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丽回忆录》李洛洛

56、extra01

　　一股黑色的茎蔓从她指尖缠绕而上，她金色的眼闪烁着光芒，若不是透过这锐利的眼，没有人能注意到这株藤蔓上刻满了细微的符文，这世界上又有哪一种生物能够比得上精灵在视觉上的优势呢，没有，绝对没有。
　　黑色的咒文？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个小小的人儿，稚嫩的脸庞，时而会挂起青涩的笑容，仿佛阴云永远无法将她笼罩，每一天都是美丽的盛开着鲜花与鸟儿齐声歌唱的生活。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个瘫倒在雪地中擦拭着嘴角血迹的小生命，倔强的眼神，坚韧的，一步一步的向上攀爬着。看着，便让人很想疼爱，由衷的从心底里让人牵挂。
　　她现在应该在妖精之森的，可这咒文究竟是什么？
　　雅将眉头锁的很紧，思量了半晌，轻薄的唇缓缓张开，只看到嘴唇的嗡动，似有声，但却什么都听不见，只有柔和的金色光芒从她手中升起，将那黑色的茎蔓连根拔起，一切又归于无，只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层浅浅的痕迹。
　　无声，安静的仿佛在一个永恒寂寞的空洞中。
　　能看得见，那团火焰，又熄灭了。

　　鞋子后跟咯噔咯噔，从远处飘来，脚步声模糊不清，就像天空中静滞的云朵一般，每一步踏出的都是力量，但却让人分辨不出具体的行踪。
　　那人从黑暗中走来，漆黑的走廊仿佛是她的保护色，只要将自己融入进去，便是另一个世界。金色的精灵转回身，即使是在这漆黑一片中，她却像月光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黑夜似乎也已被她驱散，留恋着盘旋在她身边，诚惶诚恐的不敢靠近。耳朵微不可查的动了动，每当她的心不再静如止水时，即使是细微的感情波动都会在身体上立时体现出来。
　　一双柔红色的鞋子在她面前徐徐展开，嫣红的花蕊仿佛在微触间摇曳生辉，这本是十三四岁的少女喜欢的式样，如今却套在一双枯槁的脚上，让人有种异样的不协调感，简直就是讽刺。一位驼背的老妇颤颤巍巍的从黑暗中走来，一身黑衣将她的身体全部包裹起来，除了，那双刺眼的红色鞋子，再没有其他颜色，甚至脸上，都用一片黑纱覆盖着，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诡异的神秘。
　　金色的精灵蹙起了眉头，右手微不可查的轻轻叩击，戒指上的光芒一闪即逝。她现在的情形是有求于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出手。但是面对这迷一样的来者，却又不能不做好十足的防备。特别是在这里，横纵山脉与鲁克平原的接洽点，被誉为母亲河的蓝托尼斯河的发源地的阿特莱尔行宫。
　　横纵山脉是欧克联盟部落的聚居地，每年冬天整个横纵山脉都会被冰雪覆盖，冰雪女神莅临此地，作为行宫。无数的暴风雪和雪崩夹杂而至，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一直到第二年春天才会返回她所居住的极北冰原。那时，雪水化成潺潺溪流，沿着谷地注入蓝托尼斯河，为鲁克平原带来新一年的灌溉。
　　而现在她所在之地，便是蓝托尼斯河的发源之地，横纵山脉与鲁克平原的接洽处的一座被荒废的宫殿——阿特莱尔行宫，现在归属于米德加尔特王国领土。
　　没有人知道这座行宫是何时建立，又是那位神祇或者国王所居，历史上从未记载过这段荣耀的岁月，只是那高耸的断壁残垣告诉了每一个访客它曾经的宏伟壮丽。也许有年长的吟游诗人会知道，在数百年前，那首动人结局却凄惨的《水之宫殿》曾吸引了多少冒险者和学者，只因为这首不知是谁传唱出的诗歌，他们千里迢迢的赶来这里，财富和荣耀吸引着他们，无数的典籍历史、那浩大的知识宝库让学者们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人们曾集结了千百人的探险队伍，但是，当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开进那座水幕后的主殿，便如同一粒沙子沉入大海，再也没有人从那里出来过。
　　人们说，这是被诅咒的宫殿。
　　人们说，这是一位被流放的神祇居所，没有人被允许打扰这位神祇的休眠。
　　阿特莱尔，意思是只进不出，人们以它为名。
　　这里就是只进不出的阿特莱尔行宫。
　　而雅，现在却站在这里。
　　她穿过了水幕，就站在阿特莱尔行宫的主殿大厅里，身后积满尘埃的大门已关闭，里面与外面，孑然就是两个世界。

