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魂契(二) ...

  •   薛逸踩着屋檐跳下来,从大开的窗户翻进去,反手又把窗户合上了一半,从怀里摸出来两个纸包。
      “大师兄,讲道理,你不做飞贼真是太可惜了。”顾玖之的声音掐着他落地的一瞬间响起来,凉凉的带着点嘲讽,又像是调侃。
      “小师弟,你谦虚了。要说飞贼,小师弟恐怕也不遑多让啊。”薛逸扫了眼屋内,把纸包和手里酒坛往桌上一放,极是自然地往里屋走。
      “大师兄,我可没说我不是。”
      “哟,小师弟那我们这算不算‘侠盗伴侣’啊?”薛逸语气轻佻,抬手揉了下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热。
      顾玖之半转过身嗤笑:“‘侠盗’这两个字吧,大师兄你倒是好胆气。啧啧。就怕大师兄就剩这胆气了。”
      “横竖我不是小师弟你,自然……”他忽地愣了,直直地盯着顾玖之床上摊开的东西,眼里笑意还没散。
      一件大红的嫁衣。一柄长刀。
      嫁衣式样简练,做工却极是精致,正红的绸缎光泽柔顺,每一个线条都服帖,恰到好处。缀着些许细致的暗纹,腰间缀着一块玉,没有任何繁复的装饰。裙裾上,绣着的居然不是花卉凤鸟,而是一双刀剑。
      与其说是要衬着新娘的娇柔,不如说要衬出穿衣人的英气乃至肃厉。
      长刀已经出鞘。刀身是些微自然的弧度,刃口寒而薄,有锋芒毕露的锐利。像是在战场上淌过,被血洗过无数次,只是放着便露出森寒的戾气。
      刀鞘却是柔润。看不出什么质地的纯白色,线条异常坚韧。没有任何雕刻装饰,只上头一道黑色的墨线,纵贯整个鞘身。在天光下面,有着近乎神性的平和。
      执神的鞘,持杀人的刀。

      顾玖之跟着薛逸的目光转过去,面无表情地凝视眼前这两件完全不搭调的东西。
      薛逸盯着看了许久:“这是?”嗓子有些发涩。
      顾玖之瞥了薛逸一眼:“……寄过来的东西。”
      薛逸点点头,很深地望了那嫁衣一眼,又转开。视线从那刀身滑过,落到刀鞘上,透出些许思忖。
      “这是你白日里去取的东西?”
      “嗯。”顾玖之垂眸,轻声道,“寄到了多久了都。”
      薛逸愣了愣。忽然又很不正经地凑上去,伸手蹭了蹭顾玖之的脸:“小师弟,喝酒么?”
      顾玖之“哟”了声,毫不客气地抓住薛逸的手,倾身仰头,贴上他的唇,舌尖轻轻扫过他的唇缝。又在薛逸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推开了他,笑起来:“喝啊。”
      薛逸出手极快,一手反握上他的手腕,一手制住他的肩肘,趁着这人的攻势还没到,低头吻了上去。

      //

      桌上两坛酒,两个茶杯,却在薛逸进来之前已经倒上了酒。除开薛逸带过来的点心,桌上还有两个纸包,已经打开了,一包牛舌饼,一包花生米。
      薛逸愣了愣:“小师弟你不是不吃……”
      他猛地住口,别开眼,挡住目光里那些意味不明的情绪。他坐下,一口闷掉了一杯酒,利落地拆开另两个纸包。
      一包荷花酥,一包绿豆糕。
      顾玖之显是不跟他客气,还没坐下就摸了块荷花酥,一口咬掉了一半。
      薛逸赶紧把杯子推给他:“小师弟,你这半天没吃饭就饿成这样了?悠着点,可别没饿死倒先把自己噎死了。”
      他自己不怎么走心地摸了块糕,下肚了一半才反应过来,甜的。他看了眼他面前的牛舌饼和花生,失笑。
      顾玖之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糕点,仰头灌酒的时候才抽空扫了他一眼,连含糊着怼他两句都懒得怼了。
      几块点心下肚,才算缓过来劲,慢悠悠地抬起来头:“大师兄,你这一边说一边吃的,可别没噎死先把自己呛死了。”
      薛逸反常地没有反驳,低着头往两个空了的杯子里添酒。神情思绪都藏在垂下来的眼帘里。
      顾玖之眯着眼,没有任何铺垫地开口:“我要走了。”
      薛逸点点头,头不抬,手上一点磕绊都不带,继续倒他没有倒完的那杯酒。他把酒坛放回桌上,一个杯子递给顾玖之。
      他跟着那只被接过去的杯子抬起来头,目光里锃亮锋利:“你是准备告别的,对么?”他问,语气里却完全不是问句。
      倒好的酒。
      一包牛舌饼,一包花生米,摊着,还没有动。
      “你不都知道了么?”顾玖之耸耸肩,笑得滴水不漏。

