逸拼命收住了去势,才没脱手。
      一招。
      “困。懒得打。”顾怀泽慢悠悠地收了短刀。
      顾怀泽是当真懒得动弹。前几日路上赶得紧,能不睡便不睡。昨夜里又是天都快亮了才扒完了面,没一两个时辰又被常年的习惯搅和醒了,接着被安野扒拉起来……眼下倚在回廊的柱子上头,困得整个人都发飘。
      “别理那小疯子。”安野端着两个杯子过来,塞给顾怀泽一杯,自己往顾怀泽旁边一坐。
      小疯子薛逸还在那发呆,死命地回想顾怀泽方才的动作。
      顾怀泽端着茶杯,满脸狐疑。
      安野抽了抽嘴角:“放心,我可没放茶叶。”
      “哦——那就好。”顾怀泽安心地眯眼,捧着茶杯犯困。
      “今年出什么事了么?”安野看他,微微皱眉,从不知道哪里摸出来个软垫,丢给他。
      顾怀泽一抬手接住,往背后一靠,舒服得长呼出口气,比方才更像是在说梦话了:“没什么事,被学生拉住了,非要让我把那套刀法和几本兵书讲完。”
      “你说的那个学生?”
      “对。”顾怀泽笑,睁开眼,看上去很是精神了几分,“我收了个学生。”
      安野翻了个白眼:“你都有多少个学生了?怎么,这个不一样。”
      顾怀泽笑着点头:“这个不一样。那些是别人硬塞给我的。这个,是我自己想要的。”
      “是么?”安野被引起了兴趣,看着顾怀泽的眼睛又亮了几分,“这个好玩?”
      “是啊。有意思呢。”顾怀泽答得很高兴,又转头向不远处的薛逸,稍稍提高了嗓门,“阿逸,以后有机会让你见见我的学生。”

      //

      他的学生。几乎是他一点点带着长大的学生。跟他一别数年的学生。
      这么多年过去,故人口中的两个少年,终于相遇相知。可故人已经不再。
      好在,兜兜转转,当年那句不经意间的话,终于透过那个少年,传达给了他的学生。
      穿透了时光的目光,落到他的孩子身上,依旧温柔而包容。