　　由不得这金色的精灵神游物外，那黑衣老妇在她面前立定，佝偻着身躯，看似被风一吹就会跌倒一样脆弱，但这绝不那么简单。雅动了动手指，老者宽大的袖袍下鼓鼓的不知隐藏着什么东西，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她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视，像是要将她看穿，这并不像是老年人能够发出的强势。她能够感觉到，对面之人战意极强，但不知为何却又极力隐忍着不发，就像在临界点上，随时都有可能爆炸。雅熟悉这种感觉，那是对战时一触即发的魄力。在那黑暗的衬托下，赤、橙、黄、绿、青、蓝，以一个平稳的速度正在逐步上升，那是斗气的颜色，也是实力的象征。
　　这是一种挑衅，也是一种邀请，或者说，考验。

　　月色映在雅轻阖的眼眸中，明亮的仿佛是金色圆月的倒影，隐约可见的紫色斗气在面前的黑衣老妇周身盘旋。
　　对，她并没有看错。
　　紫色，即是巅峰。

　　怎么办？
　　这对她来说早已习惯，百余年间，战斗已经融入了这只精灵不那么多彩的生活。甚至，有些厌倦了，想起了那座在那个海边城市，商业之都布兰妮港，那间阁楼，那个总是紧锁着眉头的小女孩，她原以为以战为生的日子终于结束，甚至，连伴随她两百多年的指套也已摘下。
　　毕竟无法容于安稳，又重新执起弓箭，重回过去的生活。
　　为了音音，为了她唯一的亲人，纵使拼上自己的性命…
　　抛开一切，她不再是米德加尔特的军官，不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狙击手，甚至不再是妖精之森的武长老，唯一的大预言师。
　　那么，她是谁呢？
　　雅，她是雅，一个重病孩子的姐姐，仅此而已。
　　渗着雾色的眼中又重新凝聚起斗志，就像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一样，她们的影子相互重叠，交织成彼时的一切。
　　此刻唯一她可以做的，就是断绝一切念头，全力应战。
　　当她认真起来时，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就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仅背着一把梨花木弓，两壶箭矢独自从妖精之森走出来的小精灵重新从沉睡中苏醒。柔和的眼神转为坚决，身虽不动，但萦绕在周身的斗气骤然蜕变成深紫，但那还未完，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合自身散发的金色光芒而成了一种语难以形容的梦幻赤金。这是超越巅峰的力量，就在那一瞬间，一切便已成定局。
　　一滴汗珠，从黑纱下坠落。
　　当艳阳将冰川融化，冰水汇聚成浇灌农田的甘甜乳汁，春天，是不是不远了呢？
　　每一个人，都会幸福的吧。
　　握紧的拳头，四只指套摩擦着早已麻木的右手。

　　“跟我来。”短短的三个字，从老妇人口中发出，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极北冰原万年不融的冰川寒谷。但是，这已是柔和至至了。

　　2
　　漆黑，没有其他的颜色，一片漆黑，只有黑暗。
　　从光芒中诞生的精灵是无法忍受这种孤独和黑暗的，可她毕竟不是普通的精灵，在这百余年的时光中，她早已磨练的可以独自面对一切。
　　那带路的老妇走的很快，似乎完全没有理会自己身后的人是否可以跟得上她。只是习惯性的，拐弯，直线拐弯，有时甚至会从墙中的暗门穿过。
　　可跟在她身后的人是雅，她从容的保持着相同的距离，跟随在她身后。
　　即使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可精灵敏感的触觉告诉她，这里一定是经常有人打扫。油彩的味道依旧如新，柔软的地毯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花朵的香味，空气十分清新，她甚至可以听到庭院中喷水池的水声。这不像是一座荒废数百年的宫殿，她敢确定，这里依然有很多训练有素的仆人为之服务。
　　寂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就算是一根头发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的安静。

