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转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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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湫在房中躺了几个小时，渐渐睡去，等到再次醒来，天已经黑透了，肚子咕咕叫，坐在床边吃着原本就剩下的干粮，让丧鸦找了碗水来，和着吃了没几口，房门被推开了。
“湫，”朱桀轻唤了句，手上端着一大碗饭，还有些炒野味，闻着贼香，“今天的事对不住了，本来想带你好好玩玩，你先吃，不够了我再去给你弄。”
朱桀努力挤出笑容，柯湫接过，“你吃了吗？”
“我不饿，今天晚上我可能不回来了，你早点睡，明天我爷爷的白事酒席希望你能来参加，谢谢。”朱桀一同坐在床边，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中午之前还在赶路回家，没想到刚回来就发生了他一辈子都不愿意发生的事，近日的奔波加上大悲，头发都白了大把。
“有要帮忙的地方不要客气，我们是队友，也是朋友，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节哀顺变。”柯湫拍了拍朱桀肩膀，朱桀在这儿他也不好直接开吃，看着饭菜吞了吞口水。
“嗯，我先走了。”朱桀再次挤出一个笑容，挥手走了出去。
柯湫夹着菜直接放进了嘴里，观之前朱桀与他大伯一家的情形都能猜到这饭菜是朱桀自己弄的，味道还挺可口，比起他以前在集兵营的乱炖厨艺要长进了许多。
“主人。”丧鸦飞出，站在柯湫肩头，柯湫还吃的正香呢。
柯湫睡前提前吩咐丧鸦去盯着，有情况告诉自己，他怕朱桀会吃亏。
“那边什么情况？”柯湫扒了口饭，手里筷子的筷尖轻轻相触，发出清脆响音。
“这边丧葬仪式与别处略有不同，老人在家里只留一夜，按他们的规矩，今晚守孝，明日上午定坟地挖坑，中午吃酒席，下午六点左右要刚好赶上天即将黑了的时候抬棺，抵达坟地之后还要迅速落棺盖土，说是不能惊扰了先人之类的，夜里回家还有最后一次开席，之后就是各回各家，丧葬算是结束了。”丧鸦将它听到的那些简单的叙述了一遍，眼睛逗留在柯湫碗中。
“应该是这里太贫困的原因，一般老人去世在家中停放两个到三个夜晚，这里他们埋葬的地方估计不远，省钱又能体现孝心，这是最快的。”柯湫再次扒拉一口饭菜，眼神无意间看到了丧鸦的头低着，在看自己的碗。
柯湫抬头，丧鸦尴尬的把头挪开，还清了清嗓子。
“你也饿了吗，一起吃吧。”柯湫将碗抬起，送到了丧鸦嘴边。
“主人劳累辛苦了，吃饱才有体力，我不饿。”丧鸦偏过头去。
“哦，不饿啊。”柯湫吧唧吧唧故意吃出声音，夹着肉片跟菜在空中摇晃了几下，随后朝丧鸦看去，丧鸦原本眼神下撇盯着的，此时都有些来不及反应把眼神移开。
“我命令你把嘴巴张开。”柯湫严肃中带着一丝笑意的夹着肉片指着丧鸦。
“咳咳，主人的命令我不能不从，啊～。”丧鸦张开嘴，柯湫投喂进去。
朱桀这碗饭还挺大，柯湫是吃饱了，剩下的都给了丧鸦，丧鸦的胃就是个无底洞，尸体都能吃几具的，原本柯湫以为丧鸦长大之后不会吃素食，没想到饭也吃的干干净净。
那夜朱桀没有回家，在他爷爷棺前跪了一宿，柯湫第二日去寻他时他大伯家门口已经摆上了好几桌，边上炉子燃着烈火，好些亲戚都已经到了，除去邻居，亲戚都有四五桌。
柯湫直接略过那些人走了进去，大伯瞧见了柯湫，没有阻拦，也不方便阻拦。
朱桀强撑着身体跪在灵堂中，双眼浮肿，昨夜想必经历了不少，整个人软绵绵的没有一丝精神，与战场上说笑的朱桀判若两人。
“队长，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下午还要送葬，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柯湫微微蹲下，在朱桀耳边轻言。
“我…我不敢睡…我…我…”朱桀声音越来越弱，身体往边上一歪，就在即将倒地的刹那，柯湫扶住了他，灵堂前几乎无人，他们都在外边聊的热火朝天，依稀能听到大伯母的笑声，还有些在玩他们消遣时间的。
柯湫心中微微愤怒，自己的父亲灵前还能笑出声，真乃没心没肺，只是这些柯湫不好多管，这些个声音朱桀恐怕早就听到了，他不敢睡的原因柯湫都能猜到几分，朱桀或许真是因为柯湫的到来神经放松了一些，这段日子赶路的疲劳与昨日的大悲骤现，到底是晕倒还是昏睡柯湫无法判断。
柯湫将朱桀抱到了一楼最里面那间房间里躺下，倚靠着房门盯着灵堂前，朱桀睡的时间不长，在即将赶上中饭前醒来了。
“我睡了多久？”朱桀捂着头，感觉头都快炸掉了，两只眼睛浮肿的不成型，下床的那一刻差点给柯湫跪下。
“三个多小时吧，我帮你盯着的，他们都没进来过。”柯湫微微点了点头，朱桀慢慢撑着腿站起，微微迈着步子出门，继续朝爷爷棺前跪去。