      顾玖之垂下眼,轻声说:“这样啊……”
      她眼眶边干涩直白。
      脸上阴影流转,像是泪水滑落。

      /

      顾玖之俯身,指尖漫不经心地虚点在裙角那一双刀剑上。脸拢在阴影里,看不出什么表情。
      薛逸有些好奇,端着灯,凑近了看那件嫁衣。
      极上乘的丝绸,柔软得像裁下了春天里的风。每一段针脚细密平整,布料拼接处服帖得似是这块布本就织成了这样。唯一算作装饰的刀剑暗纹,深红色的丝线几乎隐没在正红的底色里,可光影流转之间,又显出仿若真实的肃杀瑰丽。
      嫁衣如血。
      明明应该是最正的红色,被油灯的光映着,却染出浓稠的深重,摊在床上,像开到极盛的花,没有颓败,就在那一刻直接跌落,毫不犹豫。
      薛逸连成衣铺里头的衣服都没耐心看,没回都是“照着我身上这样,差不多来一件”,更别提研究他见都没见过的嫁衣了。可他比着记忆里说书先生的瞎侃,也能琢磨出点不对劲。
      “这个款式……是公主和亲的规制么?”薛逸学着顾玖之,虚点了点裙角的花纹,和腰间的玉佩。他实在也不敢下手摸,指腹上的茧子怕是能直接给那布料勾脱了丝。
      顾玖之垂着眼沉默。
      薛逸也不催,顾玖之若是想答,自然会答,若是不想答,那他还逼问个什么劲。他要想知道,早晚能自己知道的。
      他自顾自地打量那衣裳,用从来没有过的耐心琢磨着上头的工艺式样。
      很久,顾玖之摇头:“大约……不是吧。”
      “那……”
      顾玖之没有再接话,他便没有问下去,心下已经有几分了然。
      没有哪个国家送出去和亲的公主会用这样的嫁衣,那不是要和亲,是要求战吧?甚至没有哪个有头脸些的皇亲贵族,会把这样的款式搬上明面。刀剑不详,有如血溅。
      可也没有哪个普通人家,承得起这种做工的嫁衣,那绸缎,那针脚,那佩玉绣工——不必成亲,怕是已经倾家荡产了吧。
      ——这不是给建平公主的嫁衣,也不是随便送来的暗示。
      薛逸忽然想起来,早两年阿卓玩笑似的跟他说起帝都里那些“贵人”的轶事。
      市井乡里私下里传言,都说胤嘉帝是一代枭雄、治国明君,完全不是显兴帝那个昏聩的糊涂蛋,对百姓当真是福祉。可听说啊,胤嘉帝人前人后都是一个样……
      胤嘉帝人前什么样?明君是明君,可也真真是手腕强硬、冷血无情,又或许,只有这样的帝君,才能在乱世里撑起大胤这个庞然大物吧。
      可若对子女和妃嫔也是这个态度……罢了,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薛逸大约能想象出来那个一国之主冷酷又锋利的模样,对着谁都是“物尽其用”四个字。
      可眼下里,他又莫名地觉着,无论有没有“钟家遗孤”的存在,帝君或许都没有打算从自己的这个孩子手里,把刀剑夺走。
      那个男人像是算计好了一切,却又到底是把什么,都交到顾玖之手里,跟她说“你自己选”。
      那件嫁衣,摆出了催命的架势,逼着她去选,是把自己还是把薛逸押上去。活像个不详的诅咒。却真真正正是给顾玖之的……
      礼物啊。

      “你要试试么?”薛逸忽然问。
      顾玖之直起身,眯着眼,目光扫过他,又扫过摆在床上的刀,再回到薛逸脸上。
      这威胁不能更明显了,薛逸却是半点不害怕,抱着胳膊上上下下打量顾玖之,目光在她的肩、腰、腿上刻意转了两圈,把个登徒子的模样做了个十成十。
      这才满意点头:“小师弟不管是‘女扮男装’,还是‘男扮女装’,想必都会是极好看的。”
      顾玖之凑近他,伸手勾起他的下巴,眯着眼细细地看,几乎贴着他脸。“大师兄要是女扮男装,想必更是惊艳。”
      那轻佻劲儿,从这满屋子的沉闷里陡然生了出来,却是爽利地破开来了一道缝,外头的清润的空气涌进来。
      薛逸任她打量,挑起眉,露出个颇为得意的笑:“小师弟你可算是有眼光了。”
      “哦——”顾玖之哼笑一声,歪了下头,手上用力,把薛逸生生拉近了几分。她看着薛逸的眼睛,慢慢拉近那只有寸余的距离。她贴近他,舌尖轻扫过他的嘴唇。眼尾带着点笑意,勾出的弧度惑人。
      薛逸的脸“腾”地便红了。
      顾玖之松了手,撤开之前轻蹭过薛逸的脸颊,颇为恶意地捏了捏。下一刻便被那少年按住了后颈,封死了她调笑或者挑衅的话。

