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死现场》帕罗西77

4、4

　　许泽回家吃了消炎药，奔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跑床上躺着。

　　他看着手机，微博B站各软件轮流摸了一遍，看眼时间，还早，许泽把电脑拎上床，把前两天拍的小视频点出来剪。

　　字幕配乐操作一通，发出去已经是凌晨。

　　不管哪一届粉丝，都是夜猫子，发出去没多久，就来人评论抢沙发。

　　许泽翻翻评论，终于有华生发现盲点，指着截图上男人的背影，大呼这人是谁？

　　背影还能是谁？

　　当然是傅延文。

　　许泽在老诊所门口偷摸拍的。

　　心虚，糊得乱七八糟。

　　但是不影响傅教授美男子形象。

　　那时路灯昏黄，灯光落在傅延文侧脸眉梢，难得有些温情。

　　有些人光站着，便是一幅画。

　　截图上，许泽难得酸了一把，配字：

　　心上人，正在追。

　　……

　　许泽很少去医院，大病小病都在邵叔那儿治，第二天听许妈叮嘱，揣着身份证跑医院操作机子前排队，对着屏幕上的指示，一通乱点，机子吐出一张就诊卡。

　　许泽捏着那张绿色就诊卡，挂了口腔科的号。

　　……

　　那边傅延文驶进地下停车场，车前盖架着车灯闪了两下，车后头，有人按着车喇叭狂叫。

　　傅延文往后视镜扫了眼，严思哲开着双闪，把车停在傅延文车边上，从车上下来。

　　傅延文被喇叭闹得头疼，半点不客气：“多少钱买的驾照？”

　　严思哲：“……”

　　严思哲手搭在傅延文肩上，然后被傅延文拎开，严思哲瞥嘴：“科三科四一次过，我用得着买？”

　　傅延文看他：“不一定。”

　　严思哲：“……”

　　入口又驶进一辆车，车轮撵过地面，沙沙声在停车场内反复弹射。

　　严思哲回头看了一眼，眼珠子溜着圈，扭回头，不怕死：“休假这么久，您还能记得口腔科在几楼么？”

　　听听，这话多欠呢。

　　傅延文一张冷脸，直接走进电梯，摁了三楼。

　　……

　　许泽没见识过医院人潮汹涌的架势。

　　左手是被人搀扶的白发老太太，右边是老头子杵着拐杖，迎头又是扶着肚子的孕妇，腹背是人。

　　许泽一年轻小伙，电梯不敢抢，直接跑楼梯间爬楼去。

　　待诊区摆了几排蓝色铁椅，许泽挑了一个空位坐下，椅子面冰冰凉凉的，许泽刚挨上，差点儿被冰出声。

　　墙上LED滚动一行，电子音播报某某去往一号候诊室就诊，许泽眯眼，看见自己的名字，在屏幕第六行。

　　许泽捏着手机玩了一会儿，昨晚吃了消炎药，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牙疼，许泽舒服多了，找护士小姐讨了杯水喝。

　　许泽小口啜着，想起昨晚傅教授最后那句，祝他愿望成真。

　　许泽心想这傅教授真神，今天真没遇上熟人。

　　张嘴拔牙，医生操刀护士辅助无可避免，要被旁人看见那血水满口的糗样，许泽想想就窒息。

　　许泽又玩了一会儿手机，电子音在喊许泽名字，许泽心说他屁股都坐疼了，终于轮到他了。

　　许泽高兴起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不用再受那牙招来的疼罪，迈着长腿走到一号候诊室，推门……

　　许泽：“……”

　　大概是许泽脸上表情太过震惊，一双好看的狗狗眼瞪得更圆，手掐着门把手，石化在原地，傅延文有些想笑。

　　门外护士小姐看许泽站门外杵着，以为许泽找不对就诊室，一看，一号，没错，于是冲许泽背影说：“就那儿，赶紧进去，傅医生很忙，别浪费时间！”

　　傅医生！？

　　他妈的不是傅教授么！？

　　许泽：“……”

　　傅延文唤许泽：“关门，进来。”

　　许泽木木走过去，震惊一秒就够了，但许泽显然没反应过来，在傅延文把手递向他的一瞬间，许泽犯傻，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傅延文看着冷淡，手心却是温热的，骨节分明，桡骨侧手腕还聚了一弯三角沟，很好看。

　　傅延文：“……”

　　傅延文提醒：“就诊卡。”

　　许泽一愣，倏地收回手，柔软触感停留指尖：“您不是教授么，怎么又成牙科医生了？”

　　又吓出敬称来了。

　　傅延文看许泽一眼，收回目光。

　　“有在A大任课，”傅延文食指摁了两下鼠标，同许泽解释：“也是老师。”

　　“哦。”

　　哦个屁哦！

　　“哪有问题？”

　　“牙疼，”许泽老实回答，“好像在长智齿。”

　　“过来，我看看牙。”