      薛逸拿起来杯子,握在手上把玩着,借着这点动作,压住心里的情绪。
      他像疯魔了似的,总觉得能从顾玖之的笑里面,看到沧海桑田一般的苍凉。
      闷,疼,无力又无措。
      他想说去北关?那好啊。我们不是说好了的么?
      可是,他又那么清楚地看到顾玖之的冷淡,和冷淡背后滋长的恐惧。
      他差点忘了,这个人跟他多像,最相信的,不过是握紧了刀柄的自己的手。
      年少时的承诺那么容易,想要把整颗心、整个未来都交付出去,愿意支付任何的代价,只恨不得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可又多少人连彼此魂魄的样子都瞧不真切。
      顾玖之明白薛逸就像明白她自己——可如果,那是她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呢?
      她会恐惧么?
      生离,死别,哪个更疼?那如果从来没有相交,是不是可以当那个人不存在?
      恐惧么……
      不,她不会。
      那么样子一个人,她只是固执地走自己的路,不愿意让抉择牵连了她自己以外的东西——不愿意把命交到别的人手里。
      她夺取一切,也丢弃一切。
      她是这么活着的。
      曾经唯一的、依靠过的那一个人,已经不再了啊。
      那么,若能,我便跟着你,陪着你。若不能……

      “怎么?”薛逸问。
      顾玖之还笑着,朝里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半真半假道:“喏。这不都过来了么?逃不过去了。”
      她端起来酒杯,跟薛逸碰了碰,一饮而尽。
      她仰着脖子,露出来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那么纤细,好像随手就可以折断。线条绷着的时候,拉出来惊心动魄的脆弱和魅惑。
      下面的骨头那么硬。
      薛逸长久地凝视着她,目光平静,含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顾玖之喝得急,脸上浮起了些红晕,让整个人的面容都温暖起来,却把神情衬得愈发的冷淡。
      薛逸手上把玩着酒杯,没有喝。他稍稍收了些目光,笑了一声。
      那一声笑落地,属于少年薛逸的那些调笑、不正经、玩世不恭,连同飞扬意气,都褪尽了,收敛成真正冷锐锋利的年轻人。像他一年多前,站在战场上的模样。
      我若不能跟着你……
      便闯进去。
      他弯了弯眉宇,眼里没有丝毫笑意:“顾家玖之。你是慕容葵,慕容锋的女儿,这些年鲜少出现在人前的建平公主,对么?”

      /

      慕容家,大胤皇室。
      慕容锋,这一代的帝君,胤历二三四年继位。号“胤嘉”。
      建平公主是胤嘉帝的第二个女儿,单名“葵”。

      妄议官家被抓到,小则治个“不敬”,大则可以说是“有逆反之心”。
      可就算这样,百姓的好奇心总是强烈的,对官家的轶闻趣事更是津津乐道。私下里几个胆子大的凑在一起,除开帝君和后宫妃嫔,半个帝王家都能被隶属个遍,更别提这些将来要统治他们、却也要保护他们的皇子皇女了。
      可纵使这样,比起以温婉大方著称的建清公主,这个建平公主简直神出鬼没。
      据说打小以来,除开极正式的宫宴,建平公主从不出席各种应酬交游。饶是最消息灵通的,也只能讲出来一个“建平”的封号,和一句“性情古怪、离经叛道”的评词。可那些贵族圈子里传着的人,也多半说不清这句评价到底是哪里来的。

      /

      薛逸语气染着些漫不经心,约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不过是顶顶无关紧要的事情。
      顾玖之迎着他的目光,无所谓地笑了笑:“是啊。要么去和亲,要么逮个人上战场,把要和亲的那帮子先打了。”
      杯子不轻不重地磕在桌面上。
      她慢慢眯起眼:“钟家阿逸,我就是冲着你来的,送你上战场。难过么?”