　　雅在心里默记着路线，她有足够的把握可以原路返回。
　　当老妇停住脚步，也是她消失之时。
　　那个身影，一转眼就不见了，犀利如精灵之眼，也没有看到她是从哪里消失的。但现在这件事并不足以吸引她的注意，面前一扇六人高的大门正阻挡着她的脚步。前进，或者沿着原路返回。
　　不需要考虑，她的双手就触碰在那黑色的门上。
　　那门，开了。
　　即使是在开门之前雅就已经用龙舌兰的叶子遮住双眼，但这突如其来的万丈光芒就连叶片都能穿透，她连忙用手臂挡着那光亮，但并没有用处。
　　没时间去考虑原因，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连忙单膝跪下，稳住了身形，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适应了这种光亮，缓缓的睁开眼睛。
　　巨大的神塑雕像占据了整个墙面，浮雕精美绝伦、栩栩如生，这是众神欢乐之所，也是恶魔苦难之地。
　　精灵一族的工艺是最为精细繁杂的，但在这堵墙面前，就像是原石被扔进经过专家雕刻的玉石雕塑中一样自惭形秽。广博如她，却也从未见过此等令人移不开双目的珍奇，美丽的事物对于精灵来说是最无法抵挡的诱惑，就连她也是同样，深深的沉醉于墙壁上画卷般的雕塑中。