      薛逸半托着顾玖之的脸,拇指擦过她的嘴角,蹭掉一小块水渍。
      顾玖之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不试了。我这辈子,想来是不会穿嫁衣的了。”
      薛逸愣了愣,随即又笑:“那小师弟——顾家玖之——我嫁给你可好?”那语气随性得过分,却也认真得过分。
      顾玖之跟他对视。
      薛逸仍是笑着,拇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她的唇角,上头的茧细细地磨砺着皮肤,可又那么干净那么柔软。
      顾玖之也笑起来:“好啊。那你得跟我姓。顾逸?”
      少年大笑:“不不不,小师弟,那恐怕得算顾家薛逸了。”
      啧,白白便宜了阿泽叔叔。
      “所以,你要试试么?”
      “唔……小师弟想看?那倒也不是不行。”
      “那请吧,大师兄。”
      薛逸当真凑上去,隔空比划了两下,摇头:“恐怕不行。这尺寸我能给它绷开线了。”语气表情遗憾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大师兄,你得相信它——相信你自己。”
      顾玖之说着,忽然手腕一翻,反手拎起床上的刀,刀柄抵在薛逸下巴上,把他微微推开了些。她又往上挑了挑,逼着薛逸半仰起头。又松开,放任他低头看过来。
      薛逸呲了呲牙,眼神着实无奈,也着实像要把她活劈了。
      顾玖之眼疾手快,二话不说便劈了过去。
      薛逸转手撂了油灯,提剑便迎上去。
      不知道几招过去,顾玖之一刀下去,终于“了结”了那柄本就裂开了少许纹路的剑。
      “好刀。”薛逸甩手把断了的剑一丢,很不走心地拍了几下巴掌。
      “这是钟家的吧?”顾玖之睨了他一眼,说着又自己答,“多半是。剑还在?”
      钟家一双刀剑名扬天下,不知在东洲的传说里停留了多少年。而当年“东刀”左手刀右手剑,驰骋沙场,直到如今还不知道有多少刚入伍的愣头青,被那传说蛊惑着,做梦都是等攒够了粮饷,给自己换把刀添柄剑。
      当年也有不少将士津津乐道着,镇东将军手里的刀剑,可不是原配的一双。钟家代代相传的那一对刀剑啊,刀在镇东将军那,剑可是给了泽西将军的。一碗水端平,俩儿子谁也不能亏待啊!
      “东刀”阵亡后,亲卫拼了命从乱军里抢出来了刀。剑却似乎是遗失在了启风的边关。胤嘉帝继位,给钟家平反后,那柄刀便供奉在了英烈殿。那柄剑……谁也没有再提起过。
      薛逸点头,眨了眨眼,露出点孩子的顽劣和少年的痞气。他懒洋洋道:“你猜在哪?”
      顾玖之举着刀,慢慢把玩着。
      灯光下头,刀线清亮利落。
      她猛地转头,微微睁大了眼:“酒窖?”
      薛逸打了个响指:“小师弟聪明。”
      顾玖之瞪着眼,半晌,骂了句:“这他妈……难为大师兄你死活不让我坐那块地。”
      “是啊。要是让你坐了那儿,底下空不空实不实的,岂不是一下就露馅了。”薛逸笑得坦荡,半点不含糊便把自己卖了个彻底,那点算计和防备都摆到了台面上,不遮不掩,“就这样都被你看出来了。啧啧。”
      “大师兄好手段。”顾玖之轻嗤了声,“今年说那儿潮,明年弄翻壶酒——大师兄,你为了不让我坐在那块地上,也实在是煞费苦心了。”
      薛逸摊手,长叹了一口气:“小师弟,这可是你也没问我啊,问了的话……”
      嚯,这恶人先告知。
      顾玖之眯起眼:“哟,问了大师兄会告诉我?”
      “那肯定……不会。”薛逸大笑。
      顾玖之翻了个白眼。
      她倒也不在意。换作是她,那会儿恐怕连带薛逸进那间酒窖都……
      不会……么?
      她舔了舔牙尖,转手把刀一收。
      谁知道呢。
      顾玖之连刀带鞘拍进薛逸怀里:“喏,物归原主了。”
      薛逸抬手接住,拔刀。他眯着眼仔细看那刀鞘上的墨线,和刀刃薄锐的线条。像透过的血气,看到当年战场上那个男人的身影,无坚不摧——他的父亲。
      这把刀,在钟家最后一任家主离开后那么多年,在钟家零落后这么多年,终于回到了它最后一个后人手里。
      薛逸把刀又塞回到顾玖之手里:“你拿着。”
      顾玖之挑眉:“嫁妆?”
      “是啊。”薛逸笑,坦坦荡荡点头,“不知道小师弟你是收还是不收。”
      “大师兄,我又不傻。”顾玖之拎着刀,轻点在薛逸一侧的肩上,“干嘛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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