      /

      大胤钟家,将门世家。
      “东刀”钟维,“天将”钟济明……两百余年前跟随开国帝君打下江山的先祖。“钟”姓上承着大胤开国以来的血泪和荣光。
      直到胤历二三三年。那是大胤历史上无比光明又无比黑暗的一年。
      那一年,“四方利刃”同玄光将军以及其余若干将领、无数士兵,打退了南绍、晋梁等四国,重创晋梁。“显兴乱世”终结。
      也是那一年,玄光失踪,“东刀”、“西锋”战亡。
      钟家灭门。
      贼人陷害,满门抄斩。
      那一夜钟府的火映亮了半个夜空。连镇东将军唯一的孩子,那个还没满周岁的小婴儿,都被那场火烧了个干干净净,骨灰混着泥石,分也分不出来了。
      朝廷上下俱是哗然。举国哀哭。
      给钟家申诉的声音从来没停过,可也从来只是声音。
      这个强大又困苦,骄傲又伤痛的国家,还没来得及庆祝战乱暂平,就被拖入了黑暗混沌。

      一年后,当时还只属于旁系的慕容锋,以“贼子祸国,陷害忠良”为名,率兵入帝都“勤王”,逼显兴帝退位。
      两年后,胤嘉帝肃清朝政,为钟家平反。
      大胤从黑暗里挣了出来,开始走向一段新的光明。
      ——钟家永远地留在了黑暗里。

      每一次战事起,每一次忧虑起大胤目前少将领的窘迫,街坊乡里、连带着朝廷上下,都免不了唏嘘一番钟家的陨落。
      如果钟家还在,如果镇东将军还在。
      甚至,如果将军的孩子当年没有夭折,是不是也会流着战神的血……

      /

      “和亲?”薛逸挑挑眉。
      “是啊。你以为呢?”顾玖之拿着块荷花酥,没有吃,酥皮上油慢慢洇出来,粘着她的皮肤。
      她皱了皱眉:“辽姚、契戎、漠康,打赢了仗,你猜他们要干什么?”
      “和谈。”薛逸不假思索,像是考虑过很多遍了,“漠康压着辽姚、契戎来和谈。”

      辽姚、契戎抱着长年的怨恨,多半不想在这个时候和谈,但这场仗拿下来的关键在漠康。漠康素来精明,不会放过在这个时候捞好处的机会。而辽姚、契戎没有逼迫漠康出兵的手段,也没有撇了漠康打开北关的本事,那便只能让漠康逼迫着他们和谈。
      以期得够了好处,来日里卷土重来。
      而这个来日,想必不会太久。
      对大胤来说,关键也在于漠康。
      而漠康这种墙头草,要想不让它顺风倒,要么让它没有还手之力,要么,把它绑到自己船上,还能在它把船凿穿之前得几年安分。
      绑到一条船上不容易,让辽姚、契丹忌惮,把它踢到大胤船上却不难。大胤要是“塞”给漠康更多的好处,甚至是承诺,无论事实如何,辽姚、契丹必然多思。
      而这种“盟友之间”的“好处”,最心照不宣也更稳固的,质子,或是和亲。

      顾玖之一口口吃了那块糕,捻了捻手指。油沾着糕饼的屑,黏答答的甩不脱。
      “建清和亲南绍,从大局上看,至少是换来了几年和平。接下来,就该是建平了。不是这一次,便是下一次、下下次——”她用那根没怎么擦干净的手指点了点自己,漫不经心得像指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物品,“流着槐阳慕容家血的人,都得物尽其用。”
      薛逸伸手抓着她的手腕,拉下来,从桌角扯出来张没写过的纸,裹着她手指擦:“但是如果有个将领,大胤有一战之力,便没有谈这个和的必要——横竖和谈也管不了几年,不如彻底打服来得划算。
      “何况……武将大概不会打一仗便死了吧,还能能多用几回。拿一个公主,换一个将军,不亏。”
      “是啊。如果能换回个将军的话。刚巧,大师兄你算得上。”顾玖之笑,“呼”地吹了口气,吹散落下来的鬓发。笑容天真又残忍。
      “那你呢?”薛逸绕开纸,摩挲了一下她的指尖,确定上面没有再粘腻。
      “我啊……我自由了啊。”顾玖之轻轻缩了下,又被往前拖了几分。
      “是么?”薛逸团起那张纸,放到一边。
      顾玖之的目光跟着挪过去,又移回来:“不然呢?至少,这几年我不用再回去。”
      “那很好。”薛逸点点头,“那如果我不愿意去呢?”
      “你会么?”顾玖之抽回手,“薛逸,你能抛下战场么?”
      “我不能。”薛逸看向她,面无表情,“你也不能。”
      顾玖之轻摇了下头,叹气,像对着个一厢情愿的孩子:“说什么傻话?是,我在荼余参战,因为我在那里,避无可避。我希望有一天能终结这个乱世,可这天下多少人做着这同一个梦。我习武学兵法,因为如果不,我甚至没有机会来到这里,而战场或许会是我唯一能够抓住的自由——”
      她轻轻地笑:“可是,我现在并非没有选择,不是么?”
      “薛逸,我曾经想去,因为那是我唯一的机会。可是,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打仗,不想上战场,不想死。”她笑得那么云淡风轻,眼里却那么寒凉,“我不想离开这里。”
      “大师兄,大概你对我的想法恐怕有什么误会。那我很抱歉。”那么残忍。