　　“……”

　　事到临头总不能逃，许泽在是否换家医院纠结了两秒，选择不矫情。

　　于是许泽开始思考早上吃了什么，有没有残留，转念又想，自己饭后跑浴室刷了一遍，路上嚼了口香糖。

　　薄荷味的，应该……没问题？

　　傅延文从柜子取出一个白色纸包装，拆开拎出橡胶手套，修长手指伸进去。

　　许泽看得像文艺片慢动作似的，那细白修长的手向他缓缓靠近，箍着他的脸和下巴，嗓音清冷命他张嘴。

　　许泽莫名有种被轻薄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微妙，傅延文身披白大褂，衣扣一板一眼扣到最顶上，明眼的正经范。

　　怎么看也不是那施轻薄动作的人。

　　反观那位被检之人，思绪不知飘往何处，一对白玉耳垂涨得通红。

　　直到傅延文收回手，小电筒立回电脑旁，许泽才咳了一声，沿马路牙子拽回奔走的麋鹿。

　　傅延文开了个单子，递给许泽，说：“去楼上拍个片，拍完等出片，再拿给我看。”

　　许泽小声，像是游入大海筋疲力竭的鱼，软得没什么力气：“好。”

　　傅延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目视许泽站起来，正想转身，傅延文忽然叫住他：“许泽。”

　　许泽半个身体转回来，傅延文对上许泽的狗狗眼，声音很轻：“信徒不诚心，神仙没听见许泽的心愿。”

　　我靠！

　　昨晚还他许泽幼稚呢，今早却在许泽面前，喊他许泽的名字，给许泽的许愿故事续写……

　　许泽觉得自己要炸了，被傅教授！傅医生！傅延文撩炸的。

　　什么信徒！什么月上神仙！什么诚不诚！他许泽只要傅延文一个神仙就够了。

　　墨色眸子露出浅浅笑意，傅延文说：“气傻了？”

　　“没……”许泽走近一些傅延文，手撑着电脑桌，不自觉加大了音量说：“没生气！”

　　许泽站在电脑桌前，傅延文背倚着椅靠，白色褂衣干净又笔挺，许泽眸子微垂，傅延文昂头仰视。

　　对视一会儿，许泽先撑不住，发问：“傅教授什么意思？”

　　“嗯？”

　　“许泽的愿望不遇上熟人，我们算熟人了？”

　　傅延文手指敲了两下桌面，敲击点靠近许泽撑在桌面的小指，许泽小指立刻蜷了一下。

　　傅延文看一眼，抿唇：“你觉得算就算。”

　　“算！”许泽语速飞快，掏出手机调出微信，屏幕向上，递给傅延文：“熟人怎么可能没有微信，傅教授加个好友。”

　　傅延文摇头拒绝，嘴里吐出的句子却是给许泽希望的：“上班不加微信。”

　　许泽从善如流，收回手机，问：“傅教授什么时候下班？”

　　……

　　放射科在四楼，许泽穿过人潮，坐在X光室门口等。

　　放射科人多，许泽看那铅门开了又闭，最后一个中年男人穿好衣服走出来，许泽听见电子音在喊自己的名字。

　　进去待了大概五六分钟，许泽从铝门出来，手心捏纸条子，护士交代许泽两小时后取片。

　　两个小时，一百二十分钟，七千两百秒，许泽忽然感觉不太好，哈了个呵欠，泪花沾湿眼睫，许泽忽然想起临走时，傅教授说的最后那句话。

　　傅教授说他十二点下班。

　　许泽看眼时间，九点四十，距离傅教授下班还有一百四十分钟。

　　一百四十分钟比一百二十分钟还多了二十分钟，但是许泽忽然又觉得他等得了。

　　左等右等都是等，放射科门口有椅子，口腔科也有椅子，还能看傅教授。

　　铝门又开了，那边护士小姐步履匆匆，许泽没犹豫，攥着纸条子就跑三楼等着去了。

　　许泽才不计较什么熟人不熟人了，这念头落地哐啷响，全随那飞奔下楼的脚步，抛在脑后。

　　傅教授那么忙，那么大一家医院，又不止他一个牙科医生，大不了指名别人来拔！

　　许泽只想见到傅延文。

　　穿着皮袄子的中年大叔捧着化验单，拽着医生紧张兮兮问了又问，护士端着治疗盘从病室里出来。

　　许泽穿过人群，找到了坐在就诊室的傅教授。

　　门开着，许泽来不及匆匆看上一眼，那门又被关上了。

　　许泽双手垂在裤腿边，球鞋一下下擦着大理石，焉了。

　　但是那门摇摆两下，又泄开条窄窄的门缝，许泽眯着眼，看见傅教授矜贵的下巴。

　　许泽像那浇了肥的焉花儿，又活过来。

　　往上看。

　　眼镜？

　　傅教授还带了眼镜？

　　刚刚怎么没戴？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许泽跟赏花一样，赏那傅教授，还没到一半，就被猝然打断，一愣，忙往后退几步。