　　“如果喜欢，我也不会介意借给你住几天。”在这永恒的寂静之后传出来的声音显得尤为突兀，但正是这声音才将雅从难以自拔的迷恋中拽回。
　　自王座之后走出一人，白色的单裙，一头红发像是火焰般要将这一切燃烧殆尽。
　　“樱说你会抛下那个小姑娘来找我，这真让我感到意外，真是我的荣幸啊。”她扯着裙裾向台阶下的精灵问候，灵动非凡，优雅之至，像是个真正的王族，骄傲的公主，流畅的转了个圈，懒散的倚在那金色的王座上，满脸调侃的笑意。
　　当她看到这个坐在红色天鹅绒坐垫上的人竟然是塞西莉亚，即使是淡定如她，也掩饰不住神色间的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雅的声音第一次显得疑问重重，她本是来寻找一位可以救音音的神祇，可未曾想到，现在她到了这里，见到的却是塞西莉亚。
　　宝座上的少女挑了挑眉头，“你可知这是哪里？”塞西莉亚没有回答雅的问话，只是将这个问题反问给她。
　　“横纵山脉和鲁克平原交界点的阿特莱尔行宫。”
　　“你可知这一片归属哪方势力的管辖。”
　　“米德加尔特。”
　　“还有呢？”塞西莉亚的语气中难得的循序渐诱，不过看起来她对这个答案十分胸有成竹。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欧克联盟。”她似乎很不情愿的吐出了这个名字。
　　“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么我就在这里。”塞西莉亚嘻嘻的笑着，居高临下的欣赏着这只精灵脸上变幻无穷的表情。
　　显然雅还是没有明白，但是她也并不打算刨根问底下去，原本她就不是多话的人。既然塞西莉亚已经告诉了她答案，那么现在她有很多更重要的问题需要塞西莉亚的解释。
　　“樱说，我到这里可以找到将音音救醒的办法。”
　　“她骗你的。”
　　当塞西莉亚说出口，雅的眼神忽然像火一眼被点燃，她还从未见过雅的这种表情呢，当真是有趣的很。“不过——”她又松松的接上了一口。“你在这里能找到我，这才是真的。”
　　就像是一盆冷水，一下子将她从头到脚浇醒。
　　塞西莉亚拍了拍手，雅背后的那扇门再次开启，从门外走进一个蒙着白色面纱的女人。
　　“樱已经告诉我了，音音现在已经没有精灵之力了，所以如果要她醒来就必须找到其他的力量来代替。我知道精灵是有信仰的，但你知道神的力量来源于信仰之力，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众神无法忍受自己被利用。即便是更改信仰，那神力之间也会产生冲突。”她突然停了下来，走下台阶站到雅身边。
　　“所以你需要找到拥有融合之力的主神，他们通常都是具有治愈力的。比如光明神鲁伯特、水神菲奥娜、大地之母盖亚和月神苏摩”
　　塞西莉亚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四位中最有可能令音音恢复的是大地之母盖亚，她和你们信仰的露伊维塔一样，从创世之初就一直存在，只不过露伊维塔早已将这个世界交给了梵拉，独身离开，但大地之母依旧眷恋着她的子民。欧克一族的信仰和精灵一样都是最为纯粹的力量，可惜我知道你们对欧克的憎恶，但刨除憎恨，我建议你这么做。而且，如果你真的有这种意向，我可以帮你带路。”
　　雅摇了摇头，“我敬仰大地之母盖亚，但是音音将要西去，你知道在那片土地上，作为精灵世代的仇敌，这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谢谢你塞莉，但是…”她没有说完，塞西莉亚就摆了摆手，她了解自己的朋友，为了自己的家人和族人，总是考虑的很多。
　　“光明神鲁伯特和水神菲奥娜都很活跃，他们是这个纪元的新晋的神祇，还在拼命的吸收教众来壮大自己的力量，虽然很强大，但是太年轻，并不稳定，刚才我听你说你们要西去，那更需要一个稳定的神祇，如果按照你们现在七百年的年纪来算那并没有什么影响，至少我没有听说过某个神在千年中就消失，连一千年都撑不过，那还算什么神？”她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屑，“但是如果当你们回到永生之地，那就不一样了，假设神祇的力量削弱，那么音音也会跟着一病不起，或许，不，总有一天她也会进入如今日一样的沉睡。跟盖亚相比，他们就像是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至于月神苏摩，她是一把最厉害的双刃剑，我在伊伦时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她。”塞西莉亚沉声说道。“虽然我对人类没有好感，但像她那样折磨教众，我也无法认同。我至今都不明白苏米克尔族信奉她的原因，无论罪孽和伤痛有多么大，她的信徒们都会经过触碰毫无意识的将之转移到自己身上，痛苦将缠绕她们一生，你甚至无法想象，在无意识的吸收了很多人的病痛、痛苦之后她们还在苟延残喘的活着，因为苏摩不允许她们死去，她赋予了她的信徒“生”的力量。三年前我曾经见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用她所吸收的负面力量引爆了一座城市。我从未体会过害怕这种感情，但是在那个孩子身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令我感受到了恐惧。”
　　“你说的是乌苏拉？”
　　她的话语，另一旁的雅也不由得为之动容，苏米克尔族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那可怕的力量，那些可怜的女孩。雅清楚的记得，青洛向她描述的琦凤帝国与布拉德利克大公国战争时边陲小城乌苏拉在一瞬间消灭，当时他们还猜测是龙神的力量，万万想不到，那些传言，竟然只是一个小女孩引起的。
　　“不必现在就拒绝，你仍有时间考虑，在这期间，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或者离开都随意，把这里当做妖精森林一样就好了，不过我这里可不提供咖啡。除此之外有什么需要，就找蒂娜。”她笑了笑，指着那个蒙着白纱的女子。
　　“妖精森林可没这么黑。”雅松了一口气，紧蹙多时的眉毛缓缓舒展开。
　　“你不觉得我这里已经够亮的么，而且——他们也不需要掌灯。”
　　是的，从一开始雅就已经发现，这大殿的奇怪之处——没有影子。这也就是当她进来时即使是用胳膊也挡不住那刺眼光的原因。
　　这座宫殿里究竟生活着怎样一群人，雅将这个问题埋在心里，既然塞莉没有说，那么她也不必询问。
　　“蒂娜还是会些小法术的，至少能把你胳膊上那个丑东西去掉。”塞西莉亚甩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那蒙着白纱的女子走到她近前，等待着她的吩咐。
　　“这是什么咒文？”
　　“无法背誓的担保契约。”（注释一）面纱下的声音有些粗糙，“因为您留下了精灵咒文在对方身上，所以契约从生成时已发生变动，成为可以单方面解约的担保契约。”话不多，但字字都在点子上，没有一句多余。
　　她还是离开了妖精之森，雅沉吟不语。
　　“请帮我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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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一：黑色的咒文就是艾米丽在旅途上接受的担保契约，下一章就能出现。
最近突然什么字都写不出来了，打开电脑，坐在那里，一整天，就这么呆呆的坐着，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现在太纠结..
剧情都是想好的，但是，下笔时却如此艰难。
大概是我意志不坚定吧，我很为难，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应该做什么。
我热爱写作，但是，为了生活为了一切我舍弃了自己的爱人舍弃了一切的好生活选择出国。
但是到了这里，我还剩下些什么呢？如果努力的话那是值得的，但是我却，并没有这样做。
我仍然纠结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么？还是单纯的不想那么去做？即使是喜欢这样的碧海蓝天，却是当个米虫么？但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没有当米虫的可能。
并不为之努力，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感觉让我寝食难安...
为什么我不再努力一些，为什么不再努力一些....
我知道一切应该做的，但是并没有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