      哪一年的昏暗灯光下,哪里满室酒香,又是谁的声音在说,“我贪图此间安乐”。
      矛盾。可她从来都是矛盾,层层叠叠着,藏起来下面的模样。
      可她是顾玖之。
      ——那残忍的刀尖,对着的,是她自己。
      一刀一刀,她把自己剖开了,放到他面前,真实的,没有隐瞒的,鲜血淋漓的。
      那些她很多年前想过的自由,做过的幻梦。
      可是顾玖之,你真的知道你自己么?

      “你贪图此间安乐,因为你早就知道自己要离开。”薛逸看着她的眼睛。
      而你离开的时候,便已经知道,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
      在沙盘上纵横的顾玖之,眺望着平兰小城的顾玖之……那个早春里,她在河边猝然拔刀。
      “你一开始便不是来找我的。你是来找师父的——你是来拜师的!”薛逸疾声说。在那一个刹那,他终于看到了最底下的一层缘由。
      他们打过无数场,挑衅、试手、切磋,甚至很多时候只是无聊,可是他们打的第一场不是——那是顾玖之的试探!
      试探薛逸的本事,也试探薛逸背后,教他的那个人的本事,来决定她是要转身走,还是留下来。唯一的标准从来跟薛逸无关,而只是——
      师父够不够教他。
      最后一片碎片归位,拼出来少年的模样。
      薛逸嗓音微哑:“你从来都决定好了的。”

      她或许是为了自由,或许是为了骄傲,为了从一个公主的被写好了的命运里挣脱出来……可她真的踏上这片大地的时候,她便注定了要为它征战。
      这是融进了她血脉里的道路。
      他也一样。
      任性,嚣张,恣意,散漫,背上也早就没有了家族的传承——可是他注定走上同一条道路。
      为了愤怒、不甘,对这乱世的愤怒和不甘。
      为了留恋、期许,对这里人间烟火的留恋和期许。
      为了这片大地。

      顾玖之呆呆地看着他。
      薛逸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试探着贴上去,指腹轻轻地摩挲。
      “顾玖之,我认识你多少年了。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呢?”他笑了笑,用空着的那只手很嚣张地指了指自己,“所以你得跟我待在一起啊。”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或许比你还清楚。
      三年不短不长,可有些人走到心里,或许只要一个眼神,一句话,你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的魂魄。
      顾玖之倏然闭上了眼睛,不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一片通红。

      顾玖之摸索起来酒坛,捞着,狠灌了一口。她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平静道:“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她是慕容葵的?
      薛逸从她手里接过来酒坛,一口下去,把方才的冷凝也咽下了喉咙,笑得得意而嚣张:“刀法。还有字。不过,我之前有阵子以为你是慕容璟。”
      慕容璟,胤嘉帝的第三个儿子,跟顾玖之差不多的年岁,差不多的神出鬼没。
      “阿璟身体不好的。”顾玖之轻声说,没什么意外。
      薛逸笃定道:“你是顾怀泽的学生。”
      “你是安野的徒弟。” 她睁眼,看向薛逸。
      “你不也是?”
      顾玖之想了想,点头:“也对。”

      //

      酒一口一口下去,两坛子几乎都空了。随着一起空了的,好像还有他们之间最后一点似有似无的薄雾。
      一片清明。
      他们的眼睛在酒意下面越来越明亮,长久地对视,直白而又执着。目光咬死了对方,不温柔,甚至显出了凶狠,却又一眼都不愿意挪开。
      那样的凝视里,薛逸忽然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顾玖之,你是我的了。我拿到了手里的东西,一样都不会丢掉。”
      从姿势到语气,无一不嚣张,可又那么认真。
      顾玖之倏地想起来那个木雕。油漆斑驳,稳稳当当地摆在他柜顶。
      “我想跟你一起活下去,或者,和你一起死——是人世间,还是三途河,奈何桥,顾玖之,我跟你至死无休。”
      少年说着狠戾的话,可眉目里的神色,柔软得像可以用自己去帮她挡那无边无际的业火。
      顾玖之猝然红了眼眶。
      那一刹那,像有什么终于从她的心里破出来。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薛逸,轻声说:“轮回的路那么长。薛逸,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桥头等你。”

      ————[本卷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魂契(二)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