　　这么站着不适合，许泽每个角度找了一遍，上网淘衣服都没这架势，勤勤恳恳比划三圈，找到他觉着最靠谱的位子坐下。

　　不远不近，最大程度看清傅教授全部面貌。

　　许泽在那忙活找一通，就诊室门又开了，出来一个大妈扶着老奶奶，又进去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姑娘。

　　姑娘！

　　穿着小碎花裙子的姑娘，光溜溜的小腿许泽都替她喊冷！

　　这次门没关紧，大敞着，许泽看傅教授朝那姑娘伸手，说了句什么，许泽听不见，嘴型也瞅着不懂。

　　只能紧紧攥着纸条子。

　　姑娘卡递过去。

　　许泽一松，忽然想起自己干的蠢事。

　　但是他又想了想，摸傅教授手了，不亏。

　　许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叫光腿神器的宝贝，只想傅教授给人好好看牙，别乱瞧。

　　行人从许泽眼前穿过，脚步声，交谈声，医院不能用热闹两字形容，不尊重也不正确。

　　只能说闹，周遭嗡嗡一片，而许泽闹中取静，安静地看着傅延文。

　　不知过了多久，看牙的人进了又出，人来人往，傅延文忽然抬头，视线扫过门外，看许泽端坐椅子上，脸小小的，头发是黑色的，样子很乖。

　　看到傅延文往外看，还冲傅延文笑了笑。

　　傅延文收回视线，拿起保温杯想喝口水，杯子空的。

　　下一位病人还没有进来，傅延文起身往外走，手里端着杯子，然后看许泽迎上来。

　　许泽说：“傅教授好忙。”

　　护士小姐说傅医生很忙，让许泽别浪费时间。

　　许泽刚开始不能体会，现在知道了，心也疼了。

　　一个半小时，傅延文停都没停，就诊室人进人出，傅延文只能在间隙里喝口水。

　　傅延文走到饮水机前装水，很习惯的样子：“还行。”

　　许泽更心疼了。

　　傅延文看许泽一眼，说：“片子没出来？”

　　许泽：“两个小时，还要等半小时。”

　　傅延文往一号就诊室走，许泽跟在后头，傅延文说：“这是大概时间，现在可以领片子，拿来我给你看。”

　　“好，”许泽应了一声，又嘀咕：“我以为还要等呢。”

　　来医院许泽就一直排队，办卡排，候诊排，等拍片，等取片，还要等傅教授下班，等加傅教授微信。

　　许泽声音小小的，傅延文听出了委屈，这小孩……

　　许泽纸条子都快捏烂，跑四楼把条形码按扫描仪上，取片装袋，又飞回去找傅教授。

　　探目一看，就诊室又围了人，傅延文挺着腰背，忙的厉害。

　　许泽拎着医院塑料袋子，望眼欲穿。

　　消毒水的味道不好闻，许泽揉揉鼻尖，坐到刚才的位子。

　　快十二点，许泽看那交班护士脑袋挨着，手里飞快翻着，电脑边的仙人球撑着脑袋，像许泽一样，等了又等。

　　等了一会儿，人空了，许泽走进去。

　　大大的X光片取出来，贴着灯，傅延文看了会儿，问许泽：“什么时候有空，牙可以拔了。”

　　“就今天有时间，”许泽挠挠头，回答：“我和万姐请了一天假，不好意思再请假了。”

　　“寒假工？”

　　许泽点头。

　　乐声忽然响起来，前奏七八秒，许泽偏头听了听，好像从窗户那儿传来。

　　女声电子音报时：“现在时间北京十二点整……”

　　许泽一愣。

　　十二点整。

　　许泽笑起来，傅延文看着许泽笑，许泽暗示他：“十二点了。”

　　傅延文点头：“听见了。”

　　许泽看傅延文一眼，觉得这人忒坏，明明心里清楚，却故意装听不懂，寻许泽乐子玩。

　　许泽那能放过他，含蓄的路子抛了，直白道：“我要你加微信。”

　　傅延文手一顿，指尖敲那木头桌子，敲了三下，咚咚咚，和许泽胸腔里的心跳一样快。

　　许泽听着，望着，觉着那一百四十分钟过得都比这快些，那坏心眼的人终于肯掏出手机，给许泽送上二维码。

　　许泽扫了，加了，忽然问傅延文说：“知道我名字怎么打吗？”

　　他正想说一遍，就听敷衍问抢先一步，用那时在肠粉店，许泽的原话：

　　“知道，你叫许泽，许诺的许，皇帝恩泽的泽。”

　　我靠。

　　一样的话，一样的字，怎么从傅延文口中出来的，就那么让许泽脸红呢？

　　许泽觉得傅延文在撩人。

　　撩的是谁？

　　是他许泽！

　　……