“谢谢，好像开中饭了，你去吃饭吧。”朱桀只扫了柯湫一眼，两只眼睛垂耷，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了。
“跪了一夜你的膝盖不要了吗？下午送葬你还去不去？”柯湫朝前一把拽倒了朱桀。
“你别管我！”朱桀轻吼，转而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朱桀情绪失控，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力，以前他努力赚钱是为了爷爷，生活紧绕着爷爷，如今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崩塌，他不知以后该怎么生活，昨夜差点生出陪爷爷去了的念头。
“你还有我，还有秦勤，大不了你跟我走，去我爸爸那里，行吗？”柯湫蹲下轻言。
朱桀顺手抱紧了柯湫，“谢谢你还愿意搭理像我这样庸庸碌碌的人。”
“你可是我们的队长，怎么是庸庸碌碌的人呢？以后的你必定卓卓铮铮。”柯湫轻拍朱桀后背，很难想象一个二十六岁的人会有如此状态，柯湫以为长大了烦恼就会少了，不会像小时候想哥哥回家而难过一整天。
朱桀哭的更大声了，这辈子他都没听过人夸他，而他这辈子也只为爷爷哭过，就连他的父母，战死沙场的消息告诉他他都面无表情，仿佛是无关紧要的人。
朱桀听柯湫的劝暂时坐了下来，依然守在爷爷灵前，柯湫去弄了些饭菜进来，同朱桀一起吃。
下午，朱桀睡了四个时辰，临近抬棺前外边来了些人，一同将棺木抬了出去，放在早先弄好的架子上，据他大伯自己说，早上他带人去挖了坑，只待天色微沉时起行。
直到棺起的那一刻，唢呐声与锣鼓声齐奏，柯湫一路跟着，朱桀走在大伯身后，边上朱志雄也是披麻戴孝的跟着走，看上去还不太懂事，左右东西撇，眼珠子鬼灵鬼灵的。
路途险峻不太好走，路太窄，那几位抬棺人好几次脚底打滑的朝边上撇，但算是有经验，及时稳住了身形，惊险不断。
抵达目的地时天色已暗，油灯亮起，棺木落入坑中，边上那群妇人大声哭喊，不乏有做门面功夫被效仿的。
从始至终大伯一家三人都面无表情，直到泥土一层层的堆入坑中，起了个小土堆，大伯将木碑拿了出来，立在坟前，其余无关人士相继退场，朱桀的姑妈们一路上说笑着朝朱桀大伯家赶，他们还有最后的一顿宴席没吃，哪会直接回家了去。
最后，大伯一家也走了，独留朱桀一人再此，柯湫离的远，在树冠上瞧着，见他们走远一跃而下。
正当柯湫准备开口时，草丛里突然骚动了一会儿，钻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柯湫一瞧，是朱桀的堂弟。
“大哥哥，你不走吗？”朱志雄在朱桀边上一同跪了下去。
“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再陪陪爷爷。”朱桀努力的回了个笑容。
“爷爷他为什么会死啊？我记得爷爷以前可喜欢给我讲故事了。”朱志雄天真无邪的歪动着脑袋，恐怕也只有像他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才问的出人为什么会死的问题。
“爷爷最疼小雄了，小雄喜欢爷爷吗？”朱桀轻问。
“喜欢呀，去年爷爷还在床上给我扎了个小兔子，后来再叫爷爷就怎么都不理我，那只兔子特别可爱，我还想爷爷给我扎一个。”朱志雄咿咿呀呀的声音可爱极了。
“去年？爷爷一直在家里吗？”朱桀心中再生疑团。
“大哥哥走了之后爷爷就一直躺在家里，父亲跟母亲都说爷爷快死了，不让我靠近，但我聪明呀，每次都能偷偷去看爷爷，父亲跟母亲都不知道，但是爷爷说想见大哥哥，可我又找不到大哥哥。”朱志雄瘪着嘴，一副受委屈了的样子。
朱桀蹙眉，忽然想去昨日朱志雄说的母亲去找赌博的父亲的话，再问：“你父亲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赌博的？你知道吗？”
朱志雄悠悠摇头，抓着脑袋在想问题，朱桀换了种方式，“你父亲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往外跑，一去就是很久都看不到他，这样你能记起来吗？”
朱志雄抓耳挠腮的回忆了许久，突然恍然大悟道：“是族长来家里的时候，他拿了好多好多的钱给父亲，父亲说不让我告诉母亲，他给我买糖吃，后来母亲知道了，之后族长送来的钱又被母亲收走了，父亲偷了母亲的钱跑了出去赌博，母亲每次都要拿钱去赎父亲，父亲昨天晚上还在房间涂药，好像被打了，我看见父亲背后有血。”
“那些钱都是我寄回来了，爷爷他们都不管吗？”朱桀再问，他知道再问的结果可能与他猜测的一样。
作者有话说第302章 